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中午，H15行星，C等居民區的小電器店-鳳凰

店面坐落在居民區的一座破樓二層，窗戶上貼着鳳凰電器店的大字招牌，下面小字寫着維修各種電器、機器人、人工智能系統。當然，像其他貧民區的電器店一樣，這裏接手的大多是人工智能家電、廉價機器寵物一類的低端産品。

諾亞坐在工坊裏，正在修理一個家用面包機。它的智能系統出了問題，連接不上家裏的人工智能控制端。打開面包機的同時，諾亞看到了問題所在，面包機的智能芯片被高溫燒毀了。他按照普通的修理方法，更換了一個新芯片，然後把它放到取貨櫃上。

作為一個優秀的機甲機師，諾亞知道問題的根源其實不在芯片，而在人工智能的控制程序。一個成熟的人工智能系統絕不會分配過量的電流給面包機，導致芯片被燒毀。如果不改變控制程序，幾個月後這個面包機還會被再次送進修理鋪。

但他沒有修改程序。不是他奸滑想為以後留下生意，而是不想讓任何人注意到他的職業功底。在自由戰線聯盟的那幾年裏，他深知隐藏身份要從一點一滴的細節開始。

這時工坊門打開，一個戴眼鏡的肥宅Beta大叔提着塑料袋走進來，把袋子放在諾亞的工作桌上。他叫湯普森，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老湯姆，是這個修理鋪的老板。塑料袋裏是兩個小塑料飯碗，裏面是肉蔬混合的湯食。這道菜叫福祿湯，用黃油混合蔬菜肉類一起炖食，在貧民區裏算是好夥食。

“吃午飯了，諾亞。”

“謝謝。”諾亞摘下微觀眼鏡，打開塑料袋拿了一盒。

老湯姆看着他的動作，“兩盒都是你的。”

諾亞看了看盒裏的量，“我吃不了，這太多了。”

老湯姆皺眉看着他，“你太瘦了，不多吃點怎麽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克扣你工錢呢。”

諾亞淡淡笑了一下，“那我留一盒晚上帶回家。”

“不行！這兩盒必須中午吃完。”

老湯姆不客氣地道。他接着打開桌上一個舊的播放器。立體光屏上開始播放新聞直播，滾動字幕上顯示着克洛諾斯空間站開始運行的消息。

“帝國軍部宣布，軍部下屬太空物理研究的第183座空間站-克洛諾斯空間站今日起正式投入運行。今天早上8點30分，皇帝陛下親臨空間站，并參與了第一次時間旅行。空間站負責人森谷之博士表示，克洛諾斯空間站的運行，象征着四維時代的正式開啓。帝國作為這個三維宇宙裏第一個開啓四維時代的國家，也将繼續走在所有文明的最前端。”

“有人可以穿越時間，有人還在為下一頓飯發愁。哼，這個鬼世道。”老湯姆咬了一口幹面包，咀嚼中口齒有些不清。

從組織自由戰線聯盟時，諾亞就知道帝國軍部在搞時間軸計劃，所以他并不意外這個消息。此時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光屏上的那個人。直播裏，記者正在采訪軍部副長官馮·曼施泰因将軍。雖然身居要位，但他幾乎不出現在公共媒體上，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最高長官奧托元帥接受采訪。

“帝國軍部對四維空間的探索還會繼續。有輿論說這是浪費納稅人的錢，但未知世界裏永遠充滿着威脅。滅頂之災，不會因為無知就不發生。了解危險，是應對威脅的第一步。”

“這個人講得還有點道理啊。”老湯姆一邊嚼着食物一邊道。

“那是帝後，皇帝的伴侶，他當然會為軍部和權貴的利益說話。”諾亞接口道。

老湯姆一口面包差點噎道，他蹦起來跑到光屏前，仔仔細細打量着光屏上的克萊德裏希。

“這就是那個将軍Omega？據說比皇帝陛下大七歲，但陛下對他感情至深，為了他不娶其他Omega，是嗎？”

雖然傳言有故事色彩，但諾亞知道大致事實也确是如此，“就是他。”

老湯姆啧啧咂了兩聲嘴，“帥是挺帥的，但也不算美人Omega。有什麽這麽吸引皇帝陛下的？”

諾亞看着光屏上的人。如今在帝國裏，克萊德裏希的名聲十分顯赫，但公衆曝光率極低。自從萊茵的登基大典之後，這是諾亞第二次在媒體上見到他。據說，萊茵不希望克萊德裏希頻繁出現在公衆視線裏，原因之一是擔心他的人身安全。這也足見萊茵對他的珍視程度。

“大概是因為，皇帝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他身上吧。”諾亞喃喃自語。

見老湯姆不解地回頭看他，諾亞聳聳肩笑了一下，“我猜的，他們不是伴侶嘛。”

說到這兒老湯姆想起了什麽，“你也是Omega，有這閑心還不想想自己的事？這個街區裏傳言滿天飛，說你是被Alpha抛棄的。你到底有沒有被标記，要真像他們說的那樣，你今後怎麽辦.....”

“我沒事。”面對這個問題，諾亞總是一句話結束對話。

老湯姆話被堵了回去，張着嘴半響最終嘆了一口氣，“好吧，我要去進貨了。最近有幾種芯片缺貨，可能下個星期才能到。如果晚上我趕不回來，你幫我把店關了。”

“知道了。”

晚間11點，萊茵堡

一道白光亮起，傳送門開啓在城堡前。克萊德裏希從門中走出來，立刻注意到管家正恭敬地等在門外。克萊德裏希明白了什麽，嘴角展露一絲無奈的笑容。

“是不是陛下發脾氣了？”

管家面露慚愧點了點頭，“今天晚餐時候，陛下挑刺得厲害，沒吃幾口就發火走了。我能看出不是晚餐的原因，但恕我愚鈍猜不出到底為了什麽，還請殿下指教。”

“怪我忘記事先提醒，今天是我惹火了陛下。”克萊德裏希做了個請的手勢，和管家并肩走在回城堡的路上。

“是殿下？”管家面露意外。克萊德裏希從來言行舉止有分寸，加上萊茵對他向來遷就，二人自成婚以來還沒紅過臉。

“帝國對其他星系的控制愈發加強，這樣下去遲早會發生變故。軍部高層裏有聲音建議暫停Alora黑頭蜂行動。我知道這麽對萊茵說是沒用的，本想鋪墊一下再開口，結果弄巧成拙了。”

管家聞言點點頭，“我不懂什麽政治軍事的大事。但今天陛下的火氣不一般，已經命令我在別間卧室做就寝準備，看樣子今晚是不想和殿下一起睡。您在陛下面前言行要小心。”

萊茵堡，二層書房裏

萊茵又看完了一篇報告，時間已經接近12點。他揉揉疲憊的眼睛，一陣饑餓感再次襲來，讓他心情更加不好。他煩躁地關了書桌的燈，走出書房大步走向卧室。走到門口他忽然停住腳步，才想起今天吩咐了管家準備另一個卧室，要和克萊德裏希分睡兩天。

“他居然不來找我？！”

萊茵看看緊閉的卧室門，心中更覺氣惱，恨不得一腳把門踹開。但他最終克制住了情緒，怒瞪了一眼那扇門，然後轉身向另一個卧室走。咣當一聲響，他重重推開這間卧室的門。房間裏飄着一股濃郁香甜的氣味，床頭的小桌上放着一杯熱杏奶。克萊德裏希正在給他整理床鋪。他身上還穿着軍裝，看樣子是回來不久。

聽到動靜，克萊德裏希轉過身來，淡定地面對門口一臉惱意的萊茵。

“我猜你餓了，喝一杯東西再休息。”

看到克萊德裏希的那一刻，萊茵的怒氣瞬間減下去大半。但他放不下白天的事，別扭勁還沒過去。

“這裏是我的卧室，誰許你進來的？”

“我看你吃了東西就走。”克萊德裏希平靜道。

萊茵哼了一聲走到床頭桌前。這杯熱杏奶來得正是時候，溫度也剛剛好。他一口氣喝幹淨，然後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他冷冷瞟了一眼克萊德裏希，自己來到衣櫥前的小木桌，上面擺着管家準備好的睡衣。他抓起睡衣又撂下，開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扣子。這時克萊德裏希走到他面前，幫他解着衣服。

“我幫你換了衣服就走。”不用擡頭，克萊德裏希都能感到他那冰冷的目光。

萊茵并不傻，他明白克萊德裏希是在哄他，兩個人心知肚明彼此的脾氣秉性。

換好了衣服，萊茵沒理他，徑直走向床然後鑽進了被子。克萊德裏希來到床頭桌旁，關上床頭燈，黑暗中一個人靜靜坐到單人沙發上。

“還不走？”被子裏傳來一個聲音。

“我看你睡了就走。”克萊德裏希心裏暗嘆。幸好他了解萊茵，要是換一個人真得聽話走了，下一刻火山爆發這座城堡的房頂恐怕都要掀了。

房間裏沉默下來。克萊德裏希看着星光照耀下床上的影子，心裏感到一股矛盾。他欣賞萊茵的做事風格果斷絕對，這是他身為Omega注定做不到的。但又擔心他會因為手裏的權力失控，如果連自己都壓不住他，這個帝國裏就再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犯錯。

“過來抱我睡。”床上的人忽然道，過了兩秒鐘又補了一句，“我睡了你再走。”

克萊德裏希心裏想笑，他別扭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這樣半兒戲半認真的發火，也只有在克萊德裏希面前才見得到。

“好。”

克萊德裏希答應一聲，脫了軍服外套來到床邊。他側卧到萊茵身旁，那個腦袋立刻抵到他的肩窩，一只手摟上他的身體。

“我不是留你。但明早我醒的時候，你人要在這裏。”

“我晚上要是突然醒了，你也要在這裏哄我繼續睡。”

懷裏的人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克萊德裏希明白今晚他注定要在這裏和衣而眠，低頭吻了一下懷裏的人。

“晚安，萊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