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
繇奴之亂,致使王室凋零寂寥,還存活下來的人,瘋的瘋、殘的殘。到最後,傳承了千年的齊國,僅僅餘下了季容這一條血脈。
但是,他卻……
為王,無能有嗣,這一件事,豈止關乎尊嚴,關乎顏面,如果,讓齊國的臣子或是天下的諸侯知道,他們的天子無法人道,那又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輕則,退位;
重則,亡國。
鼻間彌漫甜膩的香,鮮紅色的帳紗輕揚,齊王趺坐于漆案前,他挺直着脊梁,姿勢端正而高貴。那雙眼如墨水一樣黑,他沒有一點動作,仿佛連氣都不出。
沉黑無光的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
只看,前頭那一人蹑手蹑腳地爬上了榻。此人原只是個賤民,做的自然也是再粗鄙不過的營生,保不齊是前世的修為,這才長了一張和王上一模一樣的臉。起先,他還一副畏首畏尾的窩囊模樣,陡地看清了榻上的人——
天下豈會掉下這樣的好事情?
此人雖長得和齊王一張臉,到底是上不得臺面的莽夫,哪會明白這些道理。色從心頭起,何還記得這裏是什麽地方,何還記得坐在那裏看着的是什麽人,他便真的爬上了龍榻,兩眼聳直地盯着那酒醉之人。
酒裏下了迷藥。武陽君內功深厚,這樣的量,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麽。
他聞到了王上身上的沉香,看也沒看,就将來人攔住,滾了一圈,只察覺“王上”似乎比往日僵硬。無極睜開濕潤的醉眼,霧裏霧外的,他瞧見了那張臉——
那個眉眼、鼻唇……是他的王上。
那替身原以為武陽君醒過來,氣不敢出一氣,漸漸地,就被那雙眼吸走了心魂兒……之後,便跟聞到肉味的饞蟲也似,猛地撲向了人。
紗帳後,那一對人激烈地翻滾在一起。在這一座死寂如墳的宮殿裏,響起了布帛摩擦的聲音,還有由咽喉深處發出的粗喘……
季容坐在帷帳後,從剛才到現在,他的姿勢從未變化過。他一動也不動的樣子,就像是宗廟裏的那些不可侵犯的神像,又像是這座深宮裏一尊毫不起眼的擺設。
人人皆道,齊王不重色欲。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裏,究竟埋藏着多少的欲望。
那雙眼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一雙人。
他們脫去了衣服,精赤的上身密不可分地貼在一起。季容盯着那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喉結無聲地一動——他陷入了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坐在這兒的,只是一個腐朽的枯槁,而在龍床上,那個勇猛年輕的男子,才是真正的自己。
他正熱烈地唆着那薄軟的嘴唇,滾燙如火的手掌激情地撫摸着那精壯的胸膛,腰腹之下的那個部位腫脹得發痛,幾乎要将他撕裂開來……
只要,這樣看着就好。
只要這樣看着,就好像……
他已經得到了他。
齊王的神色很平靜,只有雙眼泛着扭曲的血絲。
那張臉,蒼白得像是戲子臉上戴着的灰白色的代面,十分猙獰。
“王上……”
無極清晰地感受到來自身上之人的火熱之情,遠遠超乎了先前的任何一次。他用力地抱緊了他,幾乎是想要把這個男人融進自己的骨血裏頭。
“王上……王上……”他在他的頸邊淩亂地唆吻。
自明了王上的心意,他就一直在等着這一天。唯有他清楚,他的內心究竟有多麽焦灼,即使睡在季容的枕邊,他依舊覺得王上離他很遠、很遠,就像他第一次見到齊王的那時候一樣。六年過去了,他一直跪在那裏,仰首看着他,仿佛他們之間的距離,從來就沒有縮短過。
若有一個機會,能夠讓他和齊王,平起平坐——
他們分開來,無極捧着男人的臉,他的眼裏有烈火在跳動。那是強烈的野心和欲望,他迷亂而癡情的目光鎖着前頭,嘶啞地說:“王上,無極想要的……”
他想要的,到底是——
驀地,壓在身上的人瞳孔圓睜。
“……”跟着,就看暗紅色的血從眼前人的嘴角慢慢溢出——
無極眼睜睜地看着“齊王”從自己身上滑下去,汩汩流出的血染漸漸紅了地面。
一瞬間,酒意全散。
他怔怔地擡頭,先是看到了一道寒光,劍身上染着鮮紅的血。季容拿着劍立在床邊,他的胸口宛若被抽幹了氣一樣急促地起伏,臉色灰敗得如同死屍。
無極的視線,落在齊王身上,又慢慢地轉向那地上死去的人。
他明白了過來,卻也因此更加不能理解。
一聲“铿锵”。齊王手裏的劍落地。
腳步聲傳來。
卻看,王上搖搖欲墜地往後退了退,狼狽地抓住紗帳,被地上的血給絆落在地。
有人向他圍來。
季容臉上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他忽然“啊——”地慘叫一聲。
“王上!”
季容驚恐地推開了向他圍攏而來的人,他慌張地轉過身。
“——王上!!”無極沒來得及抓住他的袖子,他沒來得及抓住他。
這座巍峨王宮的主人在長廊上赤腳奔跑,就好像在他的身後,有什麽吃人的惡獸在追趕着他。
兮凝宮美輪美奂,卻十分冷清。
王上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這裏,過去,從來不曾這樣。
闵後坐在妝臺前,靜靜地梳妝。
誠然,她不是個足夠美麗的女人,她在入宮以前,也從來沒忘想過,要獨占聖心。
侍女問王後:“王後是不是又睡不好了。”
闵後放下篦子,說:“最近很奇怪,總是夢見以前的事……”
當年,她坐在大婚的轎子裏,盡管臉上神情冷靜,心裏卻十分惶惶不安,直到她那一只手掌掀開了簾子。那只手,又白又幹淨。再然後,她就見到了王上。
那時候的王上還年少,容貌未脫去稚氣,卻看起來已經很老成,美麗的雙眼裏像是藏着許多的秘密。她曾經以為,随着時間過去,她也會漸漸地讀懂那雙眼。
侍女柔聲勸:“時辰晚了,王後歇息罷。”
闵後收起心思,點點頭。
這時候,突然聽見了什麽聲響。闵後對侍女說:“遣人去看看。”
宮人們都出去了,本是靜悄悄的。突然,大風猛地刮開了窗扉,闵後一驚,她拿起燭臺:“誰!”
——三更半夜,有誰會闖進王後的寝宮?
王後正要喊人時,冷不丁地看清了屏風後的人影。
“……王上?”
季容站在陰影中,他的神情極是狼狽,眼神飄忽。
闵後被齊王這副模樣驚住了,她疾步走過來,想要看看王上是否周全。季容卻一臉怔怔地看着王後,他突然雙膝一軟,跪倒下來。
季容定定地看着她許久後,慢慢地張開手抱住了王後的腰。他蜷縮入王後的懷裏,緊緊地閉着眼,就像一個害怕的孩子,哽咽地喚:“母後……”
闵後嗫嚅着唇,眼裏閃過驚恐和慌張。
她看着緊緊依偎在她懷裏的齊王,震驚之餘,心裏竟升起一股奇妙的滿足。
“王上……”她用顫抖的雙手抱住了季容,一遍遍地、溫柔地撫摸着王上的後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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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大家前情回顧一下,
先王的王後用自己剛出生的公主,跟胡姬生下來的皇子季容交換,
這才從佞臣的手裏保住了季容。
前文一直有說季容很孝順太後,
太後死了以後,季容守孝三年。
這裏季容在情緒崩潰時将闵後錯認為太後,
這是一種情緒反射,不是說他真的跟太後有多親密,
而是他潛意識裏,太後是那時候,唯一能保護他的人。
關于季容為什麽不告訴無極自己陽痿,
因為季容是王上,這個秘密他不可能告訴任何人,這不是他一個人的秘密。
首先第一個問題,如果王上陽痿,那太子哪來的?
有殘疾之人,怎麽可能當王上,不能人道,那又跟閹人什麽區別,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做國君。
最後,快完啦!真的快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