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帝登基四個月後

九月，對于海斯帝國三等居住行星H15號上的居民來說，已經是需要穿長袖衣褲的季節。作為一個三等居住行星，這裏不但距離恒星遙遠，直線上還隔着很多天體。行星上溫度偏低，沒有明顯季節更替，到了秋冬天平均每天光照只有三個小時。

居住群地H15-C

C等居住群是行星上的貧民區。整個區域裏是密密麻麻的居民住宅，建築密集破舊，街道窄小雜亂，居民普遍貧窮。晚間昏暗的路燈下，諾亞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在一家小電器店做工，靠修理日常電器為生。這裏的居民都認識他，前幾年他銷聲匿跡不知去向，最近不知為什麽又回來了。

沒人知道，他曾是名震一時的自由戰線聯盟的領袖。也沒人知道，他還是一名優秀的機甲機師。

諾亞走到家門口，還沒來得及打開門。鄰居的門忽然打開，一個小孩子探出個頭來。

“是諾亞哥哥回來了嗎？”

他跟着跑出來，手上拿着一個看來還算新的紙盒。

“這個送給你，是今天我生日收到的。謝謝你修好了我的小機器人。”

諾亞看看手裏的紙盒，消瘦無光的臉上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謝謝，比爾。生日快樂。”

“哥哥，你好瘦啊。”小比爾看着他的胳膊，撸起袖子的小臂消瘦得讓人不忍看，“他們說，你是被Alpha抛棄了，才會像現在這樣，是不是......”

“比爾，回來！”鄰居的門內，一個男人的訓斥聲立刻響起。

小比爾吐了吐舌頭，向諾亞擺了擺手，然後跑回了家門。

砰的一聲，門被重重關上。

諾亞站在那裏片刻，然後緩緩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子。

諾亞的家中

房門關上的同時，房間的燈自動打開。跟着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那是埃塞克的聲音。

“諾亞，你回來了。”

諾亞嗯了一聲，走進空無一人的房間。整個房間不足三十平米，除了窄小的浴室兼衛生間，就只有一間客廳兼廚房兼卧室的房間。他把紙盒放在房間中央的飯桌上，然後來到冰箱前打開門。空空的冰箱裏只有一瓶過了保質期的牛奶，和幾個凍得硬硬的面包。他取出牛奶，拿着來到飯桌前坐下。

他打開紙盒，裏面是一個香軟的奶黃醬夾心牛角面包，外層還撒了一些巧克力碎。這樣好的面包，難怪是小比爾的生日禮物。諾亞突然有點不忍心吃，可即使現在還給小比爾，對方也不會要。

他嘆了口氣，打開牛奶瓶子，準備吃自己的晚餐。

“諾亞，吃飯前要把食物熱一下，不然你的胃病又會犯。”埃塞克的聲音再次響起。

諾亞的手在空中停頓幾秒鐘，然後嗯了一聲，拿起牛奶瓶來到廚房空間。他把牛奶倒進一個小鍋，打開火開始熱。在等的工夫，他忽然想起了什麽。

“今天有訪客嗎？”

“沒有，但家附近有警備巡邏無人機出沒。”埃塞克的聲音響起。

諾亞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離開監獄四個月了，他每天都處于被監視的狀态。

鍋裏開始冒熱氣，牛奶已經煮沸。諾亞把牛奶倒入碗裏，端回餐桌重新坐下。一碗牛奶，一個面包，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連早餐都不夠，但對他已經是一頓晚餐。除了生活拮據之外，對于一個帶标記的Omega而言，失去Alpha對身體和精神造成的傷害是持續性的。這幾年他的平均體重在持續下降，也許未來哪一天他就會因為營養不良倒下再也起不來。

諾亞并不在乎。對他而言，活着是一種索然無味的狀态。在這個無聊的生命裏，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理由，是死前把仇人帶進地獄。

“這不像萊茵·缪爾豪森的風格。他從來都是暗中觀察，不會做這麽明顯的舉動。”諾亞一邊吃一邊自言自語似地道，“有人在用這種方法警告我，不要對他動任何心思。”

“也許是他的心腹臣子？”埃塞克回答。

“他釋放我是有目的的。有哪個臣子這麽大膽反其道而行之，破壞他的事？”諾亞反問。

“那麽是......”埃塞克陷入了沉默。

“是一個深愛着他，同時也被他深愛着的人。放眼這個帝國，就只有一個人。”諾亞說着眼前浮現了一個身影。在萊茵的登基大典上，那個身穿白色軍服的Omega。諾亞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深意的笑意。

“死亡未必是地獄。萊茵·缪爾豪森，我要讓你經歷活着的地獄。”

晚餐在五分鐘裏結束。諾亞洗過了碗，又走進浴室沖了個澡。等沐浴完畢出來時，房間裏室溫已經降到10度。他裹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外套來到床邊，床邊牆上有一個控制板。那是這個房間裏的人工智能的開關，管理着這個家的照明、室溫、能源和警報系統。諾亞躺到床上，取下手上的腕表式通訊器時，順道問了一句。

“現在什麽時間？”

“晚上10點23分41秒。”埃塞克的聲音響起。

諾亞核對了手腕上的通訊器，時間一秒不差。他嘴角撇了撇，似乎有些不滿意。

“我要睡了。”

“晚安，諾亞。做個好夢。”

“晚安，埃塞克。”諾亞閉上眼睛，喃喃低語了一句。

同一時間，科林星，軍部大樓

克萊德裏希看完最後一份報告，關上辦公桌上的光屏，揉了揉疲倦的眼睛。作為軍部副長官，他需要實時掌握軍部下屬各部門的情況并作出指示。比起牌面上的最高長官奧托元帥，他才是真正運作軍部的人。

滴的一聲，房間通訊器裏響起人工智能克勞迪娅的聲音。

“軍部下屬太空物理研究所信息，明天的彙報時間提前至早晨8點30分。陛下和其他參與成員已經通知完畢。”

克萊德裏希揉着臉答應一聲。明天森谷之的團隊将第一次在萊茵面前展示時間軸，象征着帝國正式開啓對四維空間的探索。

“軍部下屬情報部消息，隕星12號日常巡航報告顯示，被監視目标沒有異常行動。”

克萊德裏希的手停頓一下。隕星12號是監視諾亞·迪瑪希特的無人機，由他親自部署給情報部的監視任務。他知道這麽做會違背萊茵釋放他的初衷，但他一定要用這種方式提醒那個Omega。

他不允許他傷害自己的愛人，也不忍心再看到那個Omega以卵擊石受到傷害。

“通知情報部，繼續隕星12號的日常監視。”

“命令已傳達。”

“軍部傳送區域消息，請殿下現在到大樓的傳送區域，有人等候。”

克萊德裏希一愣，“這個時間？是誰在等我？”

“是陛下。”

克萊德裏希呆了兩秒鐘，“你們真是太無禮了，讓陛下等在傳送區域？！是不是準備讓軍部高層集體辭職？”

他趕緊站起身拿起外套，顧不上收拾辦公桌快步走出房間。他三兩步來到升降梯前，乘升降梯來到一樓大廳。遠遠就看見傳送區域附近跪了不少高級軍官，其中也包括剛剛下班等待傳送門的情報部長官施密特。他已于半年前返回科林星，繼續成為萊茵的左膀右臂。萊茵坐在傳送區域的等候廳，專心看着手上通訊器發出的光屏，那上面是森為明天準備的報告。雖然不少傳送門都已處于開啓狀态，但萊茵不發話，沒有人敢起身離開。

“陛下！”克萊德裏希快步走到萊茵面前，單膝跪地行君臣禮。

所有跪着的人不約而同內心松了一口氣，救星終于來了。

萊茵聞聲收起通訊器，起身來到克萊德裏希面前，拉過他的手讓他起身，“我以為你還在忙，就沒上去找你。”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克萊德裏希不好多說，只能禮貌回道，“陛下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回行宮了。”

“你不在行宮，我一個人回去幹什麽？”萊茵理所當然地回道。

跪了一地的人雖然低着頭，多數臉上露出明白的笑容。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克萊德裏希有點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趕緊結束對話，“我們離開吧。”

萊茵嗯了一聲，拉起他的手大方地走過一衆人，踏入傳送門中。

萊茵堡

一道傳送門開啓，二人走出門外。萊茵沒有立刻向行宮走，而是站住腳步看着天上。夜色已深，漫天的繁星閃爍着銀色光芒。夜空裏隐隐浮現着一道帶狀灰影。那是諸星之眼在星光下顯出的輪廓。克萊德裏希見狀也停下腳步，擡頭看着天空。

“你在看什麽？”

“森的報告讀了嗎？”

“嗯。”

“明天時間軸的開啓，會颠覆人類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萊茵說完轉過頭，看着周圍夜幕下的私人領地。四周環境安靜，只有草叢裏隐約發出昆蟲的叫聲。

“你想過沒有，也許未來的什麽人此刻就在附近，正看着我們。”

克萊德裏希也轉頭看着周圍，“森的報告說，目前穿越者只能在幕後的虛拟空間裏觀察歷史。即使是未來的我們回到這裏，他們可以看到現在的我們，但我們看不到他們。”

萊茵看着周圍空曠的環境，忽然仰起頭大聲道，“未來的克萊德，無論到什麽時候我們都會在一起。這一生我只要你，你聽到了嗎？”

克萊德裏希心裏一陣熱流，不禁緊緊握住萊茵的手。萊茵将他攬到懷裏，用力吻上他的嘴。二人在星光照耀下，久久地擁吻在黑夜中的萊茵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