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萊茵聽他的話略感奇怪，低頭問道，“什麽意思？”
克萊德裏希停頓了兩秒鐘，“我的意思是以後有了卡爾，我要是在他面前教育你，你不是很沒面子？”
萊茵也停頓了兩秒鐘，“也對，到那時終于有人代替我聽你的管教。”
兩個人相擁在一起，直到點點繁星布滿黑色蒼穹，才攜手走回城堡。二人照舊一起用餐，像往常一樣在餐間不時看着對方，但都不多說什麽。餐後，萊茵說晚上沒有工作想下棋消遣，克萊德裏希立刻同意。侍者在小餐廳的餐桌上擺上棋盤，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想故意輸給對方，結果一盤棋下得好像兩個初學者一般，走到最後棋盤上只剩下彼此的王。
“看來我輸了。”萊茵笑了笑道，因為下一步輪到克萊德裏希走子。
克萊德裏希扯了扯嘴角，“可我要吃掉你，就必須越規走下一步，不走也是違規。這盤棋，沒有贏家。”
二人的目光相互碰撞。那一刻，二人似乎都看到回避的眼神。
“克萊德，你有什麽事要對我說嗎？”
“沒有。你呢？”
“我也沒有。”
博奕在沉默中結束。二人都不想多說話，遂早早換了衣服上床休息。兩個人都隐隐有一種感覺，好像對方知道了什麽，卻又不敢開口試探。因為太了解彼此，先開口的人一定會暴露自己。
萊茵忽然湊過來，抱住克萊德裏希。
克萊德裏希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把整個身體埋進他的懷抱。
萊茵緊緊摟住他，把臉埋在他的頭發裏，久久地、重重地吻着他的頭。
克萊德裏希沒有動。因為他不敢動，怕眼中的淚水會溢出來。
二人一夜無語，亦無眠。
帝歷427年11月29日，淩晨5點
萊茵睜開眼睛，窗外已經隐現破曉的晨光。他轉頭看看身邊的人，克萊德裏希面朝向他側躺，呼吸沉穩睡得正熟。
“克萊德，我有事問你。”萊茵忽然低聲開口。
對面睡得很沉，連呼吸頻率都沒變。
萊茵放下心，湊過去臉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做個好夢，克萊德。”
他輕輕起身，離開了卧室。卧室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克萊德裏希睜開了眼睛。
早晨8點，克洛諾斯空間站
空間站裏氣氛緊張，所有工作人員嚴陣以待。管理中心的幾個熒光分屏上，一個連接着軍部下屬能源站，所有能源裝置在百分百全力運行。一個連接着星羅港，參與行動的15艘母艦級別星盜船都已整裝待發。一個連接着皇室禦用星光港，赤紅色的聖納塔號已經做好了出發準備。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們，都在注目這個前無古人的行動，
“空間站，這裏是能源基地，能源供應準備就緒。”
“連接聖納塔號。”
“連接完畢。”
光屏上出現聖納塔號指揮室內的實時影像。萊茵坐在指揮椅上，身邊沒有随行指揮官。
“參見陛下。”光屏前的所有人整齊跪倒行禮。
萊茵看着森道，“開始吧。”
森跪在光屏前，“是，陛下。從同步時間到傳送門正式開啓，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請在艦上耐心等待。”
萊茵嗯了一聲，“知道了。”
森說完起身來到操作臺，親手輸入啓動程序，傳送門兩點間開始同步時間。光屏上一串串一閃而過的程序裏，有一條時間真空帶的發生地。此時那條程序裏的設定地，并不是都星聖納塔城，而是星光港裏正準備出發的聖納塔號。
五分鐘後，随着時間同步完成，傳送門正式啓動。在科林星領空，一道黑色的裂縫逐漸形成，裂縫邊緣還附着一層神秘的藍色光芒。裂縫越撕越大，最終形成黑洞大小的艦隊傳送門。在傳送門穩定下來後，黑色的門邊框上依舊鑲嵌藍色的熒光。
森再次啓動了聯絡程序，這一次的聯絡對象是普羅米修斯。光屏切換，克萊德裏希出現在屏幕上。他一身軍裝坐在普羅米修斯的指揮室內，已經做好出發準備。
“參見殿下。”
森單膝跪在光屏前施禮。管理中心裏的其他人一臉驚訝，彼此看看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也随着跪倒行禮。
“請彙報情況。”克萊德裏希開口道。
“傳送門已經穩定開啓，将持續10分鐘。請殿下指揮艦隊，在時間內進入傳送門。”
一分鐘後，星羅港裏的星盜船接到了普羅米修斯的聯絡請求，克萊德裏希的身影出現在所有星盜船的指揮室光屏上。
“諸位，普羅米修斯作為旗艦參與行動，這一次的行動由我來指揮。現在所有戰艦離港，進入傳送門。”
15艘星盜船的艦長無不驚訝，但沒有一個人敢質疑。因為光屏上的人既是軍部副長官，更是萊茵皇帝唯一眷愛的帝後。他的命令，無異于皇帝本人的命令。
片刻後，一艘接着一艘母艦離港升空，進入黑暗的宇宙空間，向着領空裏那個神秘的藍色傳送門行駛，踏上對未知世界的征程。每一艘星盜船進入傳送門時，都向空間站發來同一條信息。
藍色巨星號：帝國萬歲，陛下萬歲！
紅色巨星號：帝國萬歲，陛下萬歲！
中子星Beta號：帝國萬歲，陛下萬歲！
白矮星II號：帝國萬歲，陛下萬歲！
......
星光港上
普羅米修斯的引擎全開，艦體前方的出發通道已經開啓。克萊德裏希來到指揮室窗邊，看着一旁停泊位上的聖納塔號。它仍處于準備出發的狀态，艦體保護罩（為抵消大氣層摩擦生熱）開啓着，重力抵消裝置啓動着，引擎中火焰不斷燃燒着，一切看上去都是動态的。但如果細看，那保護罩反射的光線、重力抵消裝置産生的細電流、火焰中跳動的火苗，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因為，艦上的時間正在停止中。
“保重，萊茵。”
萊茵坐在指揮椅上，依舊等待傳送門開啓。漫長無聊的等待中，他拿出一個貴金屬制的、類似懷表的精致裝飾品。懷表蓋上繪的是他和克萊德裏希婚禮時的場景，內部的表盤其實是計時器。計時器的啓動之日，正是二人大婚的那天。
這是一個記錄兩個人婚姻時間的懷表。
萊茵久久看着表蓋上的兩個人，在一起笑得很甜很幸福，讓他不自覺地嘴角揚起。他無意中打開表蓋，目光掃過計時器時停住了，因為那裏的秒計是停止的。萊茵愣了幾秒鐘。這是他最珍愛的物件之一，定時送去鐘表匠人處保養，不可能出現問題。那麽，秒計為什麽會停止？
他猛地擡起頭，向通訊兵大聲命令，“聯系空間站！”
通訊兵立刻執行命令，片刻後報告了異常，“陛下，無法聯系空間站，艦上的所有計時系統都處于停止狀态！”
萊茵收起懷表走下指揮椅，來到通訊區域查看。果然，系統所有的計時都停止在同一個時間點上。
時間停了多久？在這空白的時間段裏，外面發生了什麽？
“打開艦門，啓動傳送門，嘗試一切能通往外界的渠道。”萊茵命令道。
通訊兵按命令采取一切手段。但不出所料，所有通往外部空間的手段全部失效。萊茵緊抿着嘴，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此刻除了等，沒有其他解決辦法。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是有域外訪客，還是受同步時間的影響？時間真空帶不是該發生在都星上嗎？”
萊茵忽然想到了什麽，疾步來到窗口看旁邊的停泊位。因為艦上時間停滞，他看到的普羅米修斯依舊“停”在那裏。但是下一刻，萊茵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因為他注意到普羅米修斯的引擎閃爍着火焰。
“不、不、不！”
萊茵失去了平日裏的冷靜沉穩，轉身快速跑出指揮室，來到聖納塔號的艙門口。他用力捶着艙門，盡管內心知道這扇門此刻不可能打開。
“開門！給我開門！”萊茵怒吼着。
聞訊跟來的衛兵從沒見過皇帝如此失态，想上去阻攔又怕被遷怒不敢妄行。就在這時叮咚一聲，艙門忽然打開。萊茵自己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顧不上許多，跑出艙門上了棧橋，再去看一旁的停泊位。
剛剛看到的軍艦已不在，停泊位上空空如也。
萊茵站在棧橋上，時間仿佛一下子又停止了。他的大腦明白發生了什麽，但他的心不能接受。他呆呆地站在棧橋上，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嘈雜聲再次傳入耳中。他機械地轉過身來，身後已經跪了一片人。跪在第一排的，是剛剛通過傳送門到來的森谷之。
“陛下，普羅米修斯號率領15艘星盜船，已成功進入傳送門，執行這一次的任務。”森跪地低頭，沉聲彙報。
“好，你很好。”萊茵咬着牙道，那臉色和口吻讓所有人內心發寒，“立刻啓動第二道傳送門……”
“陛下！”森把心一橫，幹脆也把生死置之度外，“我有殿下留下的信箋。請陛下看過後，再下命令。”
萊茵盯着他的眼神幾乎要吃人，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紙箋打開看。那上面是一行漂亮的手寫體，确實是克萊德裏希的字跡。
“做一個君主該做的事，等着我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