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歡喜
翌日早晨,餘風神清氣爽地和季辰遠去了前廳。
還未進門,便聽見裏面的人正熱火朝天地說着什麽。
“果然不錯。”
“下次讓徐管家再帶些來。”
“宣王哥哥,我想再嘗一個。”
“在吃什麽呢,大清早的就這麽有激情。”餘風實在是好奇得緊。
“啧,整天背着我偷吃,還當這裏是晗王府嗎?”季辰遠不滿地說。
餘風滿懷期待地一腳踏進門檻,然後瞬間石化,臉色又青又白,額頭還隐隐有些發黑。
季辰遠毫無察覺,說:“怎麽這麽一大股尿騷味,風雞跑這撒尿也沒人清理嗎?這晗王府真是越發不成樣了。”
“晗王哥哥,季餘風哥哥。”李翠兒笑語盈盈地向他們招手,“今天徐管家拿了些皮蛋來,可好吃了,你們快過來,不然他們就要吃完了。”
“左不過就是個皮蛋罷了,能有多好吃。”季辰遠無法理解地上了座,“诶,餘風,怎麽還站門口呢,快過來我這。”
“我…”餘風欲言又止,一個大男人害怕皮蛋,說出去不是叫人笑話嘛。
餘風屏着息,舉步維艱,頗有一種要歷經千辛萬苦去讨罪吃的感覺。他扶着椅背讓自己緩緩坐下,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桌面,差點就要暈厥。
這桌皮蛋,和當年餘府的簡直是如出一轍,這天殺的皮蛋瘦肉粥真的要不要這麽甜美,辣椒皮蛋要不要這麽刺激,這幾千年來的特産就只剩下皮蛋了嗎?
季辰遠十分殷勤且貼心地為餘風勺了滿滿一大碗皮蛋瘦肉粥。
“不好吃還勺這麽多,也不怕噎着。”季辰闵鄙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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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就吃,你說那麽多廢話做什麽,那麽大顆皮蛋還堵不上你的嘴。”季辰遠沒什麽好氣地說。
“你今天起床是不是睜錯眼了,你睜的是屁,眼吧,說話還有味道呢。”
“你神經病啊,你用眼睛說話啊。”
林佑和陳小不停地往口裏塞粥,底下互相掐着對方的大腿,強忍着不笑出來。
“嘔……,唔”。
突然,餘風捂着嘴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季辰闵楞住,艱難地問:“弟媳婦,是不是害喜了。”
季辰遠定了一下,說:“才第一次,這麽容易的嗎?”
林佑和陳小不自覺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嘶,”,這特麽是在開玩笑嗎?
李翠兒聽到,心裏十分高興,自己很快就有小夥伴了。
季辰遠迅速追了出去,“媳婦,慢些,別動了胎氣……”
……
巳時,晗王府門外。
“媳婦,來,踩穩了。”季辰遠小心翼翼地扶着餘風上馬車,“要不你別去了,那些腌髒地方,容易沖撞了胎氣。”
餘風生氣地甩開了季辰遠的手,“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我沒有懷孕。”
季辰遠忙托住餘風,“哎喲,別那麽用力。”
“滾。”餘風把季辰遠推了下去,“你去宣王的馬車,不要靠近我!”
“那媳婦,你自己一個人可要坐穩了。”季辰遠不放心地說。
“滾。”
另一邊,季辰闵看好戲似的把車簾掀開,“喲,被趕出來啦。”
季辰遠剮了季辰闵一眼,“還不是你的臭嘴。”
“聽說碧春閣新來的波斯女子會跳波斯舞,怎麽樣,今晚哥哥帶你去散散心。”季辰遠湊熱鬧不嫌事大地說。
“你自己留着去生個卷頭發的小孩吧。”季辰遠嫌棄地說。
……
不一會兒,馬車緩緩在黃府門口停下。
黃華貴見了,便巴巴地擁了上來,“宣王,晗王,你們可得為我主持公道啊,明明就是他們那些賤蹄子害死了我兒子,還非說他吸鴉片,這怎麽可能啊,我兒子吸沒吸鴉片我怎麽會不知道呢。”
林佑把黃華貴給拉開,擺了馬凳子讓季辰遠下來。
“令郎的遺體可還在?”季辰遠并不想和黃華貴多說什麽。
“在的,在的,”黃華貴連忙把人都請了進去,“後院裏設了靈堂,人就在那。”
餘風聽到這話,感覺胃裏又起了反酸,現在天這麽熱,死了這麽多天,這屍體還成樣嗎?
與周潮生的宅子比起來,黃府顯得自然多了。
花園裏,随處擺着一些價值不菲的花瓶,栽着各式的奇花異草,甚至還有幾只名貴的金剛鹦鹉。無處不是暴發戶的氣息。
只是在一塊塊白布的襯托下,不免一些蕭索。
靈堂裏,黃文才的身體被裝進檀香木制的棺材裏,但餘風并沒打算去欣賞這一盛景,而是主動申請去黃文才的房間。
房間的裝潢和外面一樣,都是金錢的味道。
餘風翻翻找找,在衣櫃裏發現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小塊牛皮紙包着的黑疙瘩。
餘風喚來黃文才的侍女小蘭,“你以前伺候黃文才的時候見過這個嗎?”
小蘭看了看,“沒看過,少爺從不讓我們看他的衣櫃。不過我曾聽他說過什麽海娜香,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這個盒子就是原來裝香膏的。”
“他是從哪來買來海娜香的。”餘風問。
“這個我不知道,少爺出去從來也不帶我,更何況是去那種地方……”小蘭說着有些羞澀,“我也只是碰巧在房間聽到了而已。”
餘風又問:“他和誰說起海娜香?”
“是彙通錢莊家的張公子,他們向來是要好的。”小蘭說。
“那我先把它拿走了。”餘風說。
小蘭有些猶豫,“公子,這個我可做不了主。得問老爺。”
“沒事,我做得了主就好。”餘風說着就帶走了盒子。
此時,季辰遠正在花園吹着口哨逗着那幾只金剛鹦鹉,季辰闵則面色慘白地站在一旁。
“有什麽消息嗎?”餘風問。
季辰遠回道:“倒也沒什麽,那個黃華貴,說來說去都是這幾件事,好像全世界就他死了兒子一樣。”
“那屍體呢?”餘風又問。
一旁的季辰闵臉色更沉了沉。
季辰遠說:“這屍體都不知道放多少天了,天氣這麽熱,也不知道放些冰塊,都腐爛得不像樣子了,哪還看得出什麽啊。”
餘風了然,“對了,我在他的房間發現這個,”他将手裏的盒子展現出來,“裏面這個黑疙瘩不知道是不是鴉片。”
季辰遠接過盒子,仔細翻看着,又捏了些起來聞了聞。
“如何,是鴉片嗎?”季辰闵走過來問。
季辰遠将盒子遞給季辰闵,“我不确定,你看看。”
季辰闵也捏了些起來聞了聞,“有點像,但好像還有別的味道,難道出新口味了?”
“要不再去玄清樓看下。”季辰遠提出。
季辰闵對此表示贊同。
“你先回府吧。”季辰遠對餘風說。
“為什麽啊。”餘風不明所以。
季辰遠支支吾吾的,“那地方不幹淨,你就別去了。”
“什麽不幹淨,碧春閣就幹淨嗎,你晗王府就幹淨嗎?”餘風咄咄逼人地說,“你不會是想去那裏找野男人吧,我們才剛私定終身,你的心這麽快就坐不住了嗎?”
“什麽野男人,你別多想。而且晗王府怎麽就不幹淨了。”季辰遠拉住餘風的手。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去,難道你還怕我移情別戀嗎?你就覺得我是這種人嗎?”餘風甩臉。
“不是的,媳婦,”季辰遠安撫道,“我就是怕累着你。”
“我跟你說,我沒有懷孕,我現在還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沒那麽容易累。”餘風十分不滿。
“我知道,你沒有懷孕,是個純純正正的男人,但是……”
……
季辰闵沒眼看這兩個人在到處挂滿白布的鬼地方耍花腔,一個人默默回馬車裏歇着了。
他還記得,小的時候,自己的母親和季辰遠的母親在宮裏是很要好的,兩人品極皆高,都是貴妃,卻也沒有和別的嫔妃那般要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
白氏千裏迢迢嫁來郕國,純屬是盲婚啞嫁,對那皇帝一點感覺都沒有,還有傳聞說她在代國早有了情郎,卻因那人身份低微,高攀不起天家公主,這段露水情緣就此了結了。不過她從來都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情,甚至是沒有辯解。
有一次,白氏來他母親的宮殿喝茶。
白氏對着虞氏說:“若未生在這天家,我想我如今是能快活地過了,何苦要一輩子守着一處高牆,守着一個不歡喜的人。”
虞氏忙打岔:“這話只在我宮裏說了就好,別到了外面落在一些小人耳裏,又要生出是非。”
白氏又道:“你瞧,連這些體己話也說不得了。”
季辰闵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在想這些舊事,但他又想,季辰遠守住了他歡喜的人,他自己怎麽就沒有。
怎麽就這樣想了,一定是被那兩人秀出了後遺症,過段時間就清醒了,一定是這樣。
最後,餘風和季辰遠的争執理所當然的是餘風獲勝。
餘風喜氣洋洋地坐上馬車,“你到了那裏不準給我勾搭小倌。”
“你也給我收斂一點,晗王府的紅杏,可別出牆了。”季辰遠說。
……
到了玄清樓時,外面又開始下雨。
一個穿着玄色大袖衫,長相俊秀的男子撐着把煙青色的油紙傘匆匆行入雨中,餘風回首,卻找不見了那個男人的身影。
餘風看着濛濛的一片雨,心神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