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雙刃劍出
客廳裏是死寂一般,雖然蘇恬已經向寧澤言解釋了幾句,但是氣氛卻并沒有緩和。
不行,不能繼續這樣,不然都沒辦法收尾處理,可是柿子得挑軟的捏,所以蘇恬決定先朝陸子霖下手。
“剛剛我也說了那麽多,你應該也聽明白了,和寧總好好認錯,咱們再看看有什麽補救方法。”蘇恬靠陸子霖很近,淺淺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使得規勸式的話也很好入耳。
他遲疑了兩秒後還是決定先低下這個頭:“寧總雖然我不覺得我錯了,但是必須承認的是我處理這件事情的方式不對。”
“解約吧。”寧澤言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但是說出來的話卻猶如利劍一般,只刀影綽綽便已見血。
“寧總!”兩個聲音同時重疊。
“怎麽?惹出這麽一大攤子事還指望我能為你收拾好?陸子霖,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寧澤言裝填的一臉玩世不恭的笑讓人疑惑,究竟是出于震懾還是出于真心?
蘇恬對上寧澤言的視線,發現裏面沒有任何溫度。太詭異了,就連她的心也跟着咯噔了兩下。
“他也不是故意的,一定還會有解決方案,壓住新聞找到對方HF的弱點,雙方利益和風險對等化的情況下,HF就不會把事情鬧大。”蘇恬在飛速用危機公關處理的思維設想事件的各種解決方案,“或者是對事件不掩蓋,放大HF的過錯,不過這樣太損害藝人的形象了,我不建議這麽做。”
滔滔不絕的蘇恬一直沒得到寧澤言的回應,餘光去探看他的神情才發現寧澤言正好整以暇地端着似是而非的笑望着她,難辨喜怒。
“怎麽了?我說的話不對嗎?”
“沒有什麽不對的,天真而已。”寧澤言雖然依舊帶笑,但是蘇恬卻明顯感覺到了他隐隐含帶的譏諷,勝負欲一下子就陡然升了起來。
“既然話說到這裏,也請寧總多指教。”
寧澤言擡手揚了揚自己手中喝空了咖啡杯,似乎是在說教你權當抵了這杯咖啡。
“第一找到HF的弱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第二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還沒正式出道的練習生去花費大力氣找HF的麻煩,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第三——”寧澤言無意義地轉動着面前的燙金瓷杯,“這樣的事誰也沒法保證只有一次。”陸子霖的話是朝着蘇恬說的,但是視線卻鎖在了陸子霖身上。
“可是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說放棄就放棄嗎?雖然我不太懂公司運營,但我也知道人情管理,如果所有娛樂公司都因為一次事故而放棄自家的藝人,這樣的公司是肯定走不長久的。”蘇恬眼尖發現陸子霖泛白的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麽,當即往前跨了一步隔斷了兩人的視線交彙。
“蘇恬,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你們兩個人算起來都只是銀宸世紀的員工而已,并沒有什麽差別。所以沒有立場來左右我的決定,你是有權利向我提出建議,但是聽或者不聽——”
被陸子霖尖銳現實性的話刺痛的蘇恬無力感頓生,煩躁地扯下綁頭發的發圈,套到自己手裏,回身看了眼陸子霖,他正耷拉着腦袋,像一只不知道在瓢潑大雨中找不到歸家的路的薩摩耶。
蘇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就到這裏已經足夠了,你不是已經為他盡量争取了嗎?
“那解約吧,事件公開,違約金我會想辦法籌集——”
“閉嘴。”蘇恬一把拽下了站起身來想和寧澤言談條件的陸子霖,力道大到整個前領勒到了他的脖子,白皙的皮膚上鮮紅的血印和綠色的血管相互映照。
她仰頭盯着寧澤言,語氣放軟:“寧總,這樣真的會毀掉他的。”
“是啊,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薄情寡義。
“那如果我用條件來換呢,您能否就幫他這一次?”
寧澤言勾唇一笑:“那得要看看值不值了。”
“HF旗下藝人俞曉懷孕了,但其實他們兩個并沒有談戀愛。他們兩個就睡了一次,然後俞曉懷孕了。”
“好像這個條件并沒有什麽吸引力,這些消息我也有所耳聞。沒有實錘的話,是造謠。”
蘇恬的指甲嵌入手心,彎成消瘦月牙的紅印在手掌上深淺不一的交錯。
她淡淡掃了一眼震驚的陸子霖,轉頭看向寧澤言,帶着兩分譏笑開口:“這件事情一直沒有被爆出來是因為沒有照片視頻或者産檢之類的證據不是嗎?”
寧澤言饒有興致地盯着蘇恬,蘇恬原本就被今天晚上這一通事情攪得煩躁不堪,現在被寧澤陽以這樣怪異的眼神盯着更是覺得頭皮發麻。
“寧總是不相信嗎?照片就在我的電腦裏,如果您不相信可以現在就——”
“不用看了。”寧澤言打斷了蘇恬,站起身來俯身看着陸子霖,冷淡道,“傅亦在她心裏是個什麽地位不用我多說你已經知道了,今天她做這件事就是在拿傅亦來換你,你明白了嗎?”
陸子霖偷偷瞥了一眼臉色發白的蘇恬,她本來就瘦,寬大的米黃色毛衣下包裹着的是她怎麽藏也藏不住的傷心。
蘇恬沒有想到自己會走到這一步,她不斷地說服自己已經盡力了,可是她真的做不到放任寧澤言就這麽不敢不顧地去毀掉一個少年的夢想。陸子霖做錯了什麽呢?只是因為沒有把惡毒不堪的污言穢語嚼碎了往肚子裏吞就要斷送全部的演藝生涯嗎?
可是轉念一下,傅亦呢?傅亦是有錯,但是傅亦的錯已經到了她可以全然抛下過往毫不念情地将他的把柄送出去的地步嗎?不,也沒必要。
蘇恬,你怎麽就變成了這樣一個人,還是你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別,別說了,寧總,您就說您答應嗎?”
“我不答應。”寧澤言故意停頓,複又說到,“我不接受這個交換條件,這個條件先欠在我這裏。”
“我沒有別的有價值的條件了。”
寧澤言視線落到眼淚在眼眶滾了兩圈的蘇恬身上,不合時宜地打斷了蘇恬的情緒,“總會有的,至于條件兌現前,咖啡可以續杯嗎?”
蘇恬被寧澤言并不好笑的笑話攪得更是氣惱。
拿着寧澤言的空杯轉身進了廚房,沒再和他多說一句話,趁着這個空檔寧澤言反而和陸子霖多說了兩句:“知道我為什麽把她逼到這個份上嗎?”
“因為我。”陸子霖雖然性格耿直但是情商不低,再結合剛剛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對話,大致也能猜出個端倪。
“你知道就好。這件事情我會壓下去,但是,你記住,這是唯一一次。我從來不給人第二次機會,你是唯一一個例外。”
“可是她真的很傷心。”陸子霖在心裏默默地說道,他一邊懊惱自己的沖動,一邊又心疼蘇恬被夾在中間,雖然他和蘇恬不過見了三面,但是對方卻是真心實意地為了自己好,他還一直那樣對她冷言冷語。
一想到這裏,陸子霖便又低下頭沉默了。
而寧澤言本身對蘇恬的忠誠度一直是持半信半疑的狀态,經此一試,陸子霖和蘇恬之間聯系的紐帶就更加緊密了,于他而言雖然全盤處理整個事件有些棘手,但是明确了可以成為助力的蘇恬的态度,寧澤言覺得并不虧。畢竟陸子霖是他花了大力氣想要培養的人,自然不會說放棄就放棄。
至于蘇恬的心情,這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但是當看到眼眶紅得像兔子似的蘇恬端着一杯咖啡從廚房裏走出來的時候,他還是莫名心頭一動。
是不是有些太冷漠了,寧澤言反思自己。
他輕咳了一聲提醒正把那杯咖啡放在原位而無視他本人的蘇恬,誰料蘇恬全然屏蔽了他的示意開始下逐客令。
“已經很晚了,寧總還有需要配合處理的話直接連線我吧。”每每和寧澤言打交道她都幾乎筋疲力盡。
到了這一步她要是還不明白寧澤言安的什麽心她這麽多年的飯都白吃了,寧澤言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陸子霖解約,借這個事件步步緊逼,剖開她的心一探究竟,到最後滿手都是血腥氣。
一而再,再而三,真的是太欺負人了。
“還愣着?不回基地。”寧澤言回到原位端起杯子一口喝盡了剩餘的咖啡,咖啡還有餘溫,但是他的态度又冷了三分,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慌忙之間陸子霖将一個團狀物卡到沙發間縫裏後又多看了一眼蘇恬後這才走了。
室內的溫度很高,高到蘇恬的心裏直發慌,走到陽臺邊吹了陣冷風才漸覺好轉。
歌裏唱到,為你我受冷風吹,寂寞時候流眼淚。
可這從她耳邊刮過的烈烈寒風卻是誰也不為。
客廳的茶幾上攤着一張揉皺的紙條,放在旁邊的手機裏躺着的一條已讀短信。
——“我會好好表現的,你要記得替我養貓的。”
——“把電腦裏的照片删掉吧,雙刃劍是傷人又傷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