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男人微涼的唇瓣極輕地擦過她耳畔, 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氣息溫熱, 與自己近在咫尺。

喬伊身體猛地一顫,對上他清黑的桃花眼,唇角弧度幾分疏懶幾分邪氣, 她哪裏見過他如此沒正形的樣子,吓得渾身汗毛頓時炸了一圈。

“我……”

喬伊臉紅得快滴血, 嘴唇磕磕地抖了好幾回, 半句話都沒蹦出來。她剛剛講話不經腦子, 哪想他竟會真的靠過來,整個人都慌了, 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不記得自己要說什麽。

封彥被她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鬧得無聲彎了下唇,她涉世未深,哪裏經得起他這樣逗弄。他也總不至于把一個小孩兒的玩笑當了真。

半晌, 他直起身,與她重新拉開距離。

“行了,不逗你了。”封彥說。

眼前沉沉的陰影卸去,視野重新回歸明亮。男人又恢複成平日的清寡冷淡, 随手理了理身前略微松懈的領帶, 将安全帶重新扣合,點火, 動作流暢而冷靜。

只剩那一縷幽暗撩人的木質淡香在車內久久不散,危險且誘人。

喬伊人還是懵的, 怔怔坐在原地,腦袋像轟炸後的亂七八糟。他扶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輕輕敲動,逗貓似地在她面前彈了兩下。她順着他小臂的方向望去,對上男人略略帶笑的眼:“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封彥說。他朝她公寓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喬伊這才猛地反應過來,臉上紅潮又起。登時清醒道:“回!回!”

她羞恥得說不清話,仿佛面前坐着的是什麽洪水猛獸,再和他多待一秒,八成得被他生吞活剝。

她飛快解開安全帶,攥上自己的背包,開門下車,連再見也顧不上跟他講,逃竄似地紮進居民樓。

這邊是老式的樓梯房,建成好一段時間了,沒有安裝電梯。因為高樓層的租金會相對便宜,喬伊當時就挑了七層。

以前中途她還不免停下來喘上幾口,今天她屁股後邊卻像點了支竄天猴,咻的一下沖上樓,氣都不帶喘的。

行雲流水地拉開鐵閘,掏鑰匙,開門,進屋,關門,脫鞋,直奔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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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只的身影猛地一蹦,整個人紮進被窩裏,拿枕頭悶住自己的臉。

露在外邊的那一小截耳朵尖通紅通紅,臉埋在枕頭裏嗚嗚嘤嘤的,小腿在被子外面,崩潰又羞恥地踢來蹬去。

過了會兒,樓底傳來汽車啓動的聲音,漸行漸遠,想他應該是走了。喬伊才慢吞吞地從枕頭裏擡起頭,眼尾稍稍發紅,秀氣的五官不是很情願地皺着,烏黑眼瞳卻水光明亮。

她趴在枕頭上,慢慢納出一啖悶氣,兩只胳膊環抱着自己,下巴擱在小臂上,沒來由地出神。一歪腦袋,視線落在包包裏的那罐小熊糖果。

圓滾滾的身材,圓滾滾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臉頰還飛着兩朵羞澀的小紅雲,裏頭裝着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甜蜜又好吃的糖果。

喬伊把小熊放在床頭桌上,月光越過窗棂,灑在晶瑩剔透的琉璃瓶身,在夜裏像一塊閃閃發亮的水晶寶石。

她就這麽呆坐着盯了它半會兒,小熊的表情欣喜嬌羞,圓圓的眼睛笑盈盈地和她對視。

忽地,她不知想到些什麽,眉心嬌嗔地一蹙,微微撅唇,伸出食指往它圓滾滾的肚子一戳,聲音輕輕的:“看什麽看呀,湊不要臉。”

小熊應聲倒下,哐當。嘿,被她打敗了。

喬伊滿意了,朝後大字型一躺,倒進軟綿綿的床裏。今天在外面折騰了一天,她卻沒有疲累的感覺。甚至,有些期待明天快點到來。

她拿棉被裹住自己,半張臉遮在裏面,小扇子般濃密的眼睫在黑暗中輕輕眨了兩眨,緩緩地,唇角揚了起來。

第二天,喬伊光榮感冒了。

鬧鐘如期響起,纖細手臂從被窩鑽出來,在床邊摸索幾下,找到源頭,往它腦袋啪叽一摁。耳邊重新歸于清淨。

“阿嚏——”喬伊重重吸了兩下發紅的鼻尖,抽出紙巾一擤,順利包出了從半夜到現在第二十二只馄饨。

前幾天淋了大雨,昨晚又在寒冬細雨裏蹲了那麽久,不感冒才怪。

喬伊嘆了口氣,掀被子起床洗漱。

今天難得沒賴床,還比平時早起了半小時。

她走到陽臺,拉開遮光窗簾。

連續幾日的陰雨連綿,天空終于放了晴。撥開灰霾濃霧,天空是飽和度很高的藍色,沒有一絲雲絮雜擾。

淡金色天光穿過窗紗,屋內一片堂亮,像是鋪了一層質地柔軟的蜜。

喬伊脫掉睡衣,順手想拿床頭的背帶裙換上。指尖觸上微微粗粝的牛仔布料,又有些猶豫,拎着那件背帶裙在身前左右比劃半會兒,自言自語地嘀咕:“……是不是有點太幼稚了?”

她骨架子本來就小,五官也更偏清麗秀氣那一挂,再穿個稚氣的牛仔裙,走在路上就跟偷偷逃課跑出來的女高中生沒什麽區別。

而那個男人……總是嚴謹,冷淡,成熟而優雅,給人極強的壓迫感和距離感。她穿這樣跟在他身後……似乎像個小孩子似的。

喬伊不樂意了。

她把牛仔裙收回衣櫃,去翻壓在最底下的那件針織連衣裙。

這條裙子是雙十一的時候舒玫幫她挑的,裙擺镂空的花紋設計,有種若隐若現的妩媚性感。商家例圖好看歸好看,可上身總感覺過于成熟。當時喬伊覺得不太适合自己,買回來便一直沒穿過。

她換好裙子,又化了個淡妝,本身是清麗雅致的長相,略施薄粉更顯得靈動秀氣。她挑了味道稍微成熟一些的香水,往半空摁了幾下噴嘴,人走進水霧之中,輕盈地轉了一圈。

喬伊看了眼時間,驚恐地發現自己折騰太久了,原本特地預留出來的半小時所剩無幾。她匆匆收拾好背包,踩着雙五厘米的小短靴出了門。

人到風向大樓外,喬伊接到了貝思南的電話。

“思南姐?”

貝思南聲音着急,“Joey,麻煩你件事可以麽?”

“你說。”

“我媽媽昨晚突發心梗,醫生說情況不太好,要做心髒搭橋手術,我不放心想留在醫院陪她,所以向公司請了幾天假。但封先生今天有外出行程,需要有人陪他出席。”

電梯停在一層,喬伊走進去,按了上行。

喬伊昨天看行程安排的時候也有留意,“是風向文化廣場揭幕儀式嗎?”

“是。”貝思南交代道,“上午十點,封先生要和萬和集團主席一起出席文化廣場揭幕剪彩,以及公布風向明年上半年主要發展計劃。我桌面左手邊第三份文件是來賓資料,有他們的名字和信息,你要記好,封先生應酬的時候提醒他。”

喬伊歪着腦袋,用肩膀夾住手機,騰出手在筆記本上飛快記下貝思南說的注意事項,“我記住了,你放心吧。”

貝思南松了口氣,“麻煩你了。”

“沒事兒。”

喬伊回到公司,找到貝思南囑咐她的那份文件,望了眼辦公室那邊,透過半透明的玻璃窗,男人坐在辦公桌前慣例查閱早間郵件。

喬伊過去敲門。

“進來。”隔着厚重的木門材質,男人的嗓音平緩而沉淡。

喬伊踯躅着,緊了緊懷裏的文件,慢吞吞地扣下門把,腳尖又慢吞吞地朝前挪了一步,像站在潮汐邊上伸出一只腳試探的鹄,小心翼翼。

“封先生。”她輕聲。

封彥擡眸,門後面鑽進來一只烏溜溜的小腦袋,柔軟發絲別在耳後,幾绺調皮垂落,描出女孩子精致小巧的巴掌臉。

她神色惶恐警惕,像個受了驚的小動物,想動又不敢動的。

顯然是因為昨夜的事。

那是他在夜晚一時疏于自制而落下的産物,失了分寸。現在回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和一小孩兒的鬼把戲動了真格。

封彥道:“進來,站門外做什麽。”

收到指令,喬伊也不好再呆在原地,悄悄吸了口氣,壓下心頭那絲羞恥,開門進去。

“封先生,思南姐她……”

“我知道,她跟我說了。”封彥開口。

“那……”喬伊抿抿唇,忽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偌大的辦公室內安靜無聲,只有他們兩人。男人修長的手搭落鍵盤,指尖輕卻有力,一下下的敲擊,聲響清脆。胸腔某處的韻律仿佛也随之被牽動。

她想起男人月色下清黑的眼,摁在椅背上凹凸強硬的力度,俯身時落下的高大的影,氣息溫熱卻微涼的唇,臉上又是不可遏制的一燒。

她話說一半便靜止,緊緊抱着懷裏的文件,指甲用力,差點沒把文件夾硬生生摳出一個洞來。

封彥見她忽然沒了聲,望過去,女孩子今天似乎化了淡妝,原本就清麗的五官顯得更加精致,雙頰腮紅稍深,像三月開得正好的櫻花。

封彥合上電腦,雙手環在身前,朝後懶懶的一倚,有股公子哥特有的疏懶,要笑不笑的:“還是這麽怕我?”

“沒、沒啊……”喬伊匆忙解釋。

封彥無聲看她幾秒,忽而起身,朝她走去。

腳下鋪了柔軟幹淨的白絨地毯,矜貴的黑色皮鞋踏入其中,無聲,緩緩朝她走來。

他身材高而挺拔,肩膀寬闊,站起便遮去了窗外大半日光,女孩子纖細的身軀落入他危險的陰影裏,仿佛昨日那幕又要重演。

喬伊心底一震,腦袋頓時警鈴大作,他朝她走近一步,她便磕磕巴巴地往後退一步:“你、你要幹嗎……”

一步一步,他近,她退。

直到喬伊脊背撞上門板,咚的一響,再無退路。

男人腳步在她跟前停下,他比她高出太多,兩人面對而站時,她要仰頭才能勉強與他對視。

這樣自上而下的俯視,女孩子本就纖細的身姿顯得更加楚楚可憐,一雙鹿眼水光靈動,光紋清澈可見。薄唇抿成一道倔強的平線,緊張萬分地盯着他。

封彥一笑,低頭逼近她,嗓音也壓得很低:“怕我?”

喬伊咽下一口唾沫,瞪着眼,氣息虛弱:“沒……”

封彥眉梢一挑,“沒有你抖什麽?”

“我哪有抖,我……”

喬伊話沒說完,男人身軀再一次逼近,黑影沉沉而落,遮天蔽日。

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仿佛極大的沖擊波狠狠撞在她心上。

喬伊緊張地閉了眼,別過頭。

男人嗓音低沉,有種沙啞的性感,就在耳旁,“Joey.”

“……”喬伊沒吭聲。

“別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他說。

女孩子雙眼緊閉,濃密的眼睫緊貼着下眼睑,顫抖着。

下一秒,他的手穿過她臉側,襯衫袖口帶着一絲幹淨清雅的淡香。刷地,從她身旁的架子抽出一份文件。

眼皮上黑沉沉的陰影移開。

喬伊悻悻睜眼,罪魁禍首已然回到原位,翻開文件,沿着桌面推至她眼前。

嗓音平淡,公事公辦,不帶絲毫個人情緒:“下個月10號,風向要舉辦60周年慈善晚會,需要确定場地,賓客名單,菜單,場刊……”

封彥說着,目光落在女孩子哀哀怨怨的小眼神上,唇角略略一彎,“能記住嗎?”

喬伊悶不吭聲,她算是徹底看穿了這男人惡劣的本質。

她埋頭在筆記本上做記錄,聲音悶悶的:“……哦,記住了。”末了,繼續哀怨地瞪他一眼。

他是逗她上瘾,瞅着她這副模樣,他心情居然異常的好。又道:“晚宴會以拍賣形式進行,Nancy已經和法國現代油畫家Thomas Piketty聯系,他同意出讓自己的畫作給我們作拍賣用途,這幾天會送到,需要你去跟進。”

“……好。”她聲音低低輕輕的,像一團軟乎乎的小棉花。

平日習慣了伶牙俐齒的人,忽地乖巧不頂嘴了,讓人忍不住想用力欺負。

喬伊一一将他說的細節內容記錄好,封彥手機響了,陸沉道:“時間差不多了,車在樓下。”

封彥挂電話起身,“走吧。”

走到電梯口,封彥按了下行鍵,手随意落入褲兜。女孩子抱着文件,安靜地站在他後邊,纖細的身段投在反光明淨的電梯門中。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針織連衣裙,略略寬松的領口滑出一段纖細平直的鎖骨,頸脖修長,膚色如奶,一雙小腿筆直而勻稱,落入小高跟的短靴裏。

脫去了學生的稚氣,有種介乎于妩媚和清純之間的小性感。

顯示板上的樓層數字無聲跳動,樓外安靜,女孩子輕吸鼻子的聲音明顯。

封彥側眸,“不舒服?”

喬伊抓緊時間熟悉今天剪彩儀式受邀來賓的資料,聞聲擡頭,表情愣愣的,對上男人清寡的眸光,才慢慢反應過來。

“……嗯,可能是昨晚在外頭待太久了。”她說。

封彥翕了翕唇,正要說點什麽,電梯門開了。

這個點數,公司內部來來往往的員工許多,電梯內站了一圈人,見到封彥自然問好。

封彥也禮貌颔首,走入。喬伊跟在他身後。

電梯逐層向下行駛。到了一樓,員工漸漸散出,喬伊一門心思撲在資料上,跟随人流埋頭往外走,沒留意已經開始閉合的電梯門。

“小心!”

男人低沉聲音從頭頂落下,喬伊一驚,電梯門險些夾到自己。她吓得一個踉跄,猛地朝後倒,後背撞上男人溫熱柔韌的胸膛。

耳邊哐當一聲,有人用手替她擋住了電梯門。

喬伊驚魂不定,男人的手攔在她身側。他膚色太白,電梯門這一撞,上頭浮起的紅痕異常明顯。

她心虛地道:“封先生……”

封彥磨了磨下颌,垂眸瞧她,“走路看路。”

“……哦。”她悶悶地應。

新落成的風向文化廣場位臨市內CBD商業區中心,地理位置優越,是風向投入重資打造的華南地區最大的時尚商業圈,同時亦和萬和集團合作,收購重建開發邊沿樓盤。

早年這帶還有成排低矮的私人建築和商鋪,如今已煥然一新,摩天高樓拔地而起,周邊設施一應俱全,尚未開盤,起價便已突破十萬每平米。

轎車駛入中心馬路,喬伊趴在車窗邊看着外頭的高樓大廈,曾經頗為特色的舊式樓房已然不再。她有些感慨地說:“我剛考上大學的時候還來這裏玩過,那時候的樓還沒蓋那麽高。”

她指着廣場邊上的音樂噴泉,“就那兒,我記得以前是家雪糕店,我和朋友來玩的時候經常去。店主是個老婆婆,人很好,一家三代都住在這裏……現在不知道搬到哪裏了。她以前說過她在這裏住了很久,怎麽也不舍得搬走的。”

封彥和陸沉在前坐交談工作的事,聽見女孩子自語呢喃的聲音,都頓了頓。陸沉先是舔了下唇,低笑道:“大小姐這麽天真啊。”

他聲音不大,喬伊還是聽見了,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說自己,可這車裏除了司機就他們三人。

喬伊奇奇怪怪地看他一眼。

封彥說:“城區地少人多,地皮越賣越貴,所以發展商建的樓宇越來越高,你所看到的以前老式的樓房、商鋪,已經無法順應時代大流,被淘汰是遲早中事。況且收購方案提出的補償優越,對于原本居住在這裏的人來說,是個穩賺不虧的買賣。”

喬伊聽懂了一些,不是很認同:“但那些人在這裏住了這麽久,自己的家被推倒重建了,就算以後變成了很貴很漂亮的樓盤,當初那份感情和回憶就不在了啊,這種事……不能用商業買賣來衡量吧。”

女孩子輕聲說着,出神地望着車窗外變得陌生的風景。封彥眸光落在她娴靜的側顏,嘴唇光瑩嫣紅,鼻尖小小挺挺,睫毛很長,有種稚氣的天真。

封彥淡淡道:“任何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事物,都有它相應符合的标碼,你所理解的珍貴的感情和回憶,也許對那些看見收購意向合同上巨額補償金的人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喬伊忽然扭頭看他,“封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麽?”

封彥挑了下眉。

喬伊琢磨着他剛才的話,“你覺得,錢能買斷一個人的感情和回憶嗎?”

女孩子神情認真嚴肅,并不像是随口一提。封彥看着她,一時竟沒答話。

陸沉輕咳一聲,湊他耳邊:“你小心點答,送命題。”

車停在廣場外圍,鐵欄外人頭攢動,媒體扛着長。槍。短。炮,快門燈光閃爍不息。

樓盤開售将于今日與風向廣場揭幕儀式同時進行,封彥也會出席發布會,向媒體公布明年上半年風向主要發展計劃。雙方都十分重視,場面隆重,安保早在百米外開道。

陸沉下車控制場面,溝通等下發布會事宜。喬伊便跟在封彥身後下車。

男人剛踏上紅毯,周圍媒體一擁而上,在外圍擠擠攘攘。

風向在商界地位舉足輕重,揭幕儀式又聲勢浩大,除卻合作的萬和集團,賞光參與的商界大腕衆多,不少是時常在財經新聞中露臉的熟客。

喬伊頭一回見到這麽大陣仗的場面,自然有些發怵。

貝思南只跟她說要背好資料,在封彥應酬的時候提醒他。但沒說除了這些她還應該做些什麽。

現場人流太大,有幾家媒體比較激進,見封彥沒有答話的興致,竟好幾次想推開保安擠上來。

喬伊心裏一急,頂着盡忠職守,收人錢財,替。人。消。災,老板出錢她出命的中國好員工心态,條件反射沖上去擋在男人跟前。

封彥腳步一滞,看着身前那團沖出來的小小身影,遲疑:“你做什麽?”

喬伊展開雙臂,把媒體擋在外邊,頗有老鷹護犢子的架勢,氣勢昂然地說:“保護你。”

“……”

封彥沉默三秒,“Joey.”

“啊……?”

“人太多了,跟在我身後。”

“可是……”

“聽話。”

男人嗓音低沉,現場人多嘈雜,卻還是清晰傳入她的耳朵。她對他仿佛有種純天然的服從,乖順地把手臂收回來,慢吞吞挪到他身後。

還不忘瞪了剛才想闖入內場的記者一眼。

兇巴巴的,看不出還是一挺護主的小孩兒。

封彥無聲彎了下唇角。

往內場走,媒體記者被攔在外面,嘈雜聲音漸漸被隔絕。距離剪彩還有半小時,貴賓廳內香槟美酒,商界大腕,西裝禮服,身旁美女如雲。

迎面走來一位約莫四十五歲上下的男子,也是今天特意來參加剪彩的賓客。喬伊記着剛才在車內背的來賓資料,湊到封彥身旁低聲提醒道:“藍色禮服的,何明桓,世興集團總經理,主要做建材生意,最近想在澳門投資興建賭場,有意向找風向合作,但是聽說他前陣子項目投資失敗,欠了好多錢,根本拿不出錢去搞賭場。”

喬伊看見何明桓身旁還有一位女士,繼續道:“他左手邊挽着的那位,孫芸,SUN當家女主播,情人關系。”她撇撇嘴,“我只在娛樂新聞看到過他們的八卦,沒想到真的有石錘。何明桓家裏明明有老婆孩子,還整天在采訪的時候賣好男人人設,渣男!”

封彥瞅她一眼,女孩子說得繪聲繪色的,還帶着個人跌宕起伏的彙報語調,講着講着竟當真為那男人家裏的妻子打抱不平起來,憤憤嘀咕渣男出門摔斷腿。

封彥覺得好笑,“平時少看點八卦娛樂,對你沒益處。”

喬伊撅唇,“我就看看,不然得少多少樂趣。”

來賓衆多,風向作為主人家,封彥自然是人群焦點。不過社交場上大多只是點頭之交,人情淡薄如水。

喬伊一路跟在他身側,低聲提醒他每位賓客,資料繁雜詳細,她居然沒有一點記錯的。

“前面那堆,左手邊開始數第一個,昌明集團,劉宇,富二代,父輩做實業起家,他去年大學畢業回來父親公司幫忙,頭銜是副總;他旁邊的是盛隆集團,王總,王賀……”

封彥本身性格清淡,不喜應酬,門面功夫雖然做得滴水不漏,談吐之間給人禮貌尊重之感,但那股疏離氣質卻是刻在骨子裏的,絕不是個好套近乎的人。普通賓客至多維持在點頭寒暄的層面,很難再近他身一步。

一輪下來,喬伊也松了口氣,總算沒辜負貝思南今早的鄭重囑托。

封彥問:“這些,你什麽時候開始記的?”

喬伊想了想,“就今早離開辦公室前後,還有剛剛過來的路上。”

總共也不過半小時。今天賓客有多少,那疊資料有多厚,封彥是知道的。貝思南進入風向有一段時間,對圈內人熟悉程度自然不用說,她卻不一樣。

喬伊沖他得意一笑:“是不是要誇我記憶力好?”

封彥彎了下唇,“給你點兒陽光就想燦爛。”

喬伊雙手托着下颌,朝他歪歪腦袋,“我不僅能燦爛,我還能開花兒~”

她還沒皮上一會兒,鼻尖一涼,又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

封彥頓了頓,看了眼他們站的位置,恰好在風口上。他薄唇翕了翕,剛開口,右手邊迎來兩人。

“封總,好久不見。”男人先打招呼道。

喬伊一愣,順着方向望去,是萬和集團主席。他身旁那位女伴……

喬伊臉色頓時不太好了,兩頰氣氣的一鼓,進入警戒狀态。

居然是韓嫣。

一般這種場合出席的賓客名單是提前定好的,也不排除有臨時變更的可能。尤其像集團主席這樣的地位,臨時換個女伴不算什麽大事。

之前的事鬧得并不愉快,這樣毫無預警的碰面,喬伊心情難免不爽。

萬和與風向合作緊密,無須她介紹,喬伊雖然心裏生氣,但沒忘自己的職責,在封彥身邊低聲提醒道:“萬和集團主席,他身邊的那位,韓嫣,模特兒,母親在海外經商,父親是極地科學家,身高178厘米,體重52公斤,三圍……”

她那點小情緒變化,封彥又怎麽會不知。封彥幽幽瞥她一眼。韓嫣信息沒在今天賓客資料上,小丫頭還記着仇呢,在網上暗戳戳地收集了一番她的個人資料。

喬伊自覺自己多說了,很不情願地閉了嘴,目光盯着旁邊的地板,就是不看面前那女人。

萬和主席道:“聽聞風向順利拿下貝沙島項目合作,恭喜。”

封彥淡淡一笑:“也是托您的福。”

韓嫣那頭也優雅一笑,道:“恭喜封總。”

封彥極淡地颔了下首,算作回應。對方是萬和主席帶來的女伴,風向與萬和的合作關系擺在臺面,再怎麽樣也不會當衆拂對方面子。

喬伊心裏知道這個道理,還是不忿,偷偷瞄女人一眼。韓嫣今天穿了身黑色小禮服,凹凸有致的身材沒有一絲贅餘。一字肩的設計,鎖骨分明漂亮,皮膚白得發光,容貌豔麗,長腿逆天。

人家是模特出身,身材自然無可挑剔,外加她穿了高跟鞋,往男人跟前一站,高挑玉立,居然很有不分伯仲的氣場。

相比年過六旬的萬和主席,韓嫣這樣的女人看上去和身旁的男人才是養眼的一對。

這樣一想,喬伊心裏莫名更不是滋味了,重重地吐了一口悶氣。

萬和主席注意到喬伊,“這位是?”

“Joey.”封彥輕聲喊她。

喬伊微微一愣,被主人家點到名了,只能硬着頭皮上:“您好,我是喬伊……”她看向萬和主席,目光避不可免地掃過韓嫣美豔的臉,并不是很情願地自我介紹道,“……是封先生的助理。”

聽完,那女人不知道在想什麽,紅唇若有似無地彎了下。

喬伊心情很不爽。覺得韓嫣唇邊那抹笑怎麽看怎麽不友好。

也是,對方是萬和主席邀請的女伴,她是助理,地位就差了人家一截,得,這口氣橫豎是出不成了。

她還沒憋不住開口,韓嫣先一步道:“喬小姐。”

喬伊渾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警惕地豎了起來,她深知面前女人不是善類,但礙于場面又不好發作,笑容勉強扯不出來,只能維持着還算正常的語調回道:“韓小姐。”

韓嫣說:“喬小姐見到我似乎不太高興?”

明知故問。

見到你能高興嗎。搞siao哦。

喬伊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暗暗腹诽。

韓嫣這樣一提,萬和主席也想起來,溫和道:“聽說之前拔隆達女兒的訂婚晚宴,他看中了一位畫師,就是喬小姐吧?”

韓嫣沒給喬伊說話的間隙,主動接話道:“之前晚宴的事有些誤會,媒體又愛捕風捉影,所以鬧得大了些,可能因為這樣,喬小姐心裏不太高興。”

她說這話時面上七分含笑三分委屈,人長得漂亮,表情也格外真實靈動,紅唇一翕一合,吐氣如蘭,說得跟他媽真的一樣。

誤會?

誤會個屁。

喬伊快氣炸了。

到底是自己帶來的女伴,三分薄面還是要給。外加男人對美人的話格外耳根子軟,萬和主席自然幫忙打着圓場:“晚宴人多,有誤會也正常,澄清就好了。”

韓嫣笑說:“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事情過那麽久我都忘了。要是喬小姐心裏還介意,我就這裏給你說聲抱歉了。”

什麽叫事情過了那麽久,不是什麽大事?

她忘了,她還記着。那不是拐着彎子說她記仇小家子氣嗎?

喬伊忍無可忍,正要發作,封彥卻開口:“你先去休息廳等我。”

“可——”

“這兒風大。”

他三言兩語便把劍拔弩張的話題氣氛撥了過去。

喬伊在氣頭上,一時分不清他此舉的含義。

她咬着唇,悶不吭聲。

封彥喚來服務生,語調平緩:“帶喬小姐去休息廳,給她準備外衣,感冒藥,還有姜茶。”

喬伊知道自己想靠打嘴炮求勝的行為十分幼稚,可面對韓嫣這樣的女人,她就是哪那都不想輸。

她氣下不來,不甘心,站定原地不肯挪步。

她那點小心思自然逃不過封彥的眼。他竟很有耐性,放輕了語氣哄道:“去吧。”

喬伊鼓着頰不甘情願地看他,男人眸光溫淡卻深,不容拒絕。

“……哦。”

她再不情願,在這麽重要的場合,也不能因為私人情緒把萬和和風向兩家關系搞僵。

喬伊生着悶氣轉身,又聽男人溫聲道了句:“等下我開發布會,一個人別瞎跑。”

他這話,一半官方一半叮囑,不像是老板對下屬公事公辦的交代,倒更像家長操心自家頑皮的孩子跑丢了,寵溺的情緒更多。

周邊還有不少賓客,關注力紛紛落在她身上,喬伊臉頰發熱起來,心頭火也霎時熄了大半。

“知道了。”她低聲應。

萬和主席還有私人安排,被助理叫走。封彥視線從女孩子漸漸走遠的身影收回,他無心交談,準備離開。

韓嫣不緊不慢地開口:“看來這新聘的小助理很得封總心思,需要封總這樣費心護着,只是在旁人眼裏,未免有失偏頗。”

封彥目光落在面前女人身上,眼眸漆黑深遠,不夾絲毫溫度。

他極淡地牽了下唇,帶着不易察覺的諷刺和疏離:“韓小姐未免太小看我了。”

韓嫣一愣,“什麽?”

封彥說:“我想護着誰,還需要在意旁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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