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馮時是被簇擁着去主席臺領獎狀的,被簇擁的過程中還莫名感覺有些羞恥。

當然也可能是沒從和景歧的那個擁抱中緩解過來。

方政看着這兩位剛剛抱完現在又沒話說的帥逼,覺得有些怪,但又說不出來,和好了至于這麽激動麽?他搖搖頭,想不到答案,不過終于給了景歧一個好臉色,“哎,晚上一起吃飯吧?”

馮時看過去。

景歧笑了一下,“算了,我們班要搞聚餐。”

“好吧。”

跑完步,領完獎,偶爾看着舉班牌的景歧的身影……馮時坐在階梯上,一晃就到了傍晚。

校運會當然是很開心的,不過補習班也是要上的。

馮時走進課室,瞥見了李勇衡的身影——那回之後這人就特安分,要不是上課能遇見他,馮時甚至沒想起自己毆過這人的事,因為李勇衡傷情也不嚴重——他完全也沒什麽悔恨之心。

這人就欠打呢。

以往上課馮時一向挺認真,但今晚或許是受到補習班按捺不住興奮的氛圍影響,也有點兒走神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轉着筆,塗塗畫畫,最後在老師“這題選A!”的叫喚中一低頭,發現自己居然在練習卷上寫了“景歧”這兩個字!

靠。

沒人看見吧?沒人。

他深吸口氣,本來想劃兩筆上去,不知道為什麽又不願意在這兩個字上劃了,到最後特別扭捏地擋着,心想千萬不能再走神。

所以第二次走神,在老師“同桌交換改題目!”的叫喚中忘了這件事,還巨自然地将試卷遞給喬峥傑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應該是很想死的。

“怎麽了?”喬峥傑注意到他的表情,問了一句,随後不經意地看了眼手裏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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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講呢,那一瞬間他心裏還是怪怪的。

如果馮時一笑而過打趣什麽的可能還沒事,問題在于喬峥傑從他臉上發現了一點難言的神情,窘迫,或者說慌張,那就有點可疑了。

畢竟馮時正常情況下也不會在哪兒寫上“方政”這兩個字,非正常情況下估計也不願意。

但是,人是有可能在哪兒哪兒寫下自己喜歡的人的名字的……

“……改吧。”學霸太難糊弄,馮時半晌憋出一句,希望他臨時犯眼瞎。

喬峥傑當然不眼瞎,并且有點兒颠覆馮時對他的認識。

因為不久後馮時聽到了壓低聲音的一句:“你喜歡他?”

沒人聽到吧?沒有。

馮時默默觀察了一下,心裏那股震驚還沒褪去,他原本覺得喬峥傑是不會問這些問題的人。

想回答什麽。

但又能回答什麽呢。

到最後兩人特別沉默地交換回來,下半節課馮時都沒想通,旁邊這人是怎麽輕易地問出這個問題的?

一個同性喜歡同性?正常人至少也不會這麽随便就猜測,更何況喬峥傑不是八卦的人。

細想過後甚至覺得有些恐怖,他媽的學霸還精通觀察心理的嗎?

喬峥傑似乎沒收到影響一般,和往常一樣安分地上着課。

下課後馮時立馬收拾完書包打算離開……覺得剛剛待得非常壓抑。

只是剛要走的時候,喬峥傑又說了一句話,語氣聽起來很漫不經心, “沒有不代表不是。”

馮時動作一停。

隐秘的恐懼一瞬間在心裏爆炸,而後是一陣一陣冷風般的清楚恍然湧上。他幾乎想上去打喬峥傑一拳。

馮時仿佛沒有聽到般,扭頭就走了,步伐飛快。

喬峥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一下,把抽屜裏的一盒感冒藥放回了書包。

馮時率先一步回到宿舍,過了會兒喬峥傑也回來了。

即使兩人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可馮時還是覺得很窒息。

有種奇怪的慌張。

并且這種慌張讓他覺得很煩躁。

所以在石可打算下宿舍樓拿外賣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開口,“我幫你拿吧。”

“行啊行啊,”石可笑了笑,“本來就是慶祝你今天拿第一的……就後門那個小洞。”

“了解。”馮時也笑了下,出門了。

十點出頭,文8亂成一片。

自習課就是用來嗨的,下了課後一群人約着去食堂,吃吃宵夜唠唠嗑兒。

雖然校運會還沒結束,不過目前為止他們班成績還算不錯,穩的都拿下了。

“诶!”白琥拿着手機,叫了一聲兒,“蛋糕到啦!誰去拿一下?”

景歧覺得有些吵,加上他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麽,跟班上的人距離感分明,于是道,“我去吧。”

“哦哦,”白琥朝他搖了搖手,“就在後門那小洞,大盒子來的啊。”

景歧慢吞吞走到操場,這個點沒什麽人,大多都聚在食堂或已經回宿舍了,一天活動後草地上仍有些狼藉……

走近小洞那兒,他看見有四分之一個人影,剩下的四分之三被樹給擋着了。

馮時聽到聲響回過頭,愣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景歧?”

景歧在這種天色下看得比戴了眼鏡的馮時還模糊,于是也沒看到他突然躲閃的表情,“你也來拿外賣嗎?”

“啊,”馮時含糊地點了點頭,“是。”

太暗了,馮時想,也太安靜了。

一切動靜都被放大。

兩人都沒開口,細小的情緒被拉扯織為一張暧昧的網,遠處車聲帶來的緩解也不過只是徒勞。

馮時覺得有些喘不過氣,沒一會兒有個袋子特別憋屈地從小洞那兒伸進來。馮時過去拿走,說了聲“謝謝”,一看外賣單就知道應該是石可點的。

景歧這才意識到,蛋糕盒那麽大,沒法兒從小洞那進來。

他轉身的時候,這才朦胧地和景歧對視了一眼,“……那我先走了。”

“嗯,”景歧剛要說“好”的時候,一束白光突然從操場的另一邊掃射過來,是保安在清人。

景歧下意識把他拉到一棵樹背後,“噓。”

距離減小熱量加強,馮時被他輕輕拉着手,兩人靠得很近,幾乎是大腿貼着大腿,他拿着袋子的手指動了動,有些不安,和一些其他的情緒。

白光又掃了幾次,被樹擋着沒掃到人影,過了會兒才消停下來,兩人意識到保安應該是走了。

景歧沒動,馮時也沒有動。

他覺得熱,臉也好燙,心跳聲混合為一首曲甚至難以分清究竟是景歧的還是自己的。

手臂上穿來的觸感不像那天晚上……那個吻一樣,輕柔,涼,相反力道有些大,溫度也高,他覺得自己掙脫不出去。身心都陷進了這個暧昧的網,預感到接下來很難再繼續敷衍着所逃避的問題。

靠太近了,景歧想。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馮時才聽到景歧說了一句,“馮時。”

“嗯。”他聲音有些啞。

景歧想問“你說給你一點時間,然後呢”,但話在牙關間轉悠幾次又生生止住,最後放開了馮時的手臂,“沒事。”

他嘆口氣,“……我先走了。”

馮時扭過頭,只看見景歧白皙的皮膚在黑暗中仍然發光似的,轉身時下颚線鮮明又優美,仿佛一副動态的畫。

馮時覺得自己心口都是炙熱的,也軟,從那個夜晚開始就在心裏深根發芽的種子開出花來,他意識到那叫喜歡。

只不過開得太晚了。

“景歧。”

景歧頓住。

“……我好像,不,”他聽到馮時說,充滿了遲疑,“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喜歡景歧。

這個念頭毫無預兆地占滿大腦,滾燙的岩漿猛地沖入馮時的骨肉百髓,熱忱的真心狂亂大作。

“景歧,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講……”馮時逃避似的低下頭,“我……”

景歧有一瞬間心跳漏了一拍。

他回過頭,看向馮時,那雙眼睛明亮,清澈,仿佛有溫柔的漣漪波動,目光淹沒了他的胡言亂語,像一種安慰。

“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再說一次。”景歧抿嘴朝他笑,聲音輕輕發顫,“我很喜歡你,馮時。”

我從沒想過我能這麽喜歡一個人。

☆、番外一

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暈車嗎?”馮時蹭了蹭景歧的臉,靠近時聞到了很淡的風油精的味道。

“還好。”景歧朝他笑了一下,“還有多久到啊?”

“很快了。”

高二下學期末七中組織與外省的學校交流,時間為一周,定在寒假,大部分學生都沖着旅游來的,交流過後就直接開學進入高三。

卯足了勁要玩嗨。

馮時和景歧也是。

大巴停在酒店前。兩人松開緊握的手,景歧剛要擡頭拿行李,馮時輕輕松松就把大箱子拿下來了。

“……怎麽感覺我好像很弱一樣?”

“可不是嗎。”馮時朝他笑了笑。

景歧看着他的臉,突然想到,後天就是馮時生日了。

……然後他就十八了。哦豁。

但考慮到馮時家變幻莫測的年齡計算,景歧一邊進了酒店大堂,思來想去确認了一下,“那個,你後天是十八歲生日吧?”

按理說馮時今年成人禮,兩人應該提早就說起這事的,但是是十八。

“……停止你的龌龊思想。”馮時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我去,”景歧飛快地碰了碰他的手,“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你倆注意一下。”分好房間上樓前,方政特別操心地跟馮時叨叨了一句,“聽到沒馮小萌?我們明天要爬山的!你別到時候起都起不……”

“你他媽閉嘴。”馮時高冷地說。

然後看着景歧拿着房卡朝電梯口走來,突然陷入沉思。

……為什麽都默認自己會是在下面的那個?

“帽子,水壺,還有小電風扇。”景歧打開行李箱,“你都帶了吧?”

“你好居家。”馮時倒在床上,被子悶着臉,懶洋洋地說。

景歧嘆了口氣,幫他把東西都整理好,完了一起倒在床上。

景歧眨了眨眼,把一根手指湊過去。

馮時心領神會一碰,“醒着。”

“嗯,”景歧坐了起來,低頭,“……親一個。”

組織去爬的是一座挺高的山,馮時裝備都準備好了,到了山半腰那個幫他整理裝備的人突然又不想爬,拉着他坐纜車上去。

馮時一扭頭,又看見方政遞來一個特別不贊同的眼神。

“…………”

這山的确挺高,纜索連着山的兩片,纜車晃晃悠悠的,讓人看來沒什麽安全感。

景歧顯然是爬得比較累了,坐在纜車上半天沒說話,看馮時那麽聚精會神往底下瞄,才湊過去說,“不怕嗎?”

“不啊,又不是很高。”馮時靠在玻璃窗那兒,說,“挺好看的。”

景歧打開水壺倒了一口以恢複體力,很含糊地“嗯”了一聲。

馮時轉過來,盯了他一會兒,突然說,“你體力好差啊。”

景歧愣了一下,他的确是不太愛運動,但馮時這一言難盡的臉色突然讓他有些摸不準。

品味一下……體力差怎麽了?以前也沒見你說啊?每次被親的好像肺活量只有那麽一丢丢的也不是我啊?

再品味一下。

馮時剛要移開臉,就聽見景歧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那要看哪方面。”

馮時耳尖一紅,專注地低頭看風景了,“……我怎麽以前沒發現你是這麽那個的一個人?”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小景永遠幸福。

謝謝讀者們,雖然冷到不行最後也沒給一個完善的結局,不過也不算太壞了吧……

謝謝!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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