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好，” 景歧朝那個護士說，“打擾一下，請問有充電線嗎？”
“有的有的。”護士姐姐看了他一眼，臉一燙，也不那麽睡意惺忪了，趕緊抽出一條來，“這種行嗎？”
“謝謝，我一會兒就還回來。”
這只是普通病房，就只有幾張凳子，景歧給手機充了電，就坐着閉目養神。
閉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眼神清明了點兒，看着病床上的馮時。
馮時今晚進了趟手術室，這人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他也沒聽到，等推回來就一直昏睡着。
他閑得無聊，就仔細看着這張臉。氣色很白，蓋過了原本的膚色，但嘴唇倒是還有幾分紅，沒有蒼白得太可怕。
景歧想了想，拿過一旁的塑料杯和棉簽，往杯子裏倒了些水，就用棉簽蘸着在他有些幹裂的嘴唇上輕輕點染，過了一會兒發現這個舉措怪怪的。
其實馮時還蠻耐看，這會兒雖然有些被折騰的慘了，不過這張臉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景歧點了幾下，收回棉簽。
不知怎麽的就回憶起幾小時之前在店裏，程大姐的那聲兒“萌萌”……應該是這個字兒。
喊得急，不過音量大，所以他也還有印象。主要還是這名字讓人有些不能不去注意。
景歧打量着他，随後收回視線。
萌萌？應該是小名吧。
景歧心說也不是很萌啊。
他打開手機，左點右點點出一個視頻，很長，有兩個小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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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裏一位戴眼鏡的女老師正給大家畫知識點，傳出來的聲音簡直讓人昏昏欲睡。
景歧垂着眼睛，低頭看着，五官在靜谧的此間裏顯得很溫和。
誰能想到這是個網課視頻呢。
還特麽是數學。
那種肚子被絞着疼的讓人抓狂的感覺仿佛還留有餘韻，馮時皺着眉，夢裏都是亂七八糟的片段，不過他硬是扛着一晚上沒醒，非常堅強。
這會兒太陽初照，一點點透過病房裏的窗戶。馮時睜開眼睛，處于将醒未醒的狀态。
他默默地聽了會兒隔壁老大爺的呼嚕聲——很有節奏感。
馮時微微動了動手，吊着針呢，随後他慢慢睜開了眼睛。
剛到八點。
馮時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坐了起來，本能地覺得累，疼累了，還特別虛，連帶着大腦也是一片空白。突然從門口就走進來一個人，景歧用手捏着後頸，臉上頭發上都還挂着水。
對上馮時的視線，他也是一愣。
“你醒了啊。”景歧道。
馮時喉嚨裏幹巴巴的，一開口就不舒服。景歧見狀，倒了杯水給他，馮時剛準備接過，微微朝他點了點頭。
“……等等，”景歧出聲，又把水拿了回來，“這是冷的，我去裝些開水。”
“…………”馮時比了個謝謝的口型。
過了一會兒水也來了，雖然很想現在先去洗漱，不過比沒喝水之前好受多了。
景歧問道，“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吃點兒什麽。”
“不了，謝謝。”馮時說，猶豫着開口，“……那個，你一直在這兒？”
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是這個人，身上制服都還沒換，一晚上都沒回家的嫌疑太重，的确是讓人有些意外。
那種有還不如沒有的受寵若驚。
而昨晚的一些畫面又不自覺地在腦海裏轉起了圈圈。
他就跟個弱雞似的……不提也罷。
“本來打算回家，忘帶了鑰匙。”景歧回答。
他這一整晚都沒怎麽睡，就眯了一會兒，這會兒倒是奇跡般不怎麽困。
他把程大姐的話又轉述了一遍，馮時點點頭，“這樣啊，”
他看向景歧，“……麻煩你了。”
“沒事。”
相對無言。
馮時只想去衛生間洗漱，景歧顯然是沒有想多聊的意思，兩人間的氣氛一時間有點兒過于安靜了，所幸還有鄰床老大爺牌呼嚕聲在這之中調節。
一直坐到快九點，景歧才起身，打算先去明繼侯着，“我得先出去一趟，待會兒等中午再來，有事你叫護士吧。”
他想了想，道，“不吃早餐嗎？”
“沒胃口。”馮時搖搖頭，“那個……我現在能回家嗎？”
景歧看了眼他手上的針頭:“你挺頑強啊。”
“……”馮時啞然，頓了頓才開口道，“麻煩你幫我帶個牙刷毛巾什麽的吧，”他忍不住皺眉，“我快難受死了。”
景歧這才明白過來，，他去了趟醫院樓下的便利店，沒過多久就回來，手裏拎了些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品。
馮時接過袋子一看，很齊全。
他有些遲疑，如果接下來兩天都是景歧過來跑這跑那的，還真是有些太麻煩人了，畢竟又不熟。
過了會兒，他開口道，“……錢我找時間轉給你吧。”
景歧一愣，浮現了些笑意，搖搖頭沒說話。
馮時于是也沒再作聲兒。
平時上學都是六點起來，他不怎麽遲到，雖然也不算嗜睡，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總有點兒要死要活的。這兩天都請了假，也算是可以偷懶好好休息一下了。
景歧剛離開沒多久，馮時又有了點兒昏昏沉沉的感覺。
他閉上眼睛，緩緩地睡了過去。
九點半的時候明繼的陳主管就已經在了。景歧先是把自己的東西都拿上了，想起馮時的話，又上了三樓幫他找到了手機和充電器打算中午給人帶過去。
回到家先是趕緊洗了澡，又急急忙忙趕回明繼。雖然說了能給他時間寬容一點兒，景歧還是希望能盡量不耽誤工作時間。
轉了一圈兒，果然沒見到程大姐。景歧站在前臺，今天不忙也不閑吧，店裏少了幾個人，還算是忙的過來。
只不過沒想到剛十二點半的時候就被陳主管叫了過去，說他可以先走了。
景歧這才想起醫院裏還有個待投喂人士在。估計是馮叔他們的意思。
廚房裏早就準備好了給馮時和他的午餐，提起來有些分量。景歧想起早上馮時說“沒胃口”，看着手裏提着的保溫盒，又想到了程大姐的那句。
長得像個能好吃好喝的，可程大姐說他厭食，長得不是很萌，可小名叫萌萌。所以說人還真的是不能憑主觀印象去判斷。
馮時看起來一副很神清氣爽的樣子，估計已經洗漱完了。
“中午好。”
“中午好，”景歧把他的手機遞過去，“先吃飯吧。”
馮時摁了摁，滿格的。他擡起眼，景歧已經在床上架了個小桌子，打開了保溫盒。
馮時洗完手回來看到，瞪圓了眼睛:“……這個有點兒誇張了。”他平常飯量本就不是很大，偶爾遇上餓的時候或好吃的才多扒兩口。
景歧也有些驚訝，這保溫盒裏就裝了粥，不過滿滿的一碗，量的确是大。
兩人這才注意到盒子上還粘了張小紙條。
“吃不下就不要吃，但多少吃一點！！”
“………”他舉着紙條，嘆了口氣。
“大家真關心你。”景歧道。
馮時扯了扯嘴角。
相比他的粥，景歧的午餐就妖豔多了。不過馮時看着也還是沒什麽感覺，反正吃什麽他都沒食欲。
那位老人家不知道去哪兒了，病房裏一片靜谧。
食不言，寝不語。
但是可以玩手機。
馮時刷了會兒，沒一會兒接到老爸的電話：“爸。”
馮仁國和曾知知在電話那頭二重唱：“萌萌！”
“哎。”他笑起來。
電話那頭有些亂，過了會兒才聽到馮仁國的聲音，“我兒子挺能折騰的嘛。”
馮時把手機拿遠了一些，不聽他說風涼話。
馮仁國哼了一聲，“我和你曾姨大概後天回來，這兩天景歧會過去，店裏新來的……你見到了吧。”
“嗯。”馮時轉了轉目光。
景歧低頭看手機中。
他又交代了一些別的，這才換成曾知知的聲音，聽起來比老爸舒心多了。
馮時眯着眼笑，聽他們在那頭叨叨。
沒多久挂了電話，耳邊突然一陣安靜，馮時一下不太适應了。
景歧已經吃完午飯了，坐在那裏應該是在等他。馮時拿着勺子，加快速度，奈何吃飯效率的确是低。他悶頭喝粥，完了把飯盒蓋上：“我吃完了。”
景歧這才擡頭，把手機放在一旁的櫃子上，從椅子上起身，“我來吧。”
馮時看着他把小桌子收起來，自己卻安安穩穩舒舒服服伸開腿坐在床上，有種莫名的不好意思和懶散的感覺。
明明有手有腳，就是吊着針而已。
一聲“謝謝”還沒說出口，偏頭就看見櫃子上的手機。
手機裏的視頻尚未退出，匆匆掃了眼，內容很熟悉。
似乎是高中的數學知識……馮時自然是有點兒涉獵的。
景歧拿着飯盒，“那我先走了，晚上再過來，有事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
說完撈過手機，走出病房。
網課。
高中數學，有點兒要人命的意思。
白天招待數錢晚上挑燈苦讀，誰知道這個年輕人背後有多少艱辛。
馮時看着他的背影，一時有些淩亂。
……原來還是個小葵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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