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燕祯問:“詩也寫得不成樣子。”
燕闕笑道:“皇叔,我不一直都這樣嗎?最近還用了些功呢,總比我鬥蛐蛐兒強。”
燕祯坐下,讓官子坐在他身邊,冷聲對燕闕說:“一個霍泥兒都能把你繞進去,哪裏強了?”
燕闕笑嘻嘻的:“今天這事兒确實是我蠢,我後來也是越想越不對勁,霍泥兒這娘們兒套路太深。小官子,我真不是成心的,改天我請你看姑娘跳舞去。哎呀皇叔我錯了,我不帶官子去,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燕祯淡淡瞥他一眼,轉過頭問官子:“讓他三天下不了床?”
官子道:“對,三天!少一天都不行!”
燕闕一聽急了:“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倆一夥的,要打趕緊打,別打臉就行。”
官子笑出了聲:“世子爺态度誠懇,要不然……”
星陣在一旁看了半天,挺着急挺着急地說:“別打了吧,今天的詩我也沒好好作,棋我也沒好好下,不能都怪世子爺。姐姐,你快說說情,世子爺剛才還帶我玩兒了呢。”
官子道:“王爺,星陣都求情了,我有點兒不忍心吶。”
燕祯笑笑:“你說了算。”
別看燕闕平時吊兒郎當的,其實相當會看臉色,一見燕祯神色緩和,立刻拉着星陣坐下:“雖然長我一輩,到底也是自家人,在小星陣面前,你得給我留點兒面砸。”
這時,星陣突然指着屋角大叫:“小貓貓!”
官子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裏果然有只貓,脊背和尾巴黝黑,肚皮和四爪雪白,在貓的花色裏,這種叫做烏雲蓋雪。
這貓兒本來一直在暗中觀察,此時正要出來溜達,聽到星陣一聲喊,馬上頓住腳步,警惕地朝這邊望着。
燕闕道:“這臭貓,一點兒都不願和人親近,阿黛,你過來!”
阿黛優雅地踱了幾步,瞧都不瞧燕闕。
燕闕打了聲唿哨,阿黛忽然弓背炸毛,嗖地朝燕闕撲去,閃電般的速度,并在空中騰起伸爪撓了燕闕一下。
燕闕的衣服被勾了絲,把星陣看得咯咯直笑。阿黛偷襲了燕闕,又在屋子裏面踱步,走到官子身邊,左聞聞右聞聞,突然跳到官子身上,軟嚅的叫着。
燕闕瞪大眼睛:“小官子,這臭貓是我皇叔後山撿的,只認他不認別人,怎麽找你去了?”
官子也覺得納悶,不過貓咪如此可愛,怎能忍住不撸?她伸手摸它,它便偏頭蹭蹭,老老實實任摸,最後幹脆蜷作一團在官子腿上睡覺。
屋子裏很安靜,燕祯燕闕小星陣都在看官子摸貓,三個人硬是在她身上看出了一種歲月靜好來。
阿黛睡了,官子的手也停了,燕祯這才問:“星陣,你在蒙館可曾作詩?”
星辰老老實實回答:“也曾作過詩,就是韻部背得不熟,不過今天作成那樣,是覺着世子爺胡亂作詩有趣的很,學着他玩兒的。”
燕祯說:“那這會兒正經做一首如何?”
星陣知道這是在考較他學問,便點點頭走到桌前,思考片刻,拿了毛筆認認真真地寫字。
沒一會兒已經寫了兩張紙,其中一張上面寫着:
伏若盤龍躍甚梭,
晝時休憩夜間踱。
流金入眼靈光瀉,
定是貍身虎魄着。
“哎呀,寫的好呀!”燕闕道:“我覺得這首寫得比林風意都好,我就看不上林風意那個小摳,官子的字都不肯給我。”
燕祯瞥了他一眼,他馬上閉嘴。
燕祯道:“這首不錯,作詩要這樣才好。”
星陣受了誇獎,很是開心,說道:“世子爺作詩好玩兒得很,我還替世子爺寫了一首。”
說完另拿了張紙,在上面寫:
貓咪穿着黑白襖,
閑庭信步把魚找。
喊它一聲不高興,
又呲牙來又伸腳。
燕闕看完覺得挺樂呵:“不錯不錯,确實像我寫的。”
官子伸手捏了捏星陣的鼻子:“怎麽這麽淘氣?世子爺現在都自稱玉郎了,以後不會這樣寫詩了。”
燕祯道:“不出意外,兩年內儲君之争必有定數。你也年紀不小,該想想自己了。前些天聖上跟安平王提起你,還說要給你賜婚,你玩鬧的心也要收一收。”
燕闕道:“還說我呢,太後娘娘不是也催你選妃?還給你物色了幾位閨秀,個個家世顯赫知書達理,你總拖着也不是個事兒,早點定下來,她老人家也心安。”
說完,他看見官子又在低頭摸貓,笑嘻嘻問道:“小官子,以後想嫁個什麽樣的人啊?讓王爺和世子爺幫你好好琢磨琢磨。”
官子懷裏的阿黛打了個哈欠,官子一邊給它順毛,一邊說道:“我若是在這裏活得長久,就想找個我喜歡也喜歡我的平凡人嫁了,一生一世一雙人,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燕闕問:“你确定你能看上平凡人?”
“能啊。”
“也好,只要你看不上李允植就行,那家夥成天喊着要把你帶回百濟去,一會兒我就告訴他,官子不稀罕你這樣的王孫貴胄,是吧?”燕闕猛灌了一口茶,又道:“皇叔,你讓我再歡脫幾日。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明明是相同的年紀,都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幫着聖上管天管地,哪裏像我這樣自由。”
燕祯道:“既然遲早要正經,不如早些正經。”
燕闕笑道:“怕是我一輩子都不正經。”
星陣小小聲問:“世子爺,您和王爺差不多大,為什麽王爺是你皇叔呢?”
燕闕嘆了口氣:“輩分在這兒呗,我跟他呀不是差不多大,我們就是一年生的!我給你慢慢捋捋啊,你眼前這位王爺的生母玉妃娘娘,是當今太後的親侄女兒。”
星陣一臉茫然:“這有點亂,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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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陣的《貓》是我們硯青詩社的霁夜茶同學寫的,感謝~~
126梅間雪
“這有什麽不懂的,”燕闕道,“就是當姑姑的先嫁給了先皇,然後侄女也嫁了呗,先皇駕崩那年,玉妃娘娘正懷着孕,肚子裏頭就是我皇叔。”
“後來呢?”星陣問。
“守靈,早産,難産,他是先皇遺腹子,母妃随先皇而去。”
星陣聽懂了,眼圈驀地紅了:“原來……也是沒了媽媽。”
燕闕說:“好在太後疼他,聖上也疼他,他從小要強處處勝過別人,就一點不好,這性子太古怪。唉!越大越難看見他的好臉色!還動不動就揍人。”
星陣望着燕祯,啪嗒啪嗒掉眼淚,突然很認真很認真地說:“我和王爺同病相憐,我會對王爺好的。”
燕祯突然笑了,“好,我記下了,我也會對你好的。”
官子低下頭默不作聲,一下一下摸着阿黛油亮的毛。
“哎呀,這好像讓我弄得有點兒傷感,”燕闕道,“咱們聊點別的,皇叔,你知不知道咱們熹京城裏頭那個君坐隐是誰開的?”
官子一聽這話,擡起頭望着燕祯,眼裏滿是期待。
燕祯問燕闕:“你去賭棋了?”
“沒有啊,哪能呢!我這麽個老實人,怎麽可能去那種地方?我就是覺得應該查一查君坐隐,占地那麽大,抽成也不少,敢開君坐隐的人一定是窮兇極惡之輩,肯定不是個好餅。”
燕祯淡淡道:“這地方惹你了?”
燕闕說:“不是惹我啊,那裏面有一個棋士叫池魚的,他惹了我的朋友。我朋友兩次去君坐隐,兩次都因為他輸了錢。”
“你朋友賭外盤?”燕祯問。
“是啊是啊,這個不正經的,回頭我說他!我朋友壓池魚對手,結果池魚每次都不輸,一次都不讓我朋友贏錢吶。太可恨了,也不知道這個池魚是個什麽來歷,我還懷疑過小官子,也懷疑過皇叔您。”
星陣好奇地問:“池魚是一條什麽魚?貓貓愛吃嗎?”
“這只魚呀,有人說是個戴了小魚荷包的壯漢,還有人說是個老神仙。這兩天坊間又有傳說,說有人在君坐隐裏看見過池魚——那是一個婦人,抱着個孩子,那孩子也就三四歲的樣子,随手往棋盤上拍子,這要是真的,這是我大熹元未來的奇才呀!”
官子被茶嗆着了,咳個不停,腿上的阿黛不滿的睜開眼,瞪了官子一眼換了個姿勢繼續睡,燕祯伸手拍了拍官子的背:“慢着點兒,急什麽?”
燕闕道:“池魚是婦人抱着的奶娃娃,這個說法實在扯得很,我還是相信池魚是個小老太太。對了,君坐隐裏還有個叫故淵的,池魚、故淵,這倆人明擺着是一夥的,跟那個陰溝三賤客是一類人!這倆貨真真是混蛋啊,同時欺負人,池魚要是老太太,故淵應該就是個小老頭,夫唱婦随,不要個臉了。”
官子想把阿黛塞給燕闕,讓阿黛撓他!
燕祯淡淡道:“世子坐姿僵硬,本王陪你活動活動。”
燕闕趕忙道:“哎呀王爺不愛聽這個,我收回就是了,我重說:池魚和故淵夫唱婦随,可要個臉了。”
燕祯回頭看了看挂着的一把劍,燕闕道:“皇叔,這倆人跟你沒關系,你別跟我動家夥啊。”為了不挨揍,他趕忙拉着星陣轉移話題:“小星陣,我跟你說,你姐姐可仰慕這個池魚了,非說她就是池魚,還拿了一塊玉的牌子,一眼就被我識破了。你知道嗎,君坐隐的牌子都是木頭的,怎麽可能做個玉的,小官子亂花錢!”
燕祯冷聲道:“沒去過君坐隐,卻知道牌子不是玉的?”
燕闕忙道:“聽說的,聽說的。”
燕祯道:“有本事你自己長棋,外盤押準,鬥棋不輸,別到我這兒來旁敲側擊。星陣贏了你,你要帶他打獵?”
“帶上他行吧?我堂堂一個世子,總不能說了不算?”
“山下有馬,帶星陣去挑一匹,先教會他騎馬。”
燕闕道:“能不能給我一匹呀,有一匹全身雪白的,我最喜歡了。”
燕祯淡淡道:“想都別想,那是給別人留着的。”
燕闕氣道:“跟林風意一樣小氣,星陣,跟我走,我給你挑小馬去。”
星陣愉快地答應一聲,蹦蹦噠噠跟着燕闕走了。
空氣頓時安靜下來,燕祯看着官子,官子默不作聲摸貓。
燕祯靜靜地看着她,突然笑了:“燕闕提起我選妃,你就說了句‘一生一世一雙人’,嗯?”
“嗯。”官子點點頭,“鴻雁在雲魚在水,怕人贈我空歡喜,所以,及時止損吧。”
阿黛睜開眼,開始在官子身上舔爪子。燕祯伸手去摸它,阿黛眯起眼睛,一副極其享受的樣子。
燕祯慢慢說道:“你想什麽,我都清楚。你放心,我想要的,一定是我的。”
官子不置可否,顧左右而言他:“你看了我的字吧?我今天寫得怎樣?”
燕祯道:“驚着了,沒想到這麽小的人,能書一筆狷狂。”
官子笑道:“我不太寫狂草的,因為平時都不太狂。今天有醉意才敢一試。”
燕祯問:“喝得多麽?”
官子笑着眨了眨眼:“微醺。”
“說出‘找個平凡人嫁了’這樣的話,可見是多了。”
“哪有,我心澄明!”
燕祯站起身,拿了官子的字展開來,道:“我細細看了,沒有一處失筆,可見平時功夫深。”
“那是!”官子抱着貓起身,“你這兒有花甕沒有?”
燕祯奇道:“有。”
“給我找一個,最好是鬼臉青的花甕,我也學人一回。”
燕祯喊來婉娘,婉娘真尋了個鬼臉青的花甕給官子,官子抱着跑到外面,回頭笑道:“別跟來啊,我自己玩兒。”
外面雪晴了,燕祯站在廊下看官子蹦着高去夠梅花,這個子真真是紮心啊,夠不着!她又在地上撿了樹枝,跳起來去敲那枝幹,雪從梅上掉下來,花甕沒接準,倒撲了她一臉。
燕祯實在看不下去了,大步走過去,拿了帕子給她擦臉。官子嫌棄道:“這不是在山下給我擦鼻涕那條吧?”
燕祯被氣笑了:“調皮!”
官子嘆了口氣:“我太矮了,還是你來吧。”
燕祯問:“你是要做什麽?”
“我想着學書裏的姑娘,把梅上的雪集到花甕裏,封好埋在樹下,等個幾年,取出來泡茶喝。那雪水沁了梅香,自有一番滋味。可惜我個子不夠高,作踐了這麽好的梅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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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問:官子說她是學書裏的姑娘采集梅花上的雪,學的是哪本書的哪個姑娘?
127有點兒齁
燕祯彎下腰,一把抱起官子扛在肩上,官子驚呼一聲,差點兒沒把花甕扔了。燕祯道:“這回夠得着了。”
“燕祯你放我下來。”
“又沒別人,你怕什麽?”
“我之前說得很清楚了。”
“我也說了,我都了解。”
“燕祯,我不想和你争論。”
燕祯笑了,擡手拍拍她,“那就不争,你心裏明白就好。你快點兒,怪沉的。”
官子氣道:“嫌棄我?”
“一直慣着,哪有嫌棄?”
官子的臉騰地紅了,本仙女意志堅強,不為美色迷惑,可也有少女心的好嗎?今天的燕祯實在太犯規了。
官子抱着花甕,小心地将梅花上的雪抖落到甕中。采集完這一處,燕祯又挪到另一處,雪霁後的陽光透過花枝灑下,映着官子通紅的小臉,映着燕祯的笑意,暖融融的。
婉娘從裏面出來,見羽青站在廊下,問:“青哥,你這是什麽表情?笑得怪怪的。”
羽青朝遠處使了個眼色,“瞧那邊。”
婉娘笑道:“有點甜。”
羽青搖頭:“不,有點齁。”
萃秀山上一嶺的梅,官子和燕祯費了些功夫,采了滿滿一甕梅上雪,官子親手封好,拿了花鋤來,埋在院中梅樹下。
“在高嶺之上,梅和雪都格外清麗。”官子哈了哈冰涼小手,笑道:“今天拿你當勞力使了,若是被我同窗們看見,一個個眼珠子都得掉出來。”
燕祯看了眼官子凍得通紅的小手,官子馬上把手藏到袖子裏,燕祯笑笑,說道:“采集梅花上的雪,這才是風雅,林風意應該多跟你學學。”
“我也是跟別人學的,附庸風雅罷了。”
燕祯道:“回去暖暖手,給你彈我寫的曲子,要不要聽?”
官子笑道:“只要不叫《相知》,那就聽聽。”
二人回到屋裏,燕祯坐下撫琴。琴音中似有流水聲,淙淙而來,悠然而去。官子閉上眼聽着那琴聲,仿佛置身于素澹園中的水榭,遠處波上寒煙,近處岸芷汀蘭,似乎有鴻鹄游曳而來,又與落霞齊飛。
這琴音安靜、閑适,涉水采芙蓉,悠然見遠山。
最後一個尾音落下,餘韻袅袅,猶在繞梁。官子睜開眼,呆呆的望着彈琴的人,仿佛還置身在剛才的幻境裏,陶然忘歸。
“好聽嗎?”他問。
“好聽呀。”她說。
“那就好。”他笑了,神色間微微有些得意。
“所以,這曲子究竟叫啥?”
“《觀芷》。”
官子愣住,那水榭,他偏要叫觀芷榭,這曲子,他又取名《觀芷》,他想告訴自己什麽?
燕祯往自己身邊放了蒲團,道:“過來坐。”
官子依言走到他身邊坐下,只聽燕祯問道:“知道阿黛今天為什麽找你麽?”
“為、為什麽?”
他靠近她,湊到她耳邊輕聲地說:“你穿了我的大氅,有我的味道。”
官子整個人都傻了,呆呆的看着他,他笑容慢慢擴大:“在院子裏想給你焐焐手,你都不讓。”
官子正要說話,星陣從外面歡樂地跑了進來:“姐姐姐姐,山下有好多漂亮的馬,有兩匹紅色的小馬特別稀罕人,我選了一匹,它跟我可好了,我騎着它跑了好幾圈呢!姐姐,你的臉怎麽比我的馬還紅?”
官子摸摸自己的臉:“王爺這屋裏太熱了。”
“熱點兒好,正好驅寒。”燕闕從外面大步走進來:“小星陣,回頭讓人打一套弓箭給你,你跟我出去時争點兒氣,獵回來個兔子什麽的。”
燕祯道:“星陣,跟着世子爺出去,自己要小心,到時候我讓羽青跟着去。”
星陣開心地謝過王爺和世子,跑到官子身邊緊挨着姐姐坐下。燕闕笑道:“你們三人都串成串兒了,我也去擠擠。”說着也湊過去,緊挨着燕祯坐下。
燕祯瞥他一眼,“離遠點兒。”
燕闕笑嘻嘻道:“擠一擠呗,暖和。你看把小官子給熱的,滿面春光。”
燕祯懶得理他,站起身來吩咐:“去告訴林風意,世子爺和官子姐弟在這邊用晚膳,讓他們不用等了。”
想了想,燕祯又道:“帶上一隊人,邀李允植來雪茗苑。”
燕闕笑道:“是這個理,我帶着小李子來玩兒的,把他扔在那邊的确不好。”
羽青應了一聲,去山下暗香苑傳信。燕闕見自己和官子之間空出一個位置,便往裏面挪了挪。官子問:“幹啥?”
“擠擠暖和啊。”
官子站起身:“太熱了,我去外面走走。”
燕闕看看又空出的一個位置,問星陣:“有那麽熱嗎?”
星陣道:“沒有啊,我還冷呢。”
燕闕道:“我也是,那咱倆擠擠。”
羽青去山下暗香苑,沒過一會兒請了李允植回來,并回話:“林公子說了,他們那邊吃過飯就往回走,官子姑娘還要拜托王爺送回爛柯院。”
燕祯笑笑:“林風意這人,果然是個懂事兒的。”
李允植進了雪茗苑,這兒瞅瞅,那兒瞧瞧,感慨道:“王爺,你的園子都好看,屋裏陳設也雅致,比我們住的驿館強多了。一看您的東西,我就覺得我目光短短、鼠目寸寸、沒見過世面。”
燕祯道:“王子殿下喜歡什麽,帶走就是。”
李允植搓搓手:“真大方啊,其實我就是看看。要帶走的話,我挺喜歡那只貓,跟小官子一樣可愛。”
“你說你好歹是個王子,咋要貓呢?你們半島又不是沒有。”燕闕恨鐵不成鋼:“你倒是要點讓我皇叔心疼的東西啊。”
燕祯道:“要這貓就很心疼。”
“也是,這小貓是皇叔從後山撿的,撿回來時還沒睜眼呢,一把屎一把尿給養大的,跟親兒子差不多。”
李允植豎起大拇指:“王爺喂大的,怪不得有王霸之氣!”
吃過飯,李允植回驿館,燕闕騎馬帶着星陣回沐家蒙館,燕祯讓羽青駕了馬車,親自送官子回爛柯院。
在馬車上的官子也不吭聲,默默擺弄着自己腰間挂着的刻有丁酉兩個字的玉佩。燕祯唇角噙着笑意,也不說話,剝了一盤栗子,然後把盤子推給她。
官子拿起一顆吃了,只覺得甘美無比,又連吃了幾顆。燕祯笑笑,拿帕子擦手,知道她不想說話,便靠在一邊閉目養神。
馬車裏面暖的很,搖搖晃晃的,官子也覺得有些困,迷迷糊糊睡了。等她被搖醒,馬車已經停在爛柯院門口。燕祯道:“剛睡醒,緩一會再下去,別受了風寒。”
官子道:“沒事兒沒事兒,我還是趕緊回去吧。你別下車了,我自己回去就成。”說完嗖地跳下馬車,一溜煙兒跑進爛柯院的大門。
燕祯挑開車簾,目送她進去,對羽青說:“真是,跑得比兔子還快。”
128路見不平一聲吼
夜裏風緊,官子裹緊了衣裳。她先去了竹裏,把“閑敲棋子落燈花”的“花”字刻完,放好給燕祯的幾個閑章,又選了一塊石料,拿了工具,這才離開竹裏,朝着粹美居的方向走去。
冬雪初霁,雪月最相宜。爛柯院石徑上鋪了厚厚一層雪,踩在上面咯吱作響。官子穿過一片竹林,突然聽到不遠處有人說話,還有女子抽泣的聲音。
官子頓住腳步仔細聽去,從聲音聽出是丙申的幾個師姐——席莫問、秋夕、李春蘭等人。
只聽席莫問說:“哭什麽哭?丙申怎麽就出了你這種叛徒!天天往丁酉那跑,看來是得了人家不少好處,拼命往人家跟前湊呢。”
秋夕的聲音響起:“讓我翻翻,身上是不是藏了銀子?聽說那小鬼沒事兒就往回買東西,出手很是闊綽。你這麽巴結她,多少也會賞你點兒吧?”
抽泣聲越發大了起來,官子聽出那是韓秀。韓秀道:“我去丁酉那邊,只是求官子師妹的死活題,有時候也拿棋譜前去請教,哪有你們說的這麽不堪?”
“呵呵。”李春蘭道:“原來人家沒給你賞錢啊,你白巴結了,我還以為人家去雅集會帶上你呢,還不是把你扔在這兒?你和方勇這些人巴巴的去求人家的題,在人家眼裏不過就是一條乞食的狗。”
韓秀道:“小官子待我們好的很,從來不會看低我們,也沒有半點不耐煩。但凡請教,有問必答,并不是你們說得那樣。”
秋夕道:“喲,處處幫人家說話,恨不得直接成為丁酉生吧?我們早就看出來你不是什麽好人,初相識那次不好好下棋,有意讓官子贏了。蹴鞠賽上兩次都是你放水,你故意不好好踢球,是不是被丁酉收買了?”
韓秀哭道:“你們別冤枉人,我好好踢來着。”
“好好踢?”席莫問道:“官子那麽小的個頭你攔不住?最後那球你接不住?你說你那天好好踢的,我們可不信。一定是官子給你使了銀子,你有意放她過去。”
李春蘭道:“她出了風頭,我們丙申丢人,他們去雅集,我們丙申在家裏怄氣,你說,放水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那邊傳來撕扯的聲音,韓秀大哭:“我沒有!我沒有!”
秋夕道:“別以為這種戲碼能瞞過誰,我們也不是沒玩過,他們丁酉裏頭……”
“行了,說那麽多幹嘛?”席莫問粗暴地打斷秋夕:“一個丁字考生,基礎最差,山溝裏來的窮酸貨,在丙申裏最是礙眼!我們能容你是你的福氣,若是再對官子他們谄媚,我們可不能容忍,到那個時候,爛柯院大考結束沒有棋院接收,你可別怪我!”
席莫問剛說完,只聽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我當是什麽事兒,原來大晚上的,師姐們在玩兒霸淩啊。”
席莫問她們幾個回過頭來,恨得牙癢癢,煩誰來誰,月光下笑眯眯站着的,不正是眼中釘官子麽?
官子看了眼霸淩現場——韓秀坐在地上,頭發被扯得淩亂,一個玉簪子被抓掉,落在地上摔成兩截。
官子慢慢說道:“席莫問、秋夕、李春蘭、魏疏雨,你們四個我都記住了。”
席莫問哼了一聲:“真是巧,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打了幾下,還真看到了主人。”
官子拉起韓秀,不徐不緩說道:“爛柯院入院誓詞上說,同食同宿,同衣冠,同|志氣。看來這句話人聽得懂,狗聽不懂。”
“你說什麽?”席莫問大喊:“你敢罵我?”
“你們剛才不是在罵人?”
席莫問道:“既然遇上了,也互相罵了,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席莫問幾個人朝官子逼近,韓秀不管不顧的撲過來擋在官子面前:“你們罵了我推了我就算了,別欺負小官子。”
秋夕道:“呦,剛才可沒這麽硬氣,這會兒還保護起別人來了。”
官子道:“韓秀師姐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你們反倒認為她好欺負。想動手,那就來,反正我是有人撐腰的。”
席莫問嗤笑一聲:“誰給你撐腰?爛柯院的這點小事兒,你還能驚動世子爺不成?”
官子道:“席師姐不妨在休憩日的時候回家問問你妹妹,問問她這次雅集,我和誰同乘一匹馬?”
席莫問道:“說得像誰沒騎過馬似的,有什麽好炫耀?難不成你還坐到了雪雍王的馬背上?”
官子笑笑:“反正這事也瞞不住,遲早都得傳出去。我也不怕你知道,你要是着急,不妨一會兒到我們丁酉那邊去打聽打聽。我在誰的馬背上,師姐自然也就知道了。”
“別以為你胡謅幾句,我就怕了你!我懶得去打聽,先洩了憤再說!”席莫問幾人步步逼近,大有要動手的意思。
官子道:“席師姐,你妹妹席相知今天闖了禍,差點兒被趕出萃秀山,我手上有她的一件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席莫問道:“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若是有我妹妹的東西,一會我在你身上搜出來就是。”
官子嘆了口氣:“這東西你看便罷了,若是給別人看了去,恐怕……”
席莫問皺了皺眉頭,席相知的性子她也清楚,想到妹妹若是真做了什麽落下把柄在別人手裏,以後也是麻煩。
秋夕小聲道:“席姑娘,你妹妹別不是偷人了?”
“滾!”
李春蘭道:“有可能去勾引王爺、世子爺、百濟小王子,把人家給惡心着了,不然啥事那麽嚴重,非要趕出萃秀山?”
她們不說還好,一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席莫問更覺得若是真有什麽東西,萬萬不能讓這幾位看了去。但是,席莫問也同樣不相信官子,她覺得十有八九是官子的緩兵之計。席莫問想了想,說道:“我們這邊人多,倒也不怕你跑了。你要是使詐,我們可不客氣!”
官子道:“師姐,你往這邊來幾步。”
席莫問警惕地向前走了幾步,官子朝韓秀使了個眼色,韓秀會意,和官子一起使出全身力氣撲過去,把席莫問撲倒在地。
129該出手時就出手
秋夕幾個一見席姑娘吃了虧,哇哇喊着撲上來,官子掏出一樣東西,冷聲道:“別動,再過來一步,我就劃花她的臉。”
秋夕幾個一看,官子蹲在地上,和韓秀一起制住席莫問,她手上拿着一把小刀,刀鋒閃着寒光,看上去鋒利無比。席莫問吓哭了:“你們別過來,我的臉要是被劃上一下找你們算賬!”
官子偏着頭,用手裏小刀在席莫問臉邊比量幾下,似乎在考慮應該在哪兒下刀。她邊比量邊道:“我小時候就有一個毛病,一生氣就要往惹我的人臉上畫畫,所以随身總揣着這麽一把刀。師姐,你覺得你臉上畫個小烏龜好呢,還是畫一只小麻雀好呢?要不然,咱們畫一朵小花吧,我一定好好畫,不讓這朵花有一處敗筆。”
席莫問大叫:“不要!不要往我臉上畫花,嗚嗚嗚~”
官子道:“師姐,你們好好的一群姑娘,怎麽偏學人家欺淩弱小?都是學棋的人,不服氣就在棋盤上找回來啊!以多欺少算什麽本事?”
席莫問顧不上回答,光哭去了。秋夕她們幾個也是外強中幹的主,見到別人手裏有刀,腳都吓軟了。
官子又道:“若只是嫉妒,我覺得那是女孩常态,也不會計較,可是一旦霸淩毆打別人,那你們就是潑婦了。”
都是下棋的女孩,被說成潑婦可受不了。席莫問哭道:“我們也沒把她怎樣啊,就是看她不順眼說了幾句,推搡了幾下,哪裏毆打了?哪裏潑婦了?看見你倒是真想揍一頓,這還沒怎麽着呢,你又拿出一把刀子……嗚嗚嗚……”
秋夕在一旁急道:“我們真沒把韓秀怎麽着,就是損了她幾句,推了兩下。”
官子不吭聲,只是拿着刀研究席莫問的臉,席莫問哭得眼淚一串串往下掉,秋夕道:“真的就推了兩下,一下都沒多。”
官子問:“那韓秀師姐的簪子是怎麽回事兒?”
李春蘭道:“我不知道哇,可能使勁使大了。”
“我不管什麽原因,反正現在簪子斷了。韓秀師姐,我記得這簪子是咱們倆一起買的古玩,都說秋朝有工的玉最是難得,這個簪子就是最古拙最難得的那種。可惜就這麽摔了,天下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師姐們,你們說怎麽辦吧?”
秋夕她們幾個面面相觑,這不獅子大開口嗎?韓秀有什麽東西咱們還能不知道?還秋朝有工的玉呢,真能瞎編!
席莫問實在害怕那把在自己臉邊晃悠的小刀,大聲道:“賠!我們賠她就是了!你要多少是多少!”
韓秀小小聲說:“其實這根簪子,也……”
“師姐,我知道你心軟,可咱們是跟世子爺借的錢,錢沒還上,簪子又毀了。世子爺要是問起來,我可怎麽說?”
席莫問道:“多少銀子你直說。”
官子道:“看師姐們也挺可憐的,給你們便宜些,這簪子五百兩買的,就算你二百兩吧。”
啊?二百兩?席莫問幾人在心裏怒罵:這破簪子值二兩就不錯了,居然跟我們要二百兩?!我們幾個人的錢湊到一起都不夠,太缺德了!
席莫問正要讨價還價,官子的小刀又在臉前面比劃了,“席師姐,我覺得畫蜈蚣也挺好看的,你覺得呢?不然畫蜘蛛也可以,不過蜘蛛太單調了,一定要配上蛛網才好看。”
“二百兩就二百兩!”席莫問拿定主意,只要官子把手松了,一兩都不給他,不僅不給還要暴揍她一頓,管她有誰撐腰呢,先揍完解解心裏的怨氣。
官子笑道:“師姐既然答應了,我也就不好往你臉上畫什麽了。真是可惜,手還真有點癢癢呢!師姐啊,一會我要是把你放了,你們不給銀子,再揍我一頓怎麽辦?我覺得不能随便相信你們,我記得陳執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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