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翌日是個周六。
江帆做夢夢見自己鬧鈴響了。霍地坐起身,見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點動靜也沒有,頓時松了一口氣。
還好,應該還早……
他摁亮手機一看,十點四十。
“我操!”
江帆吓得直接一個翻身滾下床,穿着大背心,外套都顧不上披一件,沖出門準備去客廳探探情況。
客廳裏,杜君棠和一大男孩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遙控器在杜君棠手上,他正在調臺,屏幕上的動畫片下一秒就跳到了財經新聞。
宿醉和驟醒讓江帆覺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他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其一,以往這個時候,杜君棠基本都在二樓書房;其二,這個地方竟然能來客人,真他媽匪夷所思。
還沒等江帆仔細打量那男孩兒,男孩兒就先開口了,一把朝氣蓬勃的好嗓子:“學長!”
杜君棠的目光跟着那一聲轉過來,看着他。
杜君棠沒說什麽,江帆一下子就覺得自己露在外面的兩條胳膊冷得慌。
混亂中,江帆努力保持禮數地應了一聲,而後趕緊退回房間裏套衣服了。
關上門,江帆倚在門板上,尴尬得不想再出去。他寧願自己現在是在做夢。
不過那男孩兒江帆倒是真想起來了——彭筱煙的表弟阮祎。當時他住彭筱煙家的時候,聽底下的人跟彭筱煙說她弟弟來了,他還錯以為來的是杜君棠。
杜君棠一晃神,遙控板又被阮祎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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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當你知道呢。我姐沒跟你說啊。小帆哥是我大學學長呢。”
阮祎這麽一提,杜君棠想起來了,他在江帆的簡歷上看到過。
“哦。”
阮祎察覺到了旁邊那人的敷衍,電視都不看了,嚴肅道:“雖然他大我幾屆,那也算的好不!我在學校裏還見過小帆哥呢,當時我們學校沒人不認識他吧。”
杜君棠突然想到什麽,問:“跟你一個學校,那不是就在C市?”
“昂,”阮祎點點頭,“不過江學長好像不是C市本地人。”
杜君棠忽然覺得腦子跟擰巴了似的,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他努力試着去尋找一個突破口。
“所以你姐是為了你,才放他走後門?”
阮祎一臉懵逼,他把腦袋搖得像小撥浪鼓,“不是啊。”
公司入職表是他從他姐辦公桌上拿的,應該是一早就準備好的啊。
經過幾個月,這段記憶着實有些遙遠了,阮祎歪着頭,認真又吃力地在大腦裏搜索有關信息。
他想起來了。
那天,在房間裏,他站在學長和表姐中間,他們倆好像在吵架。兩個人都很生氣,學長好像很難過,他有點害怕。然後,姐姐讓他去取文件。文件是小圓送進去的。
那時他站在門外,他看見表姐把公司入職表給了學長。
——拿走,別煩我了。
——總要過他那關的……成不成我沒法保證。
——如果他要你,你就留下,他不要你……你也別再招惹他了。
——他确确實實,已經把你忘了。
阮祎:“……”
假的吧。
八點檔吧。
杜君棠還那麽直勾勾盯着他,好像在等他說話。
阮祎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一條腿直打哆嗦,他趕緊伸手按住了自個兒的大腿。
倆人都住一塊了,所以現在算是,要了吧……?
該說點什麽呢……該說點什麽呢……
阮祎僵着一張臉,努力扯出一個微笑,“呃……說不定,我姐是……為了你?我的意思是,學長是為了你?”事發突然,他怕自己說錯話,結巴了好幾次。
杜君棠一下子想起江帆那天說的什麽“暗戀”,皺了皺眉,心說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阮祎一看杜君棠又有開口問問題的趨勢,吓得不行。
好在江帆終于換好衣服,出來救場了。阮祎看見他就親切,簡直想抱着江帆的大腿嗷嗷哭。
“阮祎。”江帆挺不自然地走過來,打了個招呼,是抱歉的口吻,“不好意思啊……昨晚,有點喝多了,也不知道你來。”
解釋完這邊,江帆才轉頭跟杜君棠打了招呼,“老板好。”
電視裏的小人叽裏呱啦地蹦來蹦去,氣氛有些奇怪的凝滞。阮祎簡直後悔自己放着大好周末不去打王者,跑到這兒來遭受無形折磨。他開始想他爸了。
“學長好。”阮祎笑着說,“我也是突然想着過來的,來找哥學做菜。”
江帆毫不質疑這一點。他點點頭,說:“那我幫你們打下手吧。”
“別,你坐着歇會兒吧,我倆去就行。”杜君棠帶着阮祎站起來,挺認真地回了江帆一句,“安全第一。”
江帆瞬間回憶起自己黑歷史,簡直無地自容。
電視裏還放着動畫片。江帆看得有滋有味。
沒過半小時,阮祎就從廚房悄咪咪走出來了。
他坐在江帆旁邊:“麻煩,還沒勁。哥不需要我。”
江帆深表贊同:“是吧。”
阮祎目光平視,恰能看見江帆脖子上的飾品,他正是愛折騰收拾的年紀,一眼就來了興趣:“江學長,你的choker好酷啊!在哪兒買的?我也想買一根!”
江帆眼神閃躲,不想聊這話題,就跟小孩兒說:“好久以前的了,應該買不到了。”
阮祎面露可惜,但也沒再揪着這個問下去。
年紀小,忘性大,沒一會兒,阮祎就開始對着動畫片咯咯笑個沒停。
江帆瞧阮祎這樣,想到什麽,随口扯了個話題,“你專程跑這麽老遠來幹嘛呀?就為學做飯啊?”
“對啊。”阮祎說,“為我爸。”
江帆:“啊?”
阮祎給江帆遞了個眼神:“不是親爸。”
江帆更不懂了:“啊?”
“就你和哥那種關系的……!”阮祎邊說邊臉紅,他覺得自己沒猜錯,雖然他并不覺得他學長像個奴。
江帆也臉紅,哼哼唧唧地沒話找話,“真的啊?”
阮祎一時眼睛都瞪圓了,像驚呆了:“我拿這忽悠你幹嘛?”
江帆很少跟人聊這個話題,腦子不太清醒,一沒留神說了心裏話:“我琢磨你這樣的,不會有人要。”
阮祎簡直要哭了,又氣又急,他難得飙了句髒話:“我靠,學長,我敬重你,你也不能人身攻擊我啊!小心我告我爸去!”
江帆:“……”
江帆眨眨眼,眼裏寫着好奇:“所以你倆玩的算什麽?CG/L?他會幫你換尿不濕嗎?”
阮祎完全受不了江帆一臉學術探究的表情問他這些屋裏邊的事兒。阮祎撒嬌似的跺腳,“我叫他爸是因為他比我大!”
江帆給自己倒了杯茶,挺不當那麽回事地問:“哪兒大?能大多少?”
“歲數大!”阮祎以前還從不覺得自個兒學長嘴這麽貧,這下神壇算塌了,“大二十……!”
江帆“咕咚”把茶咽了,不吭氣了。
阮祎的小嘴不依不饒的,他特自豪地說:“我爸超級牛逼,我爸是賀品安!”
江帆嘴裏咂摸着茶香餘韻,心裏還咯噔了一下。
江帆不愛玩是真不愛玩。這些年他一門心思放到提升自我上了,也壓根沒動過廣交圈內好友的心思。不過饒是如此,他也聽過賀品安的名字——那人入圈約莫二十年了,國內犬調功夫數一數二的S,還是個刑主。
江帆的目光從上至下,從下至上地打量起細皮嫩肉、弱柳扶風的阮祎,得出客觀結論:挨不過三下重鞭就得昏過去。
賀老爺子怕不是想養條泰迪?
江帆仔細觀察着阮祎的神情,開始認真思考這小破孩兒吹逼的可能性占幾成。
阮祎大概從江帆的肢體語言裏讀出了什麽,立馬拿出手機,揚着下巴向江帆展示自己的鎖屏照片。
賀品安在圈內沒怎麽露過臉,故而江帆對賀品安的臉并沒什麽印象。但是S在自己的M跟前,從來都是自帶氣場的。
江帆從那張合照裏察覺到了,加上阮祎執拗的勁兒,他怎麽也信了九成。
道理他都懂。
就是為什麽這個曾經叱咤風雲,騎過警犬,訓過軍犬,人稱“心狠手辣重刑主”的男人,會同意跟奴的合照中用卡通貼紙?
江帆看着那張成熟冷峻的臉上一對貓耳朵,半天說不出話。
世界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