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八場雪
第二十八場雪
女孩說完這句話的時候, 顧疏白只覺得自己額角凸起,神經猛地一繃。席間喝下去的白酒頓時全部化作蓬勃欲出的烈火, 熊熊燃燒,灼燒着他的腦神經, 燒得他頭昏腦脹。
他嗓子眼發幹,幹澀得厲害。全身上下有無數個細胞在叫嚣厮殺, 翻湧沸騰。他整個人仿佛被放入滾燙的油鍋裏生煎, 煎熬難耐。
室內寂靜,無聲的環境裏, 他的呼吸聲顯得尤為厚重。心跳加速, 狂熱而急切地在心房裏跳動,仿佛下一秒就會突破心房,跳出身體。
視線不由自主地重新投向床上熟睡的人。女孩的那張臉看上去格外白皙, 白裏透紅,越看越好看。
某些旖旎的場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在他腦海裏回放。有些不可思議的念頭也緊跟着冒了出來。
理智和心理防線猶如決堤的洪水,驟然崩塌,一瀉千裏。身體像是被什麽神秘力量驅使着,身不由己, 腳步挪動, 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靠近她。
床上的人卻睡得很沉很香, 睡容恬靜,渾然不覺危險逼近。
男人站在床邊,俯下/身, 挺括的胸膛緩緩下移,腦袋沉沉埋下去。
兩張臉近在咫尺,他這才注意到她今天塗了果粉色的唇彩,格外粉嫩的顏色。可惜已經被抹得差不多了。還剩一點晶瑩剔透的東西覆在嘴唇上。那兩片小東西色澤明亮,鮮豔,像是鮮果,讓人忍不住一嘗芳澤。
他的腦袋漸漸下移,兩張臉越來越近……
付忘言卻突然撅了下嘴,然後翻了個身,抱住被子睡得更酣甜。
顧疏白:“……”
因為她這個出其不意的動作。男人倏然回神,缺失的理智瞬間被找回,腦子也頓時清醒了不少。
他站直身體,無聲地笑了起來,暗罵自己鬼迷心竅。
差一點,真的就差那麽一點,他就想趁人之危了。
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晚上十點五十八分,馬上就十一點了。這個點時間真是不早了。
他伸手關滅了房間裏的燈,悄聲離開,去了隔壁房間。
***
這一覺睡得有些久,付忘言再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這麽久,醒來後卻沒覺得舒暢,反而頭腦昏沉,腦袋疼得厲害。宿醉的代價可真有些慘重。
醒來後,她立馬去洗漱,再去洗澡,從行李箱裏翻出一身幹淨的衣服換上。
做完這些,她去隔壁敲門。
她敲了兩下,門從裏頭被人打開。
顧疏白穿着一身白色浴袍,頭發濕答答的,正往下滴水。一看就是剛洗完澡。
“會不會不方便?”付忘言站在門外有些遲疑。
男人看了一眼,清淡地說:“進來吧。”
說完側開身子讓她進去。
“你先坐會兒,我吹個頭發。”
“哦。”
男人的頭發短,一兩下就吹幹了。
“那個……”付忘言猶豫地開口:“我們下午幹什麽?”
“跟鄭醫生約好了時間,咱們下午還得過去一趟,她還需要再跟你聊聊。”
“還要去啊?”她有些驚訝:“昨天該說的不都已經說了麽?”
“你這個沒那麽容易的。付忘言你要配合醫生治療知道嗎?”
“好吧。”她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去換身衣服,我們這就過去。”
“好。”
一瞬功夫後,男人換了套更加休閑的裝束出來。黑色衛衣配衛褲,儒雅俊秀。
一路上付忘言都在糾結,幾次想開口問顧疏白她昨晚醉酒的事情。可有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卻愣是給吞了回去。
一直到鄭醫生診所外,顧疏白看她這麽糾結的樣子,福靈心至地問道:“你有話問我?”
“嗯。”她點了點,絞着包帶,一臉糾結的表情,“那個顧醫生,我昨晚喝多了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吧?”
之前有一次和寝室那三只聚餐,她一不小心喝多了。據那三只講,她好像酒品不太好,喝醉酒容易鬧騰。
顧疏白猜到她會問這個,倒也沒诓她,實話告訴她:“出格的事倒是沒有。”
“不過……”男人驀地頓住,看着她欲言又止,表情透着那麽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高深。
“不過什麽?”她的一顆心瞬間被提了起來,有些發慌。
“不過你酒品是真不好。喝醉了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還會叫媽媽。而且……”他像是故意和她作對,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吊她胃口。
“而且什麽?”她的心又被他提了提,呼吸加速。
因為她真的難以想象她喝醉酒了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尼瑪,想一想都覺得丢人呀!
他神秘莫測地笑了笑,徐徐說出話:“而且還跟人表白。”
男人的腦袋悄無聲息地湊近了幾分,對着她的耳根微微吐氣,溫熱撩人,“付忘言,顧老師是誰?”
付忘言:“……”
什麽?
她醉酒後跟顧疏白表白了?
真的假的?
開什麽玩笑!
而且還被當事人給撞見了?
天吶,丢死人了!
付忘言心湖翻湧,難以平複,不可置信地擡頭看他,“顧醫生,你沒開玩笑吧?”
男人嗓音愉悅,“你覺得我這樣子像是在跟你開玩笑?”
付忘言:“……”
她的臉頓時熱了一度,就差把自己給煮熟了。雙頰緋紅,抵死不承認,“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會的……”
男人卻不願放過她,清潤舒緩的嗓音漸次逼近,“我真的很好奇這個顧老師是誰呢。”
付忘言:“……”
“我先進去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趕緊鞋底抹油,麻溜地跑!
***
訂了晚上的機票回橫桑。
晚上十點,飛機順利降落橫桑機場。
折騰了兩天,再回到自己的小窩,付忘言覺得幸福感爆棚。
美美的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起來,付忘言發現自己嗓子發炎,有些上火了。而且嘴裏也很不舒服,有些疼。
據她以往的經驗來看,她很有可能是開始犯口腔潰瘍了。
她一股腦從床上翻身而起,照了鏡子,發現右側口腔發了兩個小小的白泡。
該死的口腔潰瘍又開始來找她報道了!
這就是火鍋後遺症啊!
人果然不能沖動,沖動是魔鬼。殘酷的現實總是會教你做人的。
她在微信上和顧疏白說了這件事。顧疏白讓她抽空去趟醫院,他替她看看,順便配點藥緩解一下。
口腔潰瘍又開始虐她,她只能認命地開始喝粥。午餐都是叫的皮蛋瘦肉粥。
自從顧疏白帶她去過一粥一飯,喝了他們家的皮蛋瘦肉粥以後,她再喝別家店的皮蛋瘦肉粥就總覺得不好吃,沒有味道。
這就是典型的由奢入儉難。人的嘴很叼,一旦嘗過山珍海味,再回去吃粗茶淡飯,食不知味、難以下咽那是自然的。
就這點而言,愛情也是如此。
一旦遇見過這世間最好的男人,其餘的人就都會變成粗茶淡飯。雖能裹腹,卻食之無味。
遇見了顧疏白,付忘言覺得她是很難對別的男人動心了。
一見鐘情可遇不可求!
——
在雜志社上了一天班,下了班以後,付忘言就直奔第一軍醫院。
下了出租車,她站在急診大廳外面,看到好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從裏頭出來,神色匆忙。
擦肩而過的時候,腦海裏猛地浮現出很多鄭醫生告訴她的話。
“要不斷地給自己心裏暗示,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他們不是洪水猛獸……他們很可愛……”
“是的,他們很可愛……他們治病救人,救死扶傷,他們是最最可愛的人……”
……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短暫地放空自己。然後再睜開雙眼,她發現自己的視線好像開闊了一些。而且雙腿也不再發軟,感覺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雖然她還是會緊張,覺得壓抑和難受,但是她明顯地感覺到自己似乎沒有之前那麽害怕走進醫院,看到醫生了。
看來專業的心理疏導果然是有用的。她其實應該早點找心理醫生去看的。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顧疏白,她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勇氣去看心理醫生呢。
她乘自動扶梯上去,在二樓口腔內科的過道剛好碰到下班的李默然。
付忘言有輕微近視,一旦離得遠了,她就看不真切。而且因為這恐醫的怪毛病,她歷來不太敢看醫生。一看到穿白大褂的醫生,就下意識地避開。因而她是真沒注意到李醫生。
倒是李默然,他最先注意到付忘言。兩人迎面碰到,李醫生及時叫住她,笑着問她:“付小姐是來找老顧?”
“嗯,我來找顧醫生配點藥。”
李默然:“付小姐怎麽了?”
提起這個,付忘言就很憂傷,聲音悶悶的,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口腔潰瘍,有些難受。”
“老顧在217診室,你直接過去找他,他還沒下班。”
“嗯。”
——
付忘言來到217診室,門沒被合嚴實,微微敞開,透過這條狹窄的縫隙,隐約可見裏頭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形,白大褂的雪白刺人眼球。
她正欲敲門。裏頭的人卻好似有所感應,轉了個身,瞥到外頭一抹軍綠色的羽絨服衣角。
“付忘言,進來吧。”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摩驀地傳了出來。
付忘言:“……”
還真是及時啊!
她伸手敲門的那只手聞之一頓,松開五指,直接推門進去。
他戴着無菌帽,沒戴口罩,那張清俊而渾然天成的俊顏顯露無疑。他對着她微微一笑,問:“感覺怎麽樣?”
“什麽?口腔潰瘍嗎?”
“不是,你今天來醫院感覺怎麽樣?”
他是在問她恐醫的毛病。
她說:“還是難受,但是感覺沒以前那麽害怕了。”
“不錯,看來鄭醫生的專業疏導是有效果的,過段時間我們再去一趟雲陌,争取給看好了。”顧疏白指了指辦公桌一角,“你把包放下,我來給你看看口腔潰瘍。”
“哦。”她趕緊将手裏的帆布包放在顧疏白辦公桌上。
放好包,她深呼吸,讓自己放松。
看到這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顧疏白不禁想起第一次給她看診是情景。那天這姑娘也是這個樣子,面色蒼白,神經緊繃,赴刑場一樣悲壯。讓他覺得莫名想笑。
他取出一根探針,伸手一把握住付忘言的手,安撫她:“放輕松,你太緊張了。”
她“嗯”一聲,點了點。心理上受到安撫,讓自己別緊張。可身體卻不受安撫,不自覺地開始緊繃僵硬。
這讓顧疏白很無奈。他還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她恐醫,最起碼不會那麽害怕他這個醫生。如今看來,只要他一穿上這身白大褂,他站在她面前就能帶給她無聲的壓力。
男人一靠近,清淡的消毒水味道就撲鼻而來。她睫毛輕顫,眼前只剩下白大褂了無生氣的雪白,刺激着她的視覺神經。
她的視線白茫茫一片,她努了努嘴,小聲地和顧疏白商量:“那個顧醫生,你能不能把白大褂脫了啊?”
顧醫生:“……”
他啞然失笑,有些頭疼,“怎麽,還是受不了嗎?”
她絕望地搖着腦袋,認命地說:“還是難受。”
他歪着腦袋陷入沉思,覺得有些犯難。半晌後想出一個辦法。
他沒有依她所說脫掉白大褂,也沒退開讓她緩緩,而是出人意料地探出左手,覆上她的眼睛。
一瞬間,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醫用手套冰涼的觸感迅速蔓延開。
下一秒,她聽到他溫柔似水的聲音,蠱惑人心,“付忘言,你把眼睛閉上。閉上眼睛就看不到我的白大褂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想下章要不要讓這兩只kiss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