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科林星,安德烈斯紀念公園

公園處于嚴格的軍事警戒下。榮耀之路的一側終點位置,有一座用紅布覆蓋的高大石像。那是先帝魯道夫的紀念雕塑。這一段路的路盡頭是面積千餘平方米的和平廣場,廣場上參與典禮的人們都已列席,邊緣地帶上媒體報道團隊也準備就緒。此時空中狂風暴雪,廣場上軍部工作人員正在給列席者分發抗寒外套,抵禦突至的異常氣象。

廣場側面的飛艇停泊位上,皇帝的禦用飛艇剛剛降落。萊茵隔窗看着外面的天氣,目光中明顯在思考。森博士曾經提醒過,時間傳送門的實驗可能影響這個時間點上一切對時間敏感的事物,比如天氣。萊茵在心裏暗暗揣測,森的實驗可能正在有實質性的進展。

飛艇降落後,一名禦用侍者來到他面前單膝跪地,手上捧着一條灰色大氅。

“陛下,典禮一切準備就緒。這是軍部提供的臨時禦寒措施。”

萊茵看了看他手上的衣服。暗灰無裝飾的外套顯得呆板土氣,脖領圍繞的也是較廉價的禽類羽絨。他皺着眉拎起看了看,嫌棄地撇撇嘴。

“有沒有為典禮出席者和媒體記者準備?”

“按奧托元帥的命令,都已準備妥當。”

萊茵嗯了一聲,拿過外套披在身上。侍者起身想過來給他系好大氅絨帶,被他一把推開了,“不用!”

萊茵披着大氅下了飛艇,以奧托元帥為首的軍部高層在懸梯邊單膝跪地迎接。萊茵走到衆人面前,狂風吹得他的大氅在風中飛揚。

“天氣不好,典禮盡量從簡。”他的命令簡潔明了。

“是,陛下。”

萊茵說完向廣場走,衆人立刻起身跟随。奧托元帥把萊茵的侍者招到身邊,壓低聲音質問,“你怎麽不給陛下整理好?這樣只披着怎麽保暖?”

“陛下好像有點惱,不許我碰他。”侍者硬着頭皮為難道。

奧托元帥不是不知道萊茵的脾氣,皺着眉揮揮手示意他退下。一行來到典禮區域,萊茵走上廣場正前方的露天觀禮臺。他出現在高臺上的那一刻,廣場上所有列席者和媒體齊齊跪下高呼,

“皇帝陛下!”

高臺之上狂風更猛,幾乎把人都要吹倒。奧托元帥擔心地看着他大氅之下單薄的軍服,來到他身邊低聲詢問,“陛下是不是到觀禮臺的房間裏去?”

萊茵向廣場上的列席者擡手致意,那只擡起的手都有些凍僵了。他沒理會他的話,奧托元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退後兩步不敢再多說。

就在典禮即将開始之際,忽然一陣腳步聲響起,觀禮臺下又走上來兩個人。那是克萊德裏希和萊茵堡的一名侍者。除了萊茵之外,觀禮臺上的所有人立刻單膝跪地,向帝後行禮。

“克萊德?”萊茵有點意外。

克萊德裏希示意衆人起身,然後走到萊茵面前。他脫下萊茵身上的大氅,把帶來的黑氅給他裹在身上。那是一件外層黑色貂絨、內層白色貂絨、領子是白色貂毛的大氅,和他登基時穿的類似,只是沒有寶石裝飾。

克萊德裏希給他系領子絨帶的時候,注意到他的脖頸上有些微紅,想必是剛剛的羽毛刺激到皮膚。他用手摸了摸紅的地方,才發現萊茵的皮膚冰涼,心疼地給他緊了緊脖領。萊茵乖乖地仰着脖子讓他整理,臉上冷意不自覺緩和,嘴角微揚看來心情有所好轉。

“這麽冷的天還任性挑剔?”克萊德裏希低聲訓斥。

萊茵沒在意他的訓斥,反問道,“身上累不累?”

“沒事,我陪你觀禮。”克萊德裏希明白他是想讓自己陪着。

萊茵臉上更舒展一些。克萊德裏希給他系好衣服後,退到了他的身旁。

這時典禮正式開始,廣場上的樂隊奏起軍歌,石像紅布一點點被揭下。除了萊茵之外,所有人面對漸露真容的石像單膝跪倒,低頭行沉默禮。雕塑上的皇帝魯道夫樣貌十分年輕,衣着還是皇儲時代的打扮,腳下站在一艘軍艦的船頭。這是魯道夫作為戰略軍事家影響最大的一筆。他第一個提出在軍部下設立皇家星盜艦隊,用非正常手段給別的行星施壓,借此擴大帝國的利益。流芳數十年的傳奇星盜船白矮星號和Alpha主序星號,都是魯道夫指揮下的傑作。萊茵迎着風雪注視父親的雕像。對他而言,魯道夫不是一個和藹可親的父親,卻是一代讓人敬仰的君主。

這時風吹得更加猛烈,尤其對于高處觀禮臺上的人。萊茵向前挪了幾步,擋在一旁跪禮的克萊德裏希身前,為他遮擋迎面撲來的風雪。克萊德裏希低着頭沒有注意,但旁邊多數軍部高層都看在眼裏,暗自感嘆在萊茵心裏除了帝國社稷外,恐怕就只剩下一個人的位置。

最終紅布完全揭下,魯道夫的雕像屹立于風雪之中,典禮立像儀式結束。萊茵轉身向身後的克萊德裏希伸出手。當克萊德裏希把手放在他手上時,萊茵發現他的手異常冰涼。雖然衣着厚實,但畢竟他正處于身體最弱勢多變的時期。

“手這麽涼?”萊茵心裏一緊問道。

“不要緊。”克萊德裏希臉上微笑依舊,話音中卻透着一絲無力。

萊茵立刻轉向奧托元帥,“讓飛艇進入廣場,到這裏接我。”

禦用飛艇低空飛進廣場,停靠在觀禮臺的近處。萊茵攜克萊德裏希走下觀禮臺臺階,并把自己的大氅脫下來裹在他的身上。狂風暴雪裏,萊茵護着克萊德裏希走向飛艇,一邊舉臂為他擋風雪一邊側頭注視着他。這一幕被廣場邊的無數媒體抓拍,意外成為這一天立像典禮上的報道亮點。

飛艇起飛後向軍部大樓全速飛行。機艙裏,萊茵摟着克萊德裏希坐在寬敞的沙發上,感到他的身體在不住顫抖。平時克萊德裏希從不在外人面前和萊茵有親密舉動,但此時他無力地縮在萊茵懷裏,緊閉雙目輕蹙眉頭看來很難受的樣子。

“通知登茨醫生在行宮待命,今天其餘的安排全部取消。”

十分鐘後飛艇降落在軍部大樓門口。克萊德裏希想強撐着自己走,但被萊茵一把摟過橫腰抱起。他也實在無力掙紮,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把臉貼在他的胸前。

“冷……”他的聲音明顯比剛剛又虛弱一些。

萊茵腳下的步伐更加加快。他抱着克萊德裏希來到傳送區域,走進準備好的傳送門,不到一分鐘回到了萊茵堡。萊茵堡外,管家早就得到消息等在門口。

“陛下......”

管家跪地迎接,話還沒說完,萊茵像一陣風一樣大步走過,“別廢話,醫生呢?!”

“是,在二層卧室!”管家趕緊站起來,小跑着追上他的腳步。

萊茵快步走進城堡,三步并作兩步走上樓梯,來到二層的卧室。正在等候的登茨醫生立刻跪倒,還沒來得及問禮就被吼了一句。

“還不過來!他抖得厲害!”

登茨醫生趕緊來到床邊,迅速診斷了情況。克萊德裏希的身體不停顫抖,嘴唇青紫身上冰冷,明顯正在嚴重失溫。雖然此時他身穿一身軍服加兩件貂裘外氅,卻絲毫不能改變這個狀态。

“殿下看來是突發了低溫症。幸好回來的及時,我給他一些體內複溫的藥物,應該不會有大事。”登茨醫生趕緊在醫療箱裏尋找配藥。

“低溫症?他明明穿了保暖的外氅,也沒在外面呆多久,怎麽會凍到?”萊茵追問道。

“正常是不會。但Omega在發情期裏,為了優先标記和受孕,其他身體機能都會下降,比如體溫調節機能。就像小孩或者高齡老人,即使穿很多衣服,在極寒環境下還是會最先引發低溫症。”

登茨醫生準備好了藥物,示意侍者把克萊德裏希扶起來。侍者剛剛來到近前,萊茵沒好氣地一把推開他,自己坐到床邊把他摟到懷裏。他臉色慘白,皮膚冰涼涼的,除了有呼吸外看上去和死人無異。萊茵緊緊抱着他,把臉貼上他的臉頰,試圖用體溫來暖他的臉。

登茨醫生給他注射了複溫藥物,看着萊茵的臉色小心建議道,“陛下,複溫治療需要內外平衡。最好讓殿下去溫水浴,有助于恢複體溫。”

“去準備。”萊茵沒有要松開克萊德裏希的意思,只朝侍者命令了一句。

“跟我來。”管家趕緊示意侍者一起去。萊茵的口吻聽來普通,但這個時候要是粗心辦錯什麽事,恐怕小命立刻不保。

片刻後,管家來回複一切準備妥當。萊茵親自抱着克萊德裏希走進按摩浴池,按照醫生的囑咐,坐在熱水對流處利用熱水流幫他回複體溫。入浴片刻後,他的體表溫度明顯回升,身體也不再顫抖。當他睜開眼睛時,只見萊茵抱着他還在不斷往他身上撩洗熱水。

“萊茵別鬧,好熱......”

克萊德裏希無力地試圖推開他,下一刻被他緊緊抱在懷裏。

“還敢說?你今天差點沒命了!”萊茵的話裏怒意十足。

克萊德裏希迷惑地擡頭看着他。他好像真的怒了,少見地用那種冷狠的目光看着自己。克萊德裏希不記得太多,只記得上了觀禮臺後就一直很冷,逐漸寒冷到好像身上沒穿衣服似的。

“這個發情期裏不許去戶外,不許吃冷食,不許只穿單衣。有一條做不到,你以後永遠呆在行宮,別想再回軍部供職!”萊茵的口吻是絕對命令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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