第16章 ☆、十六、幸運領帶和惡魔之吻
清濑穿着圍裙，進卧室“唰”地把窗簾拉開，“茜，該起床了，今天有兩個面試吧。”
“嗯……”王子翻身背朝窗戶，抓緊被角，腦袋往裏縮，口齒不清地說，“不要掀我被子。”
“我掀的是窗簾，沒有掀被子，”清濑走近床邊，俯身貼着他耳朵說道，“暫時還沒有。”
像是聽到了惡魔的低語一般，王子打了個激靈，默默爬了起來。
清濑欣賞着對方眯眼穿衣的慢動作，“早飯已經準備好，就等你了。”
王子打了個哈欠，“謝謝，灰二哥，我一個人的話這個時間絕對起不來。”
“都快踏上社會了還是讓人放心不下，這樣下去可怎麽辦啊。”話雖如此，聽清濑的語氣卻也并沒有困擾到哪裏去。
王子一晃已是四年級，最近正為求職奔波。文學院的畢業生找工作并非易事，王子不得不從看漫畫的固定時段裏分出一部分，到處投簡歷、準備面試，那副用功的模樣，任誰見了都要跌破眼鏡。
前不久，他從竹青莊搬了出來，與清濑合租。其他人都松了口氣，說根本想象不了沒人管的王子将如何在危機四伏的三次元世界獨自生存下去。王子據理力争，說自己很多事只是懶得去做罷了，其實生活自理能力完全沒問題，可惜沒人聽他。
清濑順利獲得田徑教練的正式資格證之後，一直留在寬政大當助教。今年有一家小企業找上他，說打算組建一支長跑隊，而教練人選非清濑灰二先生莫屬。那家企業的負責人本身也是跑步愛好者，兩年前看到清濑在箱根驿傳中跑完最後一區的身姿，至今念念不忘，因而想要擁有一支自己的隊伍。
清濑接下了這份工作，這些天他格外忙碌，除了學校田徑部諸事的交接，還要幫新東家做一些前期準備，包括隊員的甄選，畢竟是從零到有，這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阿走向清濑打了招呼，在這支未來将征戰國內賽場的新隊中，提前預定了一個席位。他的跑步成績越來越好，名氣也越來越大，幾乎比肩曾經的帝王——藤岡一真。如今才三年級，就已經有不少隊伍向他抛來橄榄枝，想早早地把這位天才跑者納入麾下。
阿走本人對未來的歸宿從未有過猶豫。只要灰二哥還留守在跑步的世界中，自己就不可能存在于他身邊以外的地方。五年，十年，二十年，灰二哥在哪裏，自己就去哪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考慮。
還有一年。灰二哥之前曾與他商量過，等他畢業，就另找一間大的住處，三人分攤房租，負擔也不至于太重。想到在不遠的将來，能夠堂堂正正地與那個人搬到一起，阿走不禁希望這一年過得快些，再快些。
午間，他收到王子發來的信息：我真的太讨厭面試了。因為不想聽清濑的說教，王子平時不怎麽跟他說找工作的事，私底下反而經常向阿走傾訴。阿走覺得，這裏面應該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王子不希望灰二哥看到自己笨拙的一面，雖然灰二哥一定覺得那不是笨拙，而是可愛。
喜歡一個人，即便交往了，也還是會有這樣那樣的小煩惱啊。阿走想，他自己也高明不到哪裏去，幸好還有王子是同一戰線，煩惱時不會太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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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啊，王子，我晚上過去，有禮物送給你。阿走這樣回複。連那麽沉迷二次元的王子，如今都規規矩矩地穿西裝打領帶，和所有“平凡”的社會人一樣，努力争取一份謀生的工作，不由人不心生感慨。
王子回得很快：什麽禮物？阿走今晚會留下過夜嗎？
阿走條件反射似的，飛快摁掉了亮着的屏幕，心想，只有自己一個人會為此臉紅嗎，為什麽灰二哥也好，王子也好，從來也不……難道說相差一兩歲，接受度就如此懸殊？
最起碼，他還沒有習慣于彼此間坦然交流“過夜”之類的事。算了，還是出去跑一圈好了。
雖然一不小心，經常就跑到灰二哥的隊裏去，看他怎麽收拾那些新隊員，心裏還有點羨慕那些人。
假如灰二哥能做自己的專屬教練就好了。不過，自己應該暫時還養不起他。
傍晚，阿走去了灰二哥和王子的住處，他現在有備用鑰匙，不必再每次提前電話聯系，不過，他也很少闖空門。
阿走在玄關努力換鞋時，清濑聽到門口的動靜聲迎了出來，阿走連忙擡頭同他打招呼，“灰二哥。”
“阿走來啦，今天難得早啊。”
“呃，嗯。”阿走吓了一跳，灰二哥眼睛有點紅，濕濕地像剛哭過。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會連灰二哥都承受不住，以至于落下男兒淚呢？
他自我檢讨，應該沒有做什麽惹對方不快，就算王子打小報告說自己不給他回信息，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管怎麽說，灰二哥可不是那種動不動就哭的軟包，他這個樣子太奇怪了吧。
他跟在清濑身後，忐忑地進了廚房，問，“王子呢？”
清濑邊切菜邊答道，“在房間裏，也不知道是在看漫畫還是做正事，你去陪他一會吧。”
阿走半天沒聲音，也沒挪步。清濑微覺詫異，正要回過頭去看，忽然被他從背後一把抱住，彼此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
“我想先陪灰二哥一會，可以嗎？”聲音悶悶地，清濑幾乎能感覺到對方臉頰上的熱度。
現在可不是切菜的時候。自家學弟破天荒的撒嬌，讓清濑不能不好好對待了。他轉過身，輕輕地吻了吻對方，“怎麽了？”
阿走小聲說，“我才要問灰二哥怎麽了。”
“我？什麽怎麽了？”清濑隐約覺得兩個人的談話不在一個頻道上。
“灰二哥是為了什麽事情在傷感嗎……”
清濑頓悟阿走是誤會了，但這麽可愛的走君不是每天都能見到的，要是錯失這個寶貴機會，就太可惜了。
他刻意壓低聲音說，“唉，這種事其實——”
忽然“吱呀”一聲，王子拿着一本招聘宣傳冊從房裏出來，“灰二哥，你幫我看一下這個——”
他見到兩人當下的陣勢，毫無破壞氣氛的自覺，神色如常地進了廚房，給清濑抽了張紙巾，順便對阿走說道，“阿走，既然來了就給灰二哥打打下手呀，你不是也很會做菜嗎，最起碼切洋蔥這種事你還是可以的吧。”
“謝了，茜，”清濑接過紙巾擦了擦眼，“不過假如是你來給我打下手的話，我也一樣會很高興的。”
王子理直氣壯地說，“我哪會下廚啊。”
到這個時候再不明白的就是傻瓜了。阿走說，“……灰二哥是被洋蔥的氣味熏到了啊。”
清濑惋惜地對王子說道，“還差一點點，就能看到阿走真情流露的一面了。”
“其實灰二哥就是想看阿走丢臉的一面吧。”
阿走十分感動，不愧是王子，說出了他不敢說的話。他去客廳從包裏取出一個小紙袋，“這是給王子的小禮物。”
“謝謝。”王子打開一看，是一條紅青條紋的領帶。清濑也湊上來看，誇贊道，“很好看啊，下次面試就戴這條幸運領帶吧。”
王子抗議，“灰二哥，我今天面試的結果還沒出來，說不定會被錄取呢？那就不需要有‘下次’了。阿走，你說是不是？”
“嗯……”阿走老實說，“我是覺得這個顏色和王子那件藏青色正裝很配，下次面試說不定可以——”
“說了先要看今天的結果啊！”
“是是，抱歉啦，茜。”清濑親了親王子的臉頰，随後就毫不留情地開始趕人，“兩位同學可以到外面去說話嗎，廚房重地，不得擅入了。開飯前我再叫你們。”
兩位小朋友被家長轟出了廚房，乖乖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等開飯。王子沒有正形地窩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好困啊……對了，阿走，你還沒有回複我信息啊。”
“王子，你就饒了我吧。”
“怎麽？”
“你知道我不擅長應付這種……”
“這種事無所謂擅不擅長吧，實在不行的話，交給灰二哥就好了。”
“不，我就是不想面對交給那個人以後的局面啊。”
清濑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到外面去說話’不包括說我的壞話哦！”
王子與阿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惡魔！”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