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回大婚,想來殿下就是生疏些也不礙事

以名嘉的要強,怕是不願在岳父面前用如此手段博取關心,他最好也別多事。

斬魄刀叛亂事件圓滿解決,除了名嘉帶走的先遣隊成員,其他人員悉數返回屍魂界。露琪亞雖挂心名嘉,但白哉沒發話,她也不敢擅自滞留現世,本想着等回府後敲敲邊鼓詢問一二,不曾想一直都沒能見到兄長的面。

時熙如今已很會爬了。她自出生身邊就仆從環繞,露琪亞又常常陪着她玩耍,父母又上心,故而并不怕生,也不一味地黏着父母,這麽長時間以來白哉和名嘉各忙各的,小公主也乖巧得很,并不吵鬧。露琪亞回府後換了衣裳抱着小女孩,又不期然想到名嘉在結界中受的傷。

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疼痛倒在其次,萬一傷口一直不好,再引發了其他的傷害就麻煩了。以前她就知道名嘉是個要強的人,但白哉能被名嘉說服,同意她帶傷留守現世是讓露琪亞始料未及的。以她對兄長的了解,白哉雖是個君子,但絕對說一不二,以往名嘉總不會跟兄長明擺着對着幹的。

總感覺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兄嫂之間的關系像調了個個兒——剛成婚時名嘉幾乎對白哉是事事順從,現如今倒也不見她如何強硬,但似乎到了最後每件事也都是嫂子說了算的。

白哉回府的時候,時熙已經睡着了。露琪亞與乳娘一起安置了小公主,這才有機會與兄長坐下細談。她忖度了一番白哉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詢問起寄生者事件的後續處理。

“暫時繼續由先遣隊跟蹤。”依照以往的做派,白哉絕不會同露琪亞多聊這些事情,但經過名嘉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已不再排斥義妹參與此類問題的讨論,遂也會告知一些情況。

露琪亞也感覺到白哉态度的轉變,膽子也就大起來:“大哥,我能也去現世嗎?”看見白哉視線掃過來,她立刻正襟危坐給自己辯白,“嫂子傷還沒好。我已經去過現世很多次了,多少能幫上些忙,還能照顧一下嫂子。”

誰知白哉甚至沒有思考就搖頭拒絕。面對名嘉,露琪亞還敢問個原因,但在白哉面前,她也沒那個膽子,還待要争取一下,白哉已經起身離席,一副不準備繼續交談的模樣。露琪亞只好咽下了想說的話。

尋找寄生者大本營的過程并不順利。

由于能夠頻繁更換宿主,因而寄生者的能量波動十分微弱且難以追蹤,浦原喜助用了這許多時間,不過才制造出一臺檢測儀器,有效輻射半徑也不算太大,只有一靈裏。

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先遣隊也只能依靠這樣的儀器,加上增加巡邏的方式來碰運氣,看是否能找到寄生者活動的規律。

名嘉不敢貿然查看靈核的存放地,生怕被隐藏在暗中的寄生者發現自己的行蹤,繼而順藤摸瓜找到靈核,那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但由于在地圖上找到了一些規律,她與豐崎宗盛兵分兩路,先一步探查圖案中缺失的地點,希望提早一步做好準備,預防寄生者有所行動。

許是顧慮洩露行蹤,兩隊隊員巡勤發現的情況不多,但那個論壇卻十分活躍,從發言中可以推斷,那個游戲發布任務的頻率變高了不少。本來,為了監控這款游戲,浦原是注冊過賬號的,也曾經接受了不少任務提升積分,還取得了一些其他玩家的賬戶資料。但自從名嘉在結界中戰鬥過後,那批賬號便都失了效。

原以為這個游戲不再運營,但從論壇的情況看,高級玩家的數量仍舊不少,應該是升級了系統,剔除了一部分被判定為不安全的賬戶。

Advertisement

浦原嘗試打開游戲終端重新注冊,卻發現客戶端已經失效。而論壇的發言也證實,現如今玩家接收任務,都是系統自動推送,想要自主打開游戲是行不通的。

想提前知曉活動地點是不現實的。好在名嘉和豐崎分別從預計地點找到了一些靈子活動的殘留,證實了名嘉最初的猜測——寄生者的幾個活動地點,的确是依照閑院氏的桐揚雨蝶紋分布的。

隊員們重新對标注地進行搜查,不約而同在各地發現留有繪紋的石片,但上面的內容卻并不是大家通用的文字或繪樣。這是祭祀時才會使用的道具,但這一次,就連名嘉也沒能讀懂這些含義。

在每個地點都舉行祭祀,一定有其特殊的用意。寄生者習學的是閑院氏的秘術,常理推斷,這些祭祀活動都應該與此相關。然而名嘉即便做了那麽些年宗女,也始終不曾接觸過這些邪魔外道,恐怕連武藏都不十分清楚。找不到其中的聯系,就不能探知寄生者下一步的動向,搜查又一次走入了死胡同。

作為背負着秘密且擔負領隊職責的人,名嘉的壓力可想而知。但她的考量又不能告訴任何人,整個事件像一團找不到線頭的線團一般讓人煩躁不堪。雪上加霜的是,黑崎一護等擁有靈力的人類身邊突發事件開始頻頻上演,不是他們自己遇襲,就是身邊的關系人遇到奇怪的事态,顯見是寄生者的挑釁甚或是進一步的行動,但由于整個物種的特殊性,死神隊伍每次都堪堪讓敵人溜走。

為了方便各自行動,先遣隊的成員已經分開住宿。閑院氏在現世有幾處産業,名嘉要查閱關于閑院家的資料,又不方便讓隊員知道,住在這裏正合适。随着事态的步步緊逼,她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安穩的囫囵覺,只要一有時間就對着繪紋石片上的繪樣研究解讀,直熬得雙目通紅。

沉浸在思考中太投入,又長期處于疲憊,饒是名嘉這樣的敏感,也是等到叩門聲響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

窗外的夜色已經如潑墨般黑沉,這個時間有人叩門,讓名嘉的神經驀地緊繃起來。

她不自覺屏住了呼吸,但很快就感受到門外熟悉的靈壓,不禁整個人一愣。

“白哉殿下?”夫妻倆一個門內一個門外對視着,名嘉的表情顯而易見地出乎意料,“您不是回屍魂界了嗎?”沒有聽說總隊長再派增援,甚至白哉本人也沒知會過自己一聲,本以為他不強求自己跟着回去就已經算好事,怎麽這個人自己也折回來了?

心裏意外,行動卻出自本能,說話的時候名嘉就讓開了位置将白哉迎進了門。錯身而過時,彼此都看到了對方滿面的倦容。

☆、Episode 110

白哉蹙起了眉頭:“你還傷着,也該小心自己的身體。”尤其是看到名嘉眼中通紅的血絲時,更是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親生父親問遍了事件進展都吝于對女兒的健康關心一點點,她自己還傻乎乎拼的什麽命?白哉并不反對為家族做貢獻的行為,他本人就是堅定的執行者,但不代表他可以對武藏赤|裸裸的利用無動于衷。

生平第一次,有了将對某人的指責脫口而出的沖動。

終究教養使然,理智也在最後關頭回歸,他忍了忍才咽下沖到嘴邊的話,克制道:“傷口有起色嗎?還治不好?”

見名嘉點頭,白哉的眉就蹙得更緊了。

這幾日他争分奪秒處理了番隊積壓的事務,把後續交給副官打理,也曾去問過卯之花烈和涅螢利,兩人對于名嘉這種奇特的傷勢都是聞所未聞。

醫療手段目前看來應該是不會再有創新,涅螢利從科研角度考慮,曾經懷疑過可能是某種具備“永恒”屬性的能力——這也不無可能,當年的巴溫特能夠持續吸收靈子用于傷口的恢複,反過來考慮,自然也有可能是通過外界能量維持傷口的形态。

雖然覺得“科學瘋子”的猜測有些天馬行空,出身貴族的白哉也多少對涅螢利這種“研究腦”有些敬謝不敏,但事關妻子的健康,現如今既然沒有進展,說不定這個猜測能起到點什麽作用。

鎖骨處的紗布被掀起來,暴露的傷口依然深可見骨,盡管名嘉本人說并沒有太大感覺,白哉自己也不是沒受過更嚴重的傷,但看着黑氣缭繞的猙獰傷口橫亘在名嘉白皙纖細的身體上,強烈的對比叫白哉難以自制地咬了咬牙。

名嘉沒注意白哉的表情。巴溫特事件她知道,利用靈子療傷與破面的超速再生多少有些類似,而她的斬魄刀玉輪,其中一個招式正是能夠阻隔靈子吸收的。

如果涅螢利猜測成真,對于名嘉而言,這傷反倒好處理了。

原本只需解放斬魄刀一試便知,但寄生者還藏在暗處虎視眈眈,又有個擁有“複刻”能力的成員。名嘉先前在結界中那樣艱難都竭力避免使用能力,就是怕提前暴露底牌讓對方搶得先機,如今當然不會為了個尚未确定的猜測就随意解刀。盡管恢複傷口的誘惑不小,但她考慮片刻,還是忍住了嘗試的欲望。

等到事态平息,若果真如此,那時再做處理也來得及。

書房的長案上攤着不少卷宗,都是名嘉查閱資料用到的,旁邊還放着一沓寫滿了字的紙,上面是名嘉為了梳理事态寫下來的分析。為了查看傷口,兩人坐得很近,這個距離下,眼眶裏遍布的血絲、眼睑下挂着的青灰、白的近乎透明甚至帶了些灰敗的臉色,都一覽無餘地映在白哉眼底。

他的視線頗有些重量,名嘉感覺到了,微微擡起眼簾迎着那道目光,兩人一時都沒有講話。

她在他眼裏看到克制、痛惜和擔憂,他在她眼裏看到隐忍、勇敢與堅持。

相觸的目光短暫相接,持續了數秒的膠着,而後各自都有些不自在。視線偏轉的時候,卻怎麽也沒能幹幹脆脆分得幹淨。

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好好面對彼此了。這大半年來的奔波勞累,讓兩人聚少離多,又因各自都有挂心的事,就算見面,也多半都想着肩上的責任。說是夫妻,倒更像戰友。

白哉想起武藏冷淡的态度,想起名嘉為閑院氏所做的一切,也想起她被豐崎宗盛抱出結界時的虛弱。

她的表情一貫很淡,似乎做什麽都舉重若輕,然而他無法忘記之前在現世那短暫的碰面時,名嘉眼中的催促,臉上的寬慰。

她總是在承受,總是在忍耐。而她得到的,卻遠遠配不上她的付出。

“你先睡一會兒吧。”手指不受控制地想觸碰名嘉的臉頰,動作到一半驀然回神,覺察到這是一個過于親密而甘美的舉動。白哉的指尖輕輕顫抖了一下,右手在空中停頓片刻,改為撫了撫妻子的發頂,說話的同時也站起身來,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急也不在這一時,若連你都撐不住,事情又要交給誰?”

名嘉低垂下眼簾,眼瞳不為人所覺地輕輕顫了顫。

從剛才的張力中抽離,她整個人都無聲地松下一口氣,遂從善如流地應了一聲。

卧室的房門關上,隔斷了客廳書房的光明。白哉沒跟去房間,耳中聽着名嘉收拾傳來的細碎聲響,坐在書房中愣了一會兒。

良久,直到再捕捉不到一點動靜,甚至能感受到名嘉平靜舒緩的靈壓,仿佛一直提着的半口氣才慢慢吐出來。

桌上的紙稿有些淩亂,看得出名嘉要不斷借助手劄來理清思路,白哉細細把擺亂的手記歸回原味,慢慢讀着。

秘術的洩露源于五代家主之前。當年,閑院氏名下禦三家叛變,意圖利用法術将自己的魂魄與靈王珠相連,借以獲得無上的力量。但這種行為很快被當時的宗主察覺,對禦三家進行了嚴酷的鎮壓。參與叛亂者自然被全殲,家格降為臣籍,閑院家也因此廢除了“卿家體制”,以防秘密再次失守。但是,被殲滅的家族中,有當年叛亂者的親信後代逃出生天,得到了祖先流傳下來的禁書秘籍,懷着對閑院氏和屍魂界的仇恨,策劃了這起事件。

他們就是今天的寄生者。

據名嘉推斷,寄生者的計劃是在現世奪得防守力量相對薄弱的靈核,利用共鳴啓動屍魂界的靈王珠。這個想法與白哉不謀而合,也正因為預測到這樣,他才囑咐留守的副官,要他增加雙殛和天滿神宮的防備。

退一萬步,就算現世沒守住,也不至于處于被動。

一張張翻着名嘉的手稿,白哉也大致清楚了先遣隊任務進行到了哪一步。

不愧是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名嘉所取得的進展讓白哉都另眼相看。在幾乎毫無情報支撐又不能透露內情的境況下,她相當于單打獨鬥孤立無援,還能查到這個地步。白哉原也知道名嘉能幹,但妻子總是能刷新他的認知。

把最後一張名嘉臨摹的繪紋石片放好,白哉給紙稿壓上鎮紙,退出書房滅了燈。

名嘉已經睡熟了。連續幾日不曾好好休息,的确疲憊不堪。白哉的出現出乎意料,但不可否認,在見到他的一瞬間,名嘉心裏像是有了什麽依靠一樣,猛地就松了下來。

精神一放松,困意也就無法抵擋,雖然教養告訴她把遠道而來幫助她的丈夫晾在一邊不應該,但剛躺下沒一會兒,她就進入了夢鄉。這一覺又深又沉,連白哉什麽時候開門進來的都不知道。

房間裏沒開燈,現世的夜比屍魂界活躍的多,燈光從窗外透進來一些,在名嘉熟睡的臉上投下深深淺淺有層次的陰影。白哉站在床邊望着名嘉安靜的睡顏,很久沒動靜。

她不是那種甘于坐困內宅、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耗費時間的個性,她的才能也不僅止于掌家理事、相夫教子。這一切,他早就明白。她就像萬丈懸崖邊孤傲的淩霄,艱難地盛放,也奪目的耀眼。

然而無論她多麽能幹,他總是希望她能想着依靠一下自己的。

畢竟一個人的戰鬥,太孤獨、也太沉重了。

良久,黑發青年微微俯下|身,微涼的唇輕輕碰了碰沉睡中妻子的額角。時間很短,皮膚不過剛感受到一片溫熱的呼吸,那柔軟的觸感便立刻遠離。而後,他悄悄阖上了門,腳步輕的沒有任何響動。

名嘉一覺睡到大天亮。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放松的休息過,睜開眼睛的時候久違地神清氣爽。

松軟的床鋪令人的思維都遲緩了兩秒,名嘉躺着回了回神,才想起睡前的事情。

放在兩年前,她是絕不可能把丈夫丢在一邊自顧自睡覺的——這麽想來,成婚這些年,或多或少她都受着些驕縱,不然也不會養出了如今的惰性和固執。

屋子裏靜悄悄的,白哉沒在,名嘉看出書桌上的資料有被整理過的痕跡,猜測應該是白哉看過了。一大早,這裏是現世,也沒有道場,這個人能去哪裏?

繪樣的含義仍舊沒能解出來,名嘉疑惑了片刻之後就繼續坐下來研究。一旦投入就忘了時間,直到感到周圍靈力波動,她一擡頭,愕然發現穿界門在客廳打開了。

白哉一身常服施施然踏出穿界門,身後跟着兩名仆從,每人手裏都提着一個精致的木盒。仆從們來到陌生的現世也不亂瞟,規矩地将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又不聲不響地垂着頭退回了穿界門。

“先用早膳吧。”白哉神色如常地望了望名嘉,伸手揭開桌上較小的三層木盒,尚冒着熱氣的豐盛早膳露出端倪——竟是直接從屍魂界帶來的。

饒是名嘉出身名門,也目瞪口呆。

☆、Episode 111

在名嘉的印象中,朽木白哉一向不是個張揚奢靡之人。雖然出身教養使然,這個人行動舉止自有一股氣勢風度,但他從不在無謂的事情上随意擺譜,更不是個吃不得一絲苦的纨绔公子。成婚以來,名嘉是知道朽木白哉工作有多繁忙的,事務壓身時,他甚至經常在隊室将就着囫囵一刻,飲食住行上也沒多麽吹毛求疵。所以,刻意叫仆役從家裏将早膳奉到現世來這種舉動,名嘉不僅出乎意料,且極為不解。

剛給斬魄刀叛亂事件收拾了尾巴,有必要這麽大張旗鼓擺架子嗎?生怕誰不知道他來現世似的。

正待要問,心裏突然轉過幾個念頭,拿眼去瞥了白哉,卻見他表情坦然,似乎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一身純白直衣襯得男人芝蘭玉樹,腰間挂着純金香球的佩飾,比之身着死霸裝時少了幾分冷冽,現出些他這個身份的尊貴與驕矜。

名嘉心頭了然,眸光閃了閃,與白哉對了下視線,從善如流坐到了桌邊開始用膳。

白哉的眼底就閃過一絲隐晦的笑意。

他這個妻子,一個人真是長了別人十個的心眼兒。

斬殺響河,了結叛亂,此事雖起于朽木氏,但他擅自行動沒有向護廷隊報備也是事實。四十六室看在事情圓滿解決且他出身尊貴的份上沒有進一步追究,不代表沒有一絲芥蒂。在這種時候,他若是還頻繁來往于現世和屍魂界,不免給了一些小人進讒言的空間。

但叫他乖乖待在屍魂界,留名嘉一個人在現世支應,他又不放心。

尤其确認過武藏的态度,明白自己這位岳父只關心事件的進展,對名嘉的安危根本不予考慮之後,他就更加放不開手了。

更兼還有些為妻子抱屈——宗家唯一嫡女,才能卓越又一貫擔得起事情,付出不可謂不多,武藏憑什麽想用就用,絲毫不見心疼的?

也因此,白哉得給自己來現世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這個理由也是現成的——名嘉出身尊貴,又嫁入高門,平時出入呼奴喚婢,何曾受過半點委屈?自己貴為四大貴族的家督,自然不能容忍妻子在現世過得清苦。

做丈夫的,在衣食住行上對妻子關照,本就是理所當然。他們這般出身,吃不慣苦頭毋庸置疑,誰也不會多問。

更重要的一點,武藏的漠不關心讓白哉早就心生不滿。雖然以家事論,他是晚輩,不好當面指責岳父什麽,但這般高調行事,當然也有向武藏抗議的意思——你做父親的可以不問女兒死活,他卻容不得名嘉受一絲委屈。

當然很大可能,武藏也并不會在意這種隐晦的不滿,但白哉本來也不算個好脾氣的人,這口氣不發出來,他是不會甘休的。

名嘉七竅玲珑心,想來已經明白了他是以此為借口才好來現世的意圖。至于對岳父那點抗議,她沒看出來,白哉也不預備讓她知道。

用過早膳,又換了身衣裳,名嘉和白哉重新一頭紮進了書房。

昨夜看過手劄,兩人又重新讨論過案情進展,除了祭祀的內容外,不能解釋的疑慮就只剩下一條。

靈核的存放地是機密信息。當年秘術失竊,卿家叛亂後,閑院氏宗主為了穩妥,将自己的魂魄分出一部分用以重新封印靈核,多年來除了歷代宗主,封印地都絕對無人知曉。

若不是名嘉曾差點繼位,如今又成為唯一可能解決事件的人選,她也不可能得知此等秘密。

那麽對于寄生者而言,無從得知靈核所在,他們又要怎樣獲取目标?

要知道現世的防守雖沒有屍魂界嚴密,單靠殺戮所收集的人類能量,也不足以正面沖擊閑院氏的防禦。更不要說如今名嘉的調查腳步緊随其後,他們并未有多少優勢。

“事件發生地連在一起,是閑院氏的家徽。”沾了朱砂的筆鋒在圖紙上游走,勾畫出清晰的邊框,白哉的聲音冷感而振聾發聩,“我也許知道這是什麽祭祀了。”

供奉于朽木氏最高規格神社的傳家寶刀“童子切安綱”,素有兇名。傳聞,此刀只有宗主在繼位當日,于神社舉行過祭祀後方可馴服,否則,貿然靠近則必遭反噬。白哉年少繼位,清楚地記得,當年父親尚為世子時,在家祭中也的确無法觸碰刀身,而及至自己禮服加身,行完了全套祭禮,祭刀時卻真的毫無所覺。

彼時年幼,并未思慮太多,祭禮繁複他也一貫不耐應對這些神道之舉,然如今再細細想來,當年神官祭祀時,所繪紋樣似乎正與現世發現的石片相同。

為了确認這一點,他昨晚連夜返回屍魂界,翻閱了朽木氏的藏書,又親去了神社找答案,果然于古書中找到一頁相似圖紋的繪樣。

将拓下的圖案攤開在書案上,白哉随手在地圖上畫出家徽:“祭祀不是神跡,力量不會平白無故獲取或消失。我昨晚去過神社,在不舉行祭祀的情況下,我也無非法接近‘安綱’半步。這說明祭祀的本意應該是某種暫時封印或轉移力量的陣法。”否則很難解釋為何當年在繼任儀式上他祭刀時毫發無傷。

多年過去,白哉的力量只可能比年少時更加成熟,沒道理反而不能馴服寶刀。

如果祭祀只是啓動一次陣法,将龐大到個人無法駕馭的力量暫時封印或轉移,那麽就說得通了。

寄生者們的祭祀也是一樣。他們并不是寄希望于寄存的能量可以正面作用,而是将這些能量用于轉介。

夫妻倆人愣了一秒,不約而同将視線投向了地圖某處。

鮮紅的筆鋒勾勒出閑院氏端莊的家徽,圖案中軸線延長處的尾端,矗立着日本的象征——富士山。

聯絡器急促地響起來,名嘉接通通訊,吉良有些氣喘籲籲的聲音立刻從聽筒裏傳來。

“朽木隊長,預測地B區域新發現繪紋石片。”名嘉登時蹙起了眉頭。

這個區域目前尚未發生過大規模的能量沖突,前一天調查時還沒有發現祭祀的痕跡。也正因為這是最後一個尚無動靜的推測地,所以先遣隊之前的策略一直是加強監控,并不曾涉入幹預,就是怕過早介入找不到線索。不想短短一夜,倒有了這番變故。

話又說回來,既沒有爆發能力,就算先行祭祀又有什麽用?拼圖始終還剩下最後一塊殘片沒有到位。

不過既然有了動作,就表明地點預測沒有出錯,寄生者也将很快展開行動,倒省了大家奔波找尋的辛苦。名嘉收起聯絡器,與白哉離開了房間,直奔預測地而去。

接下來,他們只需要搶先一步阻止下一步的大規模異能碰撞,就能占據先機。

調查了這麽久,這還是第一次名嘉明确地感受到他們所擁有的優勢,心裏不能說沒有一點輕松。她甚至還有了閑心與白哉說說不相幹的話題。

幾個月都沒好好回家,盡管有人照顧時熙,作為母親,她當然也是牽挂的。

悶雷似的爆炸聲響起時,名嘉整個人都懵了。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地面上騰起焦黑的煙霧,塌陷的地面瞬間吞沒了車水馬龍與熙攘的人群,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前幾次寄生者的行動和網絡論壇上獲取的信息讓她有了慣性思維,不知不覺認定了敵人只會通過寄生賦予普通人類強大的異能,再予以收割,完全忽視了他們會向普通人下手的可能性。

此時整個城市早已完全蘇醒,上班的白領、上課的學生幾乎塞滿了公共交通工具,現世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本來是多麽尋常而富有生機的一天。

而寄生者就是選定了這樣的時間,放棄了少數異能者,悍然以普通生命的數量來填補最後所需的能量缺口。

是她大意了。

混亂的上空,手持重劍的女戰士正接連發招,充滿破壞性的火焰從重劍頂端源源不斷發出,所到之處的建築無一幸免。而她的身後,容貌與名嘉肖似的術者正張開木匣,将亡魂的能量一股腦全部收集。

先一步到場的幾名副隊長早就展開了攻擊的架勢,但那柄重劍威力奇大,既可以将進攻無效化,又可以複刻能力,副隊長們一時都難以近身。

女劍士得意地笑了。這麽多人都拿她束手無策,讓她十分自滿。她甚至是從容又帶了些炫耀地揚起了劍柄,噴薄的火焰洶湧肆虐,那是豐崎宗盛的斬魄刀“焚風”的能力。

席卷的櫻花強硬地擋在火焰前面,數以億計的花瓣将烈焰緊緊包繞,收縮着、絞殺着,頃刻就将沖天火光徹底消滅。飛舞的櫻花中,朽木白哉挺拔的身影如勁松般醒目。

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幾乎是火焰掐滅的一瞬,迅猛的櫻花就從四面八方包抄而上,對中間的人形成毫無死角的圍攻。被打斷了對地面的進攻,對方不得不收起攻勢先行防禦,一柄又重又寬的劍被舞得密不透風,将數量龐大的櫻花嚴密地隔絕在外。

☆、Episode 112

顧不上管地面的混亂,這種緊急時刻名嘉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就與肖似自己的寄生者短兵相接。

兩名術者都被阻攔,地面的傷亡這才有了片刻的停滞,插不上手的先遣隊員們畢竟也是隊長級,很有局面判斷力,這種時候也不會添亂。既然戰鬥幫不上忙,便立時在地面上鋪開了防禦結界,防止戰鬥造成二次傷害。

豐崎宗盛趕到時,看到的就是兩道敏捷的身影在空中與敵人對峙,而攫取能量的匣子仍在源源不斷吸收着亡靈的生命。

那個木匣,已經快要滿了。

如果任由寄生者吸取了足夠的魂魄與能量,他們再想阻攔就晚了。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将這只木匣搶下。

紅色的火焰直沖雲霄,目标明确,就是燒毀這只充滿能量的容器。

兩個術者同時注意到了這一點,齊齊變色。

她們的任務就是守住能量拼圖最後的版塊,豈能放任?這種時候也沒有了戀戰的心思,巨劍脫手而出,千鈞一發地趕在最後一刻攔在了烈焰之前。

鮮紅熾熱的火焰被寬大的劍身吸收,沒入了冰冷的刀劍之中。

武器脫手,那個假緋真一時防禦大開,只一晃神的功夫,素以速度著稱的千本櫻就追了上來,漫天櫻花凝成的無數利刃包裹成球狀,狠狠卷過來。

櫻粉色的殘影中,朽木白哉冷冽的面容刀削斧鑿般硬朗。

與名嘉對陣的術者驚得猛然抽身,試圖用長鞭救場,然而比速度,她的武器是無論如何快不過千本櫻的,只能眼睜睜望着上億刀刃席卷一切。

而身處包圍圈中無處可逃的女戰士卻仿佛預見到了自己的命運,認命地放下了手臂。空遠的目光隔着漫天櫻花望向遠處身姿挺拔的黑發青年,聲音像在嘆息。

“您又想奪走我的生命嗎?白哉大人。”

千本櫻猛然撕裂了一道縫隙,擦着女子的發削了過去。朽木白哉瞳孔泛起冰冷的猩紅,下颌咬得死緊,眼周的肌肉僵硬地收縮着。

“你在幹什麽!”豐崎宗盛大怒,一時也忘了平日的禮數,立刻抽刀補上空位。但畢竟耽誤了一刻時間,已經讓敵人有了防備,還沒等他近前,假緋真已奪回了重劍,重新獲得了攻擊力。

劍鋒一偏,複刻能力即刻啓動,她的身邊剎那浮出無數鏡面,虛虛實實的人影反射在上面,叫人辨不清位置。

名嘉的對手嘴角浮起一絲混雜着輕蔑與憐憫的笑意。她幾乎是高高在上地望着面前這位出身尊貴的公主,語氣唏噓:“我真是可憐你。”黑色的長鞭破空而來,那張與名嘉如出一轍的精致臉龐扭曲着快意。

“親眼目睹夫君對心中摯愛的憐惜,閑院公主意下如何?”

名嘉冷冷一哂,眉峰都沒動一下,鬼道連發,逼得對手節節敗退,很快就退到鏡面群邊。豐崎宗盛默契地拔刀接上,正要無差別使用炎之力一舉攻克,鋪天蓋地的櫻花硬生生橫插一杠,成群的鏡面頓時被卷成碎片。

朽木白哉臉色不佳,緊盯着鏡像後現出的人影冷聲叱責:“別礙事!”

“剛才是誰臨陣失手的?”豐崎宗盛叫這場面拱出了火,聞言冷笑一聲,再無素日的禮遇,針鋒相對地嗆了白哉一句。也不跟他客氣,亦不收手,斬魄刀在手中一轉,噴湧的火焰直取兩名術者。“我不會再容忍你第二次犯錯。”

白哉無意與豐崎在此時吵架。方才的确是他失誤,卻并非有意放水。此前在追查斬魄刀的線索時就偶遇過那個假緋真,那時他沒料到對方有那樣一張臉,一時不查沒追上蹤跡,事後也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在對陣寄生者時再次看到這張熟悉的臉。

他是個理性的人,并不會把幻想與現實混為一談,當然也不接受這種頂着個相似皮相的冒牌貨。聽見那句話之所以将刀鋒偏了方向,完全是因為憤怒,與豐崎宗盛以為的手下留情根本毫無關系。

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了,朽木白哉從來不會假設不存在的事情。

櫻花和火焰的雙重夾擊讓戰場變得危險而緊張,名嘉适時地抽身出來,去取那只敞開的匣子。

下面的混亂還遠遠沒有結束,随時都有命懸一線的亡靈被吸收進來,她不能等戰鬥結束,因為那只匣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馬上就要被填滿了。

戰鬥圈中的寄生者顯然也察覺到了名嘉的意圖。但對手是護廷十三番的隊長,她們分|身乏術,更兼白哉和豐崎都對她們的臉耿耿于懷,一點沒有放水的意思,倒不如說正因如此才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