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回大婚,想來殿下就是生疏些也不礙事
護的,兩人也很能有商有量、同舟共濟。但對自己這個岳父,白哉倒一向算得尊敬,便是有些時候自己交代名嘉辦的事他不是太贊同,也并沒說過什麽反對的話。想來夫妻關系中,名嘉那個性子,也不是很受掣肘。怎麽今日,自己還沒說什麽事,白哉看上去就像不是太想讓名嘉知道的樣子?
“在我面前自然無需多禮。”武藏隐晦道,“只是來往這許多人家,也需小心不要叫人拿了話柄。”
“名嘉是岳父一手培養,素來明理得體,這些年若非有她,家裏還不知生出多少事來。”白哉不軟不硬地頂回去,面上神色未變,“內宅事務繁瑣,我不善此道,她又是宗女出身,難免有些責任甩不脫,倒比一般男子都辛苦。我合該多體諒她些。”
這話幾乎是明着說武藏對名嘉又用又防卻還挑剔她不夠盡心,偏朽木白哉态度平和,用詞也文雅,還字字句句都回護着名嘉。武藏分明聽出了女婿的不滿,卻無法反駁,臉上一僵,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女婿畢竟不是親兒子,平日裏客客氣氣,有事才方能有商有量,此時明擺着白哉站在名嘉一邊,指責他對女兒不慈,他要這個時候硬要名嘉出面做事,恐怕日後連這點面子情也沒有了。
左右思量一番,武藏也只得作罷。
送走了賓客,名嘉換下衣裳去小道場練習。
平日她與白哉一樣,都是晨起便練劍的,今日為了操持宴會,她從請早便忙碌不止,自然也騰不出時間來。
因着宴飲,斬魄刀被勒令不得出來胡亂沖撞,只能與袖白雪、千本櫻一道閑着,最多就是在後宅避開人前走走而已,到如今早就憋屈得要命,好容易等到曲終人散,名嘉要開始練習斬術,如何還能坐得住?堅持也要來道場松松筋骨。
“您怕我闖禍,不叫我出來亂闖也便罷了,怎麽白哉殿下不知道約束千本櫻?”出了一身透汗,玉輪與坐下休息的名嘉抱怨,“枉我從前還以為他有那樣的主人,會是個穩重性子,誰想那般沒有耐心?一刻也閑不住,聽着聲兒就不願在屋子裏待,我與袖白雪一整天都叫他折騰得團團轉。”想起千本櫻在屋子裏坐不住的沒耐性樣子,玉輪叫苦連天。
名嘉失笑,瞧見玉輪漂亮的臉上委屈巴巴的,忍不住拍了拍她的頭:“千本櫻是有些孩子氣,你們既處不來,下回避開便是了,何必總湊一起吵來吵去?”
“我就是瞧他那副自大的模樣不順眼。”玉輪也有點不好意思,抿了嘴笑笑,對名嘉撒嬌,“公主,您千好萬好的一個人,難不成朽木白哉殿下也與千本櫻一個模樣?那您多委屈啊!”
“不許背後非議人。”名嘉半真半假地制止了玉輪一聲,“我少時性子似你,如今不也圓融謹慎了起來?殿下自然也如此的。”
“他們都講白哉殿下對緋真夫人好,您還這麽維護他呀?”
玉輪的話讓名嘉一怔,略帶詫異地看着自己的斬魄刀。
流言還真是無處不在,斬魄刀才實體化幾日,就連這些閑話都聽進去了。然而刀魂又是秉性單純,弄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的微妙關系,只一門心思向着自己主人,玉輪這才露出不平來。
Advertisement
“那都是些無聊閑話,不管打哪兒聽來的,用不着當真。”沒法解釋太多,直率單純的斬魄刀也很可能聽不懂,名嘉也就不多贅述,“誰人沒有過去的?只殿下如今待我好便成。”
玉輪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見主人神色平靜,似乎并不像受了委屈的樣子,想了想,又遲疑道:“那您從前怎麽概不動心的?是白哉殿下過去待您不好嗎?”
名嘉一噎——倒忘了斬魄刀與自己內心相通,她想什麽,玉輪自然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斬魄刀小可愛又上線~
☆、Episode 122
在瑞穗面前,名嘉有許多話是不好講的。
她當然知道瑞穗是為了自己好,說得那些話也都是金玉良言,可她一貫争強好勝,多年來始終是自己獨當一面。既沒有能依靠的人,自然也就沒有傾訴的欲|望,久而久之,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裏,再也沒有了幼年的心直口快。
對于這段婚姻,她當然也是有過許多感悟的,只是将內心最隐秘的這部分感受示人,會讓名嘉有一種不安全感。是以,對于瑞穗的勸告,她只是聽着,并不曾辯白。
然而玉輪是她的斬魄刀,刀魂來自她自己的內心,她的情緒,就算她不說,對方也能感知到。只是斬魄刀思想單純直白,故而不太明白這些微妙複雜的想法都代表什麽。
同斬魄刀對話,令名嘉感到心安。
“今日長姐與我說那些話,大半其實也沒說錯。”微閉上眼睛,名嘉審慎而坦誠地對玉輪道出心聲,“過去那些和睦親密,多數不過是做戲,要個面子好看罷了。”
“人都說無欲則剛,我受夠了期望過高的苦,心裏自然多些忌憚。便是殿下以誠相待,我也是投鼠忌器。總想着,若我敞開了心房,涉入了愛情,遲早有一天,會變得越來越貪心,越來越苛刻,不再滿足于他已經給我的,卻會奢求于他尚未付出甚至不能給予的。人不是神,當這種期待超乎了他所能負擔的程度時,我就會慢慢失去分寸,失去理智,變得面目可憎,求全責備。到那時,更親密的關系就會成為彼此傷害的借口,我會嫉妒那位占據他生命中重要地位的緋真夫人,也将不再滿足和感激他對我所有的好。我不想變成那樣的人。”
其實,名嘉也知道,與斬魄刀說這些人心變化,是說不明白的。可她又沒有旁人好講,今日一個兩個都說起這個,叫她心裏難免也多了些思緒,就只能撿了無人時,同半懵半懂的斬魄刀念幾句。
玉輪許久沒出聲,名嘉睜開眼瞧了瞧,見對方一臉的糾結不解,仿似聽到了什麽難以理解的天書一般,不禁被這表情給逗樂了。
“算了,我跟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憑白添些心事。”她就笑了笑,順手彈了彈玉輪的額頭,站起身來,“橫豎如今我們也都好了,你想不明白就不用想。”
過去她猶豫,是擔心失去,可她本就是天之驕女,從來都鋒銳果敢、孤勇要強的,曾經的她,何時瞻前顧後畏首畏尾過?她能抛開世俗的偏見一路向上堅持己路,不計後果擔起宗女的擔子,也能放下得到過的一切遠走別院,在嶄新的環境裏與原本陌路的夫君求同存異、相得益彰,又為何不能對真心之人赤誠相待、還以真情?她何時,變成那種故步自封膽小怕事的懦夫了?
在意識到白哉同自己的相像,意識到他已經能夠深刻地理解她、發自內心地愛惜她、出于自願地與她站在同一立場思考時,名嘉心裏豁然開朗。
同樣都有過去,白哉能正視內心,又真摯以對,她又何必怕被辜負?誰人都不長後眼,難道因為前路不明便該裹足不前、錯失本該得到的風景便是謹慎了嗎?這不僅是對白哉的不公,也是對自己的草率。
放好練習用的木刀,披上外衣回房,一路上玉輪都顯得有些沉默,誰料都換好了衣裳坐下捧起茶杯,玉輪才猶猶豫豫小聲道:“那些彎彎繞繞的,我們斬魄刀也不懂。我只覺得,人何必活得那麽顧慮重重?旁人待我好,我便也待旁人好;人家喜歡我,我要是也喜歡人家,又何必藏着掖着、非要告誡自己不許呢?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嗎?”
名嘉一愣,驀地笑了。
斬魄刀心思簡單,沒有那許多思慮,反倒真實而直率;自己經見了多少風浪,有過太多失望,倒把最初的真心丢在了不知什麽地方。斬魄刀懵懵懂懂,卻不過須臾便遵從內心,而她卻用了好幾年方才轉圜過來。
送走賓客,白哉去外書房處置了幾件棘手政務,便折回了後宅。名嘉剛打發了過來回話的松島,一個人練字,見白哉回來,便擱下筆淨了手,幫他換去大宴的禮服。
“父親沒說有什麽事嗎?”宴飲時武藏數度關注,若非有事要尋她,想來也用不着如此。後來她離席休息,再回來直到宴會結束,武藏也都沒有找人給她傳話。依名嘉對武藏的了解,頗有些意外。
“沒提。許是看你忙着,也便罷了。”白哉不動聲色。
名嘉微微擡了擡眼,整理衣帶的手不易察覺地頓了一下。憧憧燈火下,男人臉上的表情或明或暗,一雙眼深沉而明亮,名嘉比白哉低大半頭,從她的角度望去,清晰的下颌線近在咫尺。
內心有一處角落格外柔軟起來。
以往武藏幾時考慮過她的感受?便是剛出月子,不也急着派她去現世收拾局面嗎?今日大宴是累,但那都是做慣了的,哪個當家主母不要操那些心?武藏若執意尋她,莫說是忙着,便是病了,怕也要達到目的。也只可能是白哉瞧出了端倪,不想叫她夾在中間為難,才替她擋了回去。
她一個人走過了太多路,習慣要求,習慣索取,習慣獨立,也習慣退讓,唯獨朽木白哉能懂,她什麽時候能夠面對,又什麽時候需要呵護。
靈巧的手指系好衣帶,白哉習慣性地擡起手等着名嘉整理衣袖,纖細的手臂卻輕輕環過身側,在他腰後合攏,柔軟的身體毫無防備地靠在他懷裏。他條件反射低下頭,只望見名嘉纖長的睫毛,與半張安靜而美麗的容顏。
身上像從脊椎竄起一股電流一般,白哉愣了一秒,半擡着的手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他們之間是很少有太過親密的舉動的,更遑論是名嘉主動。不是沒感受到他們的關系一日近似一日,但白哉也知道,要名嘉完全敞開內心還太早。這難得依戀和溫柔的動作倒叫他有些無所适從。
不過無論什麽原因,有這樣的進展自然是可喜的。白哉疑惑歸疑惑,本能仍在,手臂極自然地落在名嘉肩上攬着她,半低了頭想瞧瞧妻子的表情:“怎麽了?”
這個擁抱其實也有些超乎名嘉的預料。在她一貫的想法中,這算得上是一種脆弱的姿态,意味着需要從旁人身上汲取勇氣和安撫,而她并不認為自己是如此不堪一擊之人。但那一瞬間內心無與倫比的柔軟釋放了洶湧的感性,動作快于思維,等她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潛意識裏原來是這樣依賴和信任着白哉。
男人溫和探尋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說話的時候胸腔微微震動着,名嘉的側臉靠着白哉的胸膛,感受到平穩有力的心跳和起伏。她輕輕搖了搖頭,微微笑了下,想起玉輪一知半解的那句話。
“若是喜歡一個人,何必藏着掖着告誡自己不許呢?”
她動過心的,早就動過。只是她畏懼失去,才牢牢守着那條線不敢越過,才在白哉赤忱相對時回避拒絕,說到底不過是規矩日子過久了,丢失了那個曾經一往無前的自己。
彼此依偎着,相擁着,身體的溫度透過衣衫傳過來,名嘉的聲音輕輕的:“就是想謝謝您。”曾經她為了更好的生存将自己的棱角磨平,而今,也是白哉給她支持,給她空間,讓她重新得回過去的鋒銳與勇氣。
一句沒頭沒腦的感謝,名嘉也未再說明,而白哉似乎已經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聞言勾了勾唇角,攬着她的手臂用了些力氣,将人擁得更緊了些。俄而,微微側頭輕輕吻了吻女子烏油油的發,男人的語氣包容又溫柔:“你我之間,談何謝字。”
屍魂界這幾年武鬥不斷,大傷元氣,好容易今年四海升平,年初時,靈王便有意辦一場別開生面的燈火祭,也好讓幾經磨難的屍魂界熱鬧熱鬧。
以往貴族們之間也相約賞燈,四楓院家的禦燈宴一向很受推崇,但此次靈王着意要将場面弄大一些,讓流魂街的平民同樂,好去一去連年以來的頹敗。是以各式大小燈籠早幾個月便開始備着,瀞靈庭數得上號的貴族世家也都各自領命,忙碌起來。
朽木家統管屍魂界財政人事,一場由王殿發起的燈火祭,多少大事小情,多少要緊不要緊的職務,想走關系的人踏破了門檻。要做到中正持平不叫人拿話柄說閑話,又要照顧該照顧的人情不好抹了些不得不給的面子,連月來,上朽木家拜訪的賓客是絡繹不絕,白哉和名嘉沒一日閑着的,更有甚者見夫妻倆在府裏的時候也不多,還追到番隊去,搞得兩人煩不勝煩。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兩人的感情轉變都是潛移默化的。
很早的時候,白哉就曾經産生過痛惜與心疼的感覺,只是他覺得這樣不對,所以強行拉遠距離。
名嘉也因為白哉給予的關照生出過歡喜和在意,也同樣感受到這種變化覺得危險,因此不予承認。
對于雙方而言,邁出感情的這一步都非常艱難。
從白哉的角度,他必須放下過去,坦然面對自己還有愛上一個人的欲望和能力,承認自己希望被愛被擁抱。
從名嘉的角度,她也必須重新獲得曾經的棱角分明和鋒銳果敢,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有能力、有勇氣去承擔開啓一段感情的後果,無論成敗,她都是坦然而無畏的。
☆、Episode 123
整個燈火祭預計在瀞靈庭四道門前各擺一架五層塔樓高度的大燈,圖紙早幾個月就由享負盛名的制燈大師設計完成,待到燈火祭時一齊點亮,站在高處望去便是連成一整幅的長畫卷。連接各門的街道又辟出一條來擺小吃、雜貨、表演或猜燈謎,名嘉在白哉那裏瞧過一眼布局圖,連她這般出身都覺得奢靡。
王殿要熱鬧,要面子,那些侍奉在側的公家卿貴們一個比一個會玩,這主意乍看上去是好,焉知其中要費多少人力物力?單只一架瀞靈門前的大燈,便耗工無數,設計精巧匠心獨運那是沒得說,可往返人力物料的花費也是高得吓人。更別說要造成那樣的奇景,須得多少匠人苦力,瀞靈庭的人手不夠,還得從流魂街招納。這維持秩序謹防不軌之人趁此機會混進來作亂,又是護廷隊的差事。
“又不知是誰給王上出的主意,他們只管玩,任事不插手的,倒折騰我們。”又一次從現場灰頭土臉的回來,名嘉忍不住抱怨起來,“擔着個虛職,一沒錢財進項二沒權柄勢力,鎮日只會附庸風雅蜚短流長,真是飽食終日無所作為!”
白哉知道她這是被王殿那群卿家給氣的。
觀燈大典有期限,下頭匠人苦力施工卻也要時間。因瀞靈庭人手不夠,泰半苦力都從流魂街來,這樣大批的人流量每日在瀞靈門前徘徊,終是個大隐患。是以不僅巡勤要多加安排批次,也不能來人便放,須得查查來歷。可王殿幾度催促進度,嫌棄這邊拖拖拉拉招些工匠都如此扭捏,話裏話外捎帶着女人做事如何如何,武家多麽多麽不講規矩。雖不曾指名道姓,名嘉也多半知道說的是誰。
不就是走後門想撈油水足的差事叫自己頂回去,這些公卿又沒有旁的辦法,不好說白哉不識擡舉,只能嚼嚼自己的舌根了。
“你都說了他們既沒錢財又沒權勢,可不就只剩一張嘴能說了?”白哉瞧瞧氣呼呼的名嘉,笑道。自他們兩人彼此交了心,名嘉原本蒙上的那層面具便越來越淺,人前自然還是那個八面玲珑高矜端莊的樣子,人後只他們二人時,卻是時時流露出真性情,帶了絲往日的驕縱出來。
要換了沒成婚前,白哉自然覺得這跋扈性子不好相處,如今卻覺得有趣,還常常逗一逗名嘉。兩人沒了之前那許多客氣,倒還更親近些。
名嘉嘆口氣,無可奈何:“我也是被煩的。那些過來走關系的有幾個拿得出手?他們那些卿家只要看熱鬧,誰也不經事,倒還覺着不過幾個燈樓,值不得什麽。可要我說,不出事便罷,若真有事,怕也就是這幾個燈樓才暗藏玄機呢!”
燈樓設計的圖紙出自一人之手,可內裏機關繁雜用心奇巧,加上組裝搭建的工匠,沒有一萬也有幾千。這麽些人雖大多是流魂街過來的,單論戰鬥力是不行,可架不住有個萬一。若是引起暴動或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這麽些人數也夠護廷隊頭疼一陣子。
所以,有關燈樓的事,他們是一個人情也不敢送,掌管情報的八番隊更是恨不得生了幾雙耳朵,對一點點風吹草動的消息都不敢放過。生怕真有人借着這個時機鬧起來,動武事小,到時候靈王的安全以及大批觀燈平民又有誰來保障?
兩人各自換衣裳,一封帖子從白哉衣襟裏掉出來,他低頭一看,突然問名嘉:“你猜今日誰來找我?”
男人的聲音難得透了些看好戲的架勢,這對于朽木白哉的性格來說幾乎是百年難遇,名嘉不由仔細思量了片刻。又望了望他手裏捏着的頗有些份量的帖子,笑了。
“織田政?”
“我原以為賴親大人已算得上旁若無人的典範,不想你這妹夫不遑多讓。”以白哉的教養,這已算是極刻薄的評語了,名嘉相信,若他不是個如此君子,此刻說出的就該是“唾面自幹”這個詞。
說着,将手裏那封帖子遞過來,名嘉展開一看,是善條康信的手書。
“倒會投其所好。”名嘉輕嗤一聲,合上書箋,眉目間滿是不屑,“織田夫人在我這兒吃了瓜落,他就跑去善條大師面前攀關系,真是可笑!”
織田政明知所求之事不好開口,就連姻親關系說不得都沒用,便想另辟蹊徑,借探訪善條大師之機殷勤讨好,最後不過是幫大師帶了封給白哉的尋常手書,便想給自己添些份量?
朽木白哉又不是沒長腦子。善條康信是他的劍道師尊不假,他也的确尊敬這位老師,但不代表織田政如此行事就能被高看一眼。
不如說,他如此汲汲營營,反更被光明磊落的白哉不喜。
白哉收了手書:“也是瞧着燈祭的機會,想做些實事,問我是否有法子安置一二。”
“我反問他,既是姻親,直接上門來問便是,做得什麽還要去找善條大師?”
名嘉一頓,擡眼去看白哉的表情。他臉上神色淡得幾乎看不出,只一雙眼瞳映照着房內跳動的燈火,語氣雖随意,細聽卻有一股藏在深處的冷意。
櫻花宴上她當衆下織田夫人的臉,他不僅什麽都沒問,還用同樣的話來打趣過她。如今,織田政上門走關系,不答應便不答應,他卻一反常态甚至顯得有些刻薄。
而名嘉分明知道,朽木白哉不是個心胸狹窄、目光短淺之人。
半晌,她輕嘆了口氣,捉住白哉的手搖了搖:“您都知道了?”
白哉本來有點惱織田政,看見名嘉帶了點忐忑的表情,忍了忍,用另一只手摟過她,也嘆道:“委屈你了。”
織田夫人離了櫻花宴立刻就打發了個中臈,裏見清光回報說,那人是生育了織田政長子的側室染子,但可疑的是,染子的臉卻被刮花了。
生育了第一個下一代,連正夫人沙都都默許了,閑院氏也沒公開表示反對,若說不守規矩,那當初便不該要她生育。既然孩子都平平安安落地了,生母再怎麽樣,無非叫她去飾禮佛便是,何至于毀了臉打發出去?而且還是剛在櫻花宴上被名嘉奚落了一通之後。
以織田夫人的心胸,剛丢了臉,不躲起來避風頭,反倒有心思管世子側室的事?
再聯想名嘉一反常态頻頻插手沙都之事,還專門派了個女官過去,以及織田政一貫的表現,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既然白哉都猜到了,名嘉也沒什麽好瞞的,遂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這話好說不好聽,我就是知道了也沒法發作,只能□□惡心。”名嘉苦笑,“原本想着叫那個染子不出現在人前也便罷了,又不是她的錯,沒想織田夫人這般刻毒。”
白哉一時沒說話。他成年後已經很少有大的情緒起落,人穩重了不少,但對于織田家如此行事,方一知曉,依舊是勃然大怒。一方面是惱怒于織田家的不知進退和心術不正,另一方面又同名嘉一樣,深覺被冒犯。
可就像名嘉說得,這事他們是沒法在明面上發作的,只能生生被惡心。本來對他們家印象就夠差了,織田政還拐彎抹角來走門路,白哉能給他好臉才怪。
“以織田政的腦子,可不一定知道您為的什麽生氣。”安靜了一會兒,名嘉笑道,“說不準他還覺得您喜怒無常、六親不認呢。”
“就叫他那麽以為好了,也免得以後有個什麽就上門來通路子,我不耐煩應酬他。”白哉難得孩子氣。
名嘉被他給逗樂了,趴在白哉肩上低低笑了一陣,直到對方被笑得有點惱羞成怒,才勉強止了笑意:“人都說朽木當家深謀遠慮、持重沉穩,想不到您也有這般率性而為的時候。我原還不怎麽信千本櫻與您幼時性情相似,如今看來,物似其主,這話沒哄我。”說着,又忍不住笑開了。
白哉無奈地瞧了樂不可支的妻子一眼,最終包容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護廷隊的嚴加盤查沒有白費功夫。陸續從數千工匠中抓到不少偷盜替換燈樓材料的竊賊,王殿見果有不法之徒,倒是漸漸也閉了嘴,沒再指手劃腳。
只是名嘉并不覺得這便是什麽重大收獲。
“我心裏總不踏實。”去真央的路上,夫妻倆交換心得,“這些蠅營狗茍的事到哪裏也不少的,咱們最初嚴加防範也不是沖着這類偷雞摸狗的小賊。八番隊雖然沒情報傳回來,可我心上一根弦繃着,這事兒怕沒完。”
“王上是經少納言松崎勸谏,才起意辦燈祭的。”白哉早讓人打聽過了,“松崎大人又是收了高阪家的禮,如今燈樓一應規劃設計都是高阪敏行經手。他是個對制燈癡迷的性子,倒看不出背後有什麽人了。”
高阪家早年也是王殿近侍,祖傳的制燈手藝,深得靈王鐘愛的。只是後來中間有位族人仗着自己手藝好,貪杯後出言不遜冒犯了王族,帶累家族也失了寵,如今也只剩下嫡系還有這份精巧手藝,旁支族人早不知流落到了何處。
聽上去,像是高阪家為了振興宗族的奮力一搏,但身在這個圈子久了,白哉和名嘉都深知,任何事不能只看表面。不說別的,高阪氏沒落這些年,怎麽如今才想起尋法子起複?這門手藝又沒失傳。
只是目下沒有其他情報,這缺了的一角拼圖怎麽也拼不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這應該是本文最後一個事件了。
這篇文到這裏也120多章,雖然現在死神算是冷門,不綜的題材也不能V,但是從開始到現在我一直都認真想把故事寫下來,也有很多小可愛一路跟着追下來,還留了很多言,真的很感謝大家。
快過年啦,本來想好好趕一趕稿子,但是奶奶去世了,有很多事情要料理,恐怕到年後才能再碼字,過年期間應該是沒有辦法更了。在這兒給大家拜個早年,祝各位看文留言的小可愛豬年大吉,單身的早日脫單,有愛人的天天撒狗糧~
☆、Episode 124
查不出疏漏,也不能成日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一件事上,死盯了幾日沒發現不妥,名嘉也就漸漸把此事放到了腦後。
燈樓一日日完善起來,露琪亞興致勃勃計劃着不執勤時也去瞧瞧熱鬧。瀞靈庭四道大門,除了四番隊不參與巡勤外,其餘十二隊分三天,每四隊負責一日的執勤警備。
“嫂子,等到了燈會那日,我們與大哥也去觀燈吧!聽說到時候街上有好多有趣的攤子,還有許多吃食點心呢。”露琪亞出身流魂街,被收養入朽木府後,貴族間的宴會雖也見識過不少,但一來她自覺出身異于其他人,不自覺有些自卑,不好與千金們結交,二來大宴規矩繁雜,她覺着束手束腳,也不愛出門。這次燈會,規模宏大,又是在瀞靈門外,與流魂街接壤,少了許多規矩講究,又如此熱鬧隆重,露琪亞自然十分期待。
無傷大雅的小事,名嘉一貫是極少反對的,更兼如今她與白哉相處越發融洽,能有個一同游玩的機會自也是好的,便笑着點頭應了。只是依照番隊編號,他們三人正是分開三日執勤,若想同游,至少一人須得與他人換個班次才是。
名嘉暗暗決定明日便尋個由頭,也好與三番隊調開時間。
有些事,雖然夫妻雙方都十分清楚明白,但該避諱也還是自覺避諱些的好。
白哉回來稍晚些,一家人用了晚膳,露琪亞舊話重提。本還有些擔心以白哉的矜持,會不大樂意去流魂街湊熱鬧,不想對方卻一口答應,讓露琪亞頗為受寵若驚。
不過轉念一想,以兄長對嫂子的愛惜,成婚以來就沒駁過嫂子的話。如今名嘉都同意去,白哉更是只有願意的份兒了。
這麽想着,露琪亞又不禁偷瞄了兄嫂二人一眼。
名嘉家常的衣裳總是顏色淺淡,從不豔麗浮誇,白哉換下死霸裝,在家中的常服也多以淡色為主,此刻兩人正低聲說着些什麽,舉止自然神态親密,端得一對璧人。
露琪亞突然有些後悔,不該提什麽一家人出游的。最近幾個月,兄嫂之間氣氛好得她這個旁觀者都能感覺出甜絲絲的,這種燈會正該叫人家夫妻兩人單獨去的,自己那個提議,委實是莽撞了。
可如今話已說出,也不好再說不去,她只得暗暗在心裏盤算,等到了日子,自己再想個什麽借口開溜,給大哥和嫂子留些空間才是。
“今日豐崎隊長來尋我,問我是否方便與他換日子巡勤。”夫妻倆回了房,名嘉對着鏡子拆頭發,身後白哉語氣平靜地扔下這樣一句話。
她手一頓,條件反射扭頭去看白哉。
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寫着一如既往的平淡。
“那可巧。”名嘉應了一聲,轉回頭繼續卸釵環,“露琪亞還擔心咱們各有任務,抽不出空閑來同游。如今倒是不用費神了。”
聽得白哉淡淡“嗯”了一聲,名嘉“噗嗤”笑出來,對上白哉有些不解的目光,她含嗔帶怨地瞪了丈夫一眼,輕輕拍了下男人的手臂:“看不出您醋勁兒這般大呢?人家都如此自覺避諱了,您還想瞧我笑話?”
白哉大窘:“我不是……”本想解釋自己并非小人之心,又見名嘉眉眼彎彎,笑意盈盈,不像是真的怨怪,不過是與自己玩笑,便又慢慢咽回了到嘴邊的話,跟着妻子笑了笑。
再君子,對前塵往事再清楚,有時候也難免有幾分醋意。只是如今自己與名嘉漸入佳境,豐崎也知禮守節相當有分寸,他素來明白,名嘉從不是個回頭看的人,過去的終究都過去了。
她的心已經走到了他身旁,因此相比單純的吃醋,白哉更多的是一種打趣。名嘉分明清楚他的意思,也能玩笑回來,顯見這件事,夫妻雙方已都邁了過去。
瀞靈庭大開門戶與流魂街同慶的場合可不多。便是流魂街前面幾個區治安一向不錯,以瀞靈庭貴族的高傲,也不大看得起平民聚集的街區。如今靈王大辦燈會,地點又設在瀞靈門外,這等盛會自然早早便贏得了全民的關注。
這些日子,任是八番隊再怎麽查探,也未能查出一星半點的異樣。如今一切準備停當,就連高阪敏行專門設計的燈樓也組裝完畢,只待到了夜裏便燃起燈火來,無論怎麽想,都沒有疏漏和危險。名嘉也只好說服自己,許是連着不安穩叫她成了驚弓之鳥,太過小題大做了也說不定。
雖是夜裏才點燈,但白日裏起,街市上便熱鬧起來。小販們談笑着支開攤子,一座座紮好的燈被工匠小心地擺到指定地點,四座大門前矗立的燈樓做着最後的檢驗。
一切都井然有序。
名嘉給下屬隊員們做了分工,又派玉輪盯着幾個小分隊,自己則親往緊鄰朱岩門的大政閣而去。
燈會三日,靈王預定在殿中宴請諸卿貴,不可馬虎。
大政閣高五層,是為靈王駕臨庭內所備的禦座,屆時自三層以上都将設宴,分批宴請公家及武家兩方臣下,預計每日開宴六十桌,白哉與名嘉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因是專為靈王所用的殿閣,故名嘉也是第一次進入,盡管已經看過詳細的布局圖,要與眼前的實物一一對上也不免花了些工夫。
閣內上下進出着上百侍從,忙碌而有序地準備着夜晚的大宴,為确保安全還專程調了兩隊巡勤隊在外圍守衛戒嚴,凡出入宴席的侍從臣子,皆不得佩刀。
如此這般,應是不至有什麽疏漏之處的。名嘉望着這些仆役女侍忙忙碌碌,又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