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修)
還沒伸手去推天臺入口的破爛門,就被人從後面用東西敲了一下後頸。
血腥味霎時充滿整個口腔,我往前面趔趄了幾步,手機從手裏滑落,下意識地伸手撐住門,将血啐在地上。
“先送你一份回歸禮,感覺怎麽樣?爽嗎?”于航的聲音在我身後昏暗的樓梯口響起,“好久不見啊,老朋友。”
我狠狠抹了一下嘴唇,樓梯可不是什麽處理恩怨的好地方,強忍從後腦勺傳來的疼痛,站起身推開天臺門,不斷退步。
等視線明亮後,才轉過頭來:“誰特麽是你老朋友!”
于航手裏拎着根沾血的棒球棒,跟在我身後慢慢從門後的陰影中踱了出來。他的右腳有點跛,寬大的病號服套在身上,顯得人格外枯瘦。
這才多久沒見,我都差點沒認出他來,那張臉上只剩一層幹癟的皮,皺巴巴地堆在上面,眼窩凹陷,慘白的臉上挂着滲人的笑容:“老朋友不就是你嘛,你不知道我為了來看看你,廢了多大力氣才從精神病院裏面跑出來?”
我一直以為于航轉校了,沒想到居然是被送進了那種地方。
我左右環顧空曠的天臺,沒看見他其他小弟,只有不遠處暈倒在地的楊潇,稍微松了一口氣。
于航反手鎖上天臺門,再次揮棒。我的腦袋還暈得厲害,根本來不及躲開,只能稍微閃了一下避開要害,那棒子卻落在了大腿上。
整條腿突然失去知覺,我踉跄地撲倒在地,捂住腿不能動彈。
于航嘶啞的聲音如同破爛的鼓風機在我頭上響起:“怎麽?這就受不了了?果然還是小少爺啊。”
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強行讓我擡起頭與他充斥着怒火的雙眼對視:“你哥哥叫人把我腿強行掰折的時候,我都是強行咬牙堅持下來的,怎麽我還沒用力,你就堅持不住了呢?”
我打開他的手,仰着頭不屑道:“你有本事找我哥去啊?你找我有個屁用!”
于航讪笑兩聲,聲音陡然冷了下來:“顧行之,你以為我不想找你哥?也不看看我如此這副鬼樣子拜誰所賜?”
“你可是你哥最寶貝的弟弟,你還能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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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你哥比我有能耐,我現在還動不了他。但你,沒你哥算什麽東西?”
“既然你哥不在,那我自然是先拿他寶貝弟弟下手咯。反正他覺得我卻胳膊少腿沒什麽,那我倒要看看我把他心頭肉割了,他是個什麽滋味!”
于航已經瘋了。
他充滿血絲的眼眸中全是仇恨。
他把血抹在我的臉上,左右拍了幾下,見我要反抗,說:“怎麽?不想想菅越了?你不是挺在乎你這個男朋友的嗎?”
聽到菅越的名字,一股壓不住的怒火直沖心頭,伸出手揪着于航的衣領,厲聲問他對菅越做了什麽。
菅越是我的底線,我不能任由他被于航這個瘋子拖下水。
于航嫌惡地推開我,在他衣服上使勁擦,仿佛沾上了什麽髒東西。眉頭越皺越緊,看着無法理平整的衣服,他抄起棒球棒就往我身上招呼,哪兒都不打,只在我已經麻木的腿上動作,看樣子他想讓我也體驗一下斷腿的滋味。
右腿已經感受不到疼痛,我看着他的表情由不爽轉為興奮然後又重回不耐,這個人真的已經瘋了。
于航蹲在地上,有些可惜地說:“我想怎樣?顧行之你難道還不清楚嗎?別擔心,我不會動菅越的,我啊,只是想和你敘敘舊,談戀愛這麽值得慶賀的事情怎麽能瞞着我們這些老朋友呢?說出來讓大家都高興高興呗。”
“大家可都挺樂呵能聽到你們顧家徹底絕了種呢。”
我看着他那副惡心的嘴臉都難受,偏過頭不願聽他咄咄逼人的瘋言瘋語。
于航冷哼一聲,非要把我的臉擺正與他對視,拿着我剛剛掉落的手機在我面前晃蕩:“小少爺,你哥不在,怎麽不喊你能只手遮天的爸爸來幫幫忙呢?或者給你的校長叔叔打個電話呗,這麽有能耐?你看你現在這幅可憐模樣,我要是菅越我也心疼。難道他們都不在?還是說你覺得就憑你自己能把我擺平?”
啊呸,這個陰險小人,分明就是把一切都算計好了,等着我入他的圈套!
“你特麽要動手就動手,哪有那麽多廢話?”
他朝我啐了一口,用血液已經凝固的棒球棒在我身上戳戳點點:“顧行之,你該不會以為我打你一頓就會放過你吧?這天下哪有這麽美的事?”
“雖然不能把你也送進精神病院去體會一下,但是吧,我也有辦法,畢竟你顧行之有的是把柄在我手中。”
于航扔掉棒球棒,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往我臉上怼:“你們這對狗男男可真幸福啊,滿地秀恩愛,是真當大家都是瞎子還是覺得他們全都能接受你們這樣惡心的同性戀啊?!還真不怕被人發現戳穿呢。”
這張照片不是我今下午看到的那張,上面我和菅越的臉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一把奪過照片,撕得粉碎,擡起頭惡狠狠地看着神經質的于航:“你跟蹤我?”
于航嘴角挂着惡意滿滿的笑容:“我只是想看看我最好的朋友最近過得怎麽樣,怎麽能說是跟蹤呢?”
“你盡管撕,我這兒多得是你們倆的照片,可不能腌臜我一個人的眼,不和其他人好好分享那怎麽行?”
我雙手握拳,胸膛像開水一般沸騰,怒火中燒,太陽穴突突地跳動,掙紮着要起身:“你特麽到底想怎麽樣?!”
“怎麽小小一張照片就把你急成這樣子?我都還沒說菅越他爸爸呢?反正菅越不是恨死他爸了嘛,那我幫個忙讓他爸徹底消失還不好嘛,哦,對了,還有菅越他媽媽呢。”
“聽說菅越已經見過他媽了?太可惜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他爸媽在一起的場景,要是他爸下手太狠了,沒準趕到的時候他媽就沒了,啧啧。”
“你這個瘋子!”我急紅了眼,卻又無法從地上站起來,甚至踹他一腳的力氣都沒有,“要使什麽招數沖着我,你特麽禍害其他人有個屁用?”
“沒用嗎?我怎麽覺得這才能讓你生不如死呢?還是說這樣都不夠?那肯定是我和那些瘋子待久了,都不知道該如何收拾你了。”于航對于我的發火表現得異常興奮,捧着肚子笑彎了腰,擡起頭卻又勾起一個極其輕蔑的笑,臉色驀然陰沉下去,“我真的非常非常不想動菅越,那可是咱一中未來的高考狀元啊,你說他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你,那可真是太倒黴了。”
“我也不想做別的,就讓你也感受一下深陷泥潭的滋味。顧行之,你不是誰都想拉一把嗎?那你也拉拉我呗,我就一個願望,特別好實現,就想看到像你這樣從小被呵護到大的小白花被丢在地上任人踐踏,你說那該有多爽啊?想想都覺得快要受不了了。”
“你說我是先把菅越是個gay的消息告訴大家呢,還是先把他家裏的情況給他們擺談擺談呢?”
我現在恨不得把于航的皮都剝掉,但又怕他手中還有其他對菅越不利的東西,就因為要報複我,牽扯了他一整家人,我特麽到底是在幫菅越還是在害他啊!
菅越要保,他那操蛋的爹媽也不能死。我冷靜下來,盡可能讓語氣平穩不刺激對方:“你有什麽要求,你提,我只希望你不要傷害菅越。”
“這麽快就妥協啦?看來菅越對你還真不一般呢?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肯定不會傷害你的心上人。誰舍得我們以後的天之驕子還沒出頭就徹底死了爸媽呢?”
于航竭盡全力地想要羞辱我,而沉默是我僅剩的武器。
下課鈴聲響。
他丢給我一個麥克風:“來吧,來說兩句。”
我掙紮着想要站起來,稍微一動彈,又因為受傷的右腿只能趴在地上,問他:“你想聽什麽。”
于航提着我的後衣領壓在天臺欄杆上:“說說你利用和菅越的關系作弊的事情呗,大家都等着聽呢。你不讓大家知道菅越是個gay,總不能讓把你也是個垃圾的事瞞着大家吧?你說呢?”
我紅着眼眶,話溜到嘴邊又滑了回去。
他看我半天沒動靜,用我的頭狠狠撞向鐵欄杆:“給我說!”
我頭暈發漲,鮮血順着額頭往下流。
下面的人似乎聽到了我們的動靜,紛紛擡頭往上望,人越聚越多,很快就引來了老師。
還有到處找我的菅越。
昏沉中我聽見了他在叫我的名字:“顧行之!”
我苦澀地扯扯嘴角,沒能笑出來,沒想到我對菅越的喜歡反而成了害他的利器。由我引起的事情就由我來結束吧。
菅越,對不起了。
我緊握住麥克風,按照于航給的劇本,大聲宣判着我的‘過錯’,到了這種地步,我反而漸漸冷靜下來,一字一句描述着我脅迫菅越作弊的整個細節過程。
于航嫌不夠,甚至編排了好幾出我與他人茍且的戲碼讓我說。
只要不提到菅越,什麽話我都能說,無非是以後走到路上多了幾道白眼罷了。
天臺的門傳來猛烈的撞擊聲,還有菅越氣急敗壞的呼喊聲。
于航根本不理會,按着我的頭讓我繼續。
我的嘴唇哆嗦着,聲音卡在了喉嚨裏,只要說出來,菅越就沒有事了。他吃了那麽多苦,除了我以外什麽都沒有了,我答應過要保護他的,如今卻是害了他。
“你倒是說啊,說你是個令人惡心的同性戀。”于航格外亢奮,語氣裏滿是迫不及待,他太心急地想看我身敗名裂,以至于完全忘記麥克風還開着。
他又狠狠地扯住我的頭發撞向欄杆,另一只手則一把先開旁邊廢棄桌子上的遮雨布,“不說我就把這些都扔下去給下面的人欣賞欣賞。”
下面藏着全是他早已經印好的照片。
我慌了,麥克風從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發出刺耳的電流聲。我瘋狂掙紮着想要擺脫他的鉗制,卻怎麽也掙脫不了,只能卑微地求着他:“于航,算我求求你了,沖着我來,放過菅越他們。”
不遠處傳來的撞門聲越來越大。
于航直接将我甩到地上,捧起那些照片作勢要撒,我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把他撲倒在地,拳頭一點也沒留餘力,全都砸在他的臉上。照片散落在我們周圍,只要風輕輕一吹,飄下天臺,就能讓菅越萬劫不複。
他笑了。
聲音越笑越大。
鮮血從嘴角溢出。
他瘋了,真的瘋了。
我漸漸無力,放緩了速度。
然而他撈起丢在一旁的棒球棒,‘嘭’的一下打中我的頭,我直接倒地。
于航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對着我的頭不停地踢打,面露惡心,無不憎惡地吼着:“去死吧,狗男男。”
眼皮越來越沉重,身上傳來的疼痛感也感受不到了,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秒我看見了菅越的鞋。
我給他買的,作為生日禮物的補償。
和我是同款的情侶鞋。
我想:菅越,你來幹嘛啊,你會被我、被這個瘋子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