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樓裏的燈滅了,杜金娣應該回了屋,那袋子藥依舊安靜的躺在地上。
何遇撿起藥,跟段孟一起走進屋。
開燈後,她突然把一張銀行卡拿出來放到桌上:“裏面的錢當你兩個月的誤工費。”
段孟愣了下,好一會才拿起來翻轉着看了看,問:“有多少?”
“沒多少。”
“沒多少是多少?”
何遇看他一眼,說:“放心,不會少你的。”
“我會怕你少我?”段孟沒什麽情緒的笑了下,“你可真看得起我。”
說完随手就将卡扔回桌上,轉而拿起一邊的水杯,裏面裝着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白開水。
一口氣喝完,抹了把嘴,說:“很晚了,你走吧。”
他神情冷漠,眼都沒擡一下。
何遇猛然意識到眼前的男人似乎有點生氣,卻有點不太理解生氣源頭,她謹慎的看着他,思考着下面應該怎麽回複合适。
段孟又說:“還有事?”
何遇想了想,問他:“要不要這邊請個人?”
兩個人都坐上了輪椅,全是半癱的情況,沒有外人幫襯的情況下,別說洗衣吃飯,上個廁所也是麻煩事。
段孟說:“不過是‘少’了條腿,又不是缺了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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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
段孟擡頭看她,頭頂是光,他的五官清晰的暴露在眼前,對比平時多了一分明亮,還有溫和。
“這個房子裏,不适合多陌生人,”段孟頓了頓,“有個人,也不過是多個喇叭往外散謠言,沒必要。”
這話倒是沒什麽錯,段孟跟杜金娣的相處模式是非常少見的,是個人都會好奇,從中聽到或看到一些什麽,免不了跑外面嚼舌根。
兩人對視了會,何遇突然傾身過去,突兀的說:“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臉挺好看的?”
距離很近,能隐約聞到何遇身上的清香,應該是香水,段孟對此沒什麽研究。
他沒有往後躲,只是也沒有立即接話,過長的安靜中,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何遇等了會,才笑了下,站直身體。
“走了,有事打我電話。”她說。
室外很快想起車子發動的聲音,然後迅速遠去。
輪椅是從醫院租的,同時還租了一把拐杖。
段孟撐着站起身,挪移過去,敲響了杜金娣的房門。
門沒關嚴,随着敲擊的動作緩緩的開了。
杜金娣背對門口,面向窗外坐着。
這間卧室布置也很簡單,床、衣櫃、一張小桌,一臺電視,段孟把藥放到桌上。
“藥是從以前就診過的陳醫生那配來的,具體服用方式都在上面寫着,你過後可以看一下。”他說。
杜金娣沒反應。
段孟轉身要走,關門前一秒,他又說了句:“對自己好一點,我也不可能真的害你。”
門輕輕的“啪”一聲關上了,過去好久,杜金娣才推動輪椅轉過來,臉上挂着明顯的淚痕。
沒有哪個母親會想要去怪罪自己的孩子,但是對自己丈夫的意外去世,她也無法徹底釋懷,那是她今生唯一的愛人,她天天設想各種“假如”,而假設出來的源頭都會歸咎到段孟身上。
她能怎麽辦?
何遇第二天原本想着給段孟送點吃用的東西過去,但又覺得這樣的作法有點太過高調,她身份特殊,中間夾着一個餘一洋,很容易出事。
理智回籠,也就選擇了按兵不動。
去了一個電話,加上幾個信息,确定對方一個人可以之後,就沒再去管。
一周後的晚上,何遇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來自魯成洲。
時間是晚上零點,何遇最近沒睡好,起床氣有點嚴重,一開口的語氣也就不太好。
魯成洲笑說:“小遇遇,這可不怪我噢,這個電話不打,我怕你明天直接把我送火葬場。”
“我現在也想把你送火葬場。”
“這你就過分,怎麽說咱兩也是有交情的。”
何遇忍無可忍的說:“你到底要幹嘛?!”
“你那個離了婚的少婦朋友喝醉了,來不來接?”
何遇不太懂陳薇為什麽會跟魯成洲扯上關系,先不說後者那來一個上一個的尿性,陳薇自己怎麽着也算是個有閱歷的女人了,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家裏有個嗷嗷待哺的女兒,行為處事理應更嚴謹才是。
她忍着一肚子火氣趕到了他們所在的娛樂場所,這地方何遇還不陌生,好巧不巧就是前陣子剛來過的酒吧。
按着魯成洲給的位置,何遇找了過去。
很快就見到了那群或認識或不認識的公子哥,個個身邊都摟着一個女伴,陳薇則醉倒在魯成洲身邊。
魯成洲見到她,無辜的擡起雙手:“你看,是她自己投懷送抱的!”
何遇二話不說将人給扯了起來,盯着位置上嬉笑着的男人:“你們怎麽扯上關系的?”
“上次偶遇留了個聯系方式,”魯成洲晃着酒杯喝了口,“今天還是她自己找的我。”
何遇擰着眉。
“不信,你明天可以問她。”魯成洲站起身,歪頭看何遇,“小遇遇,你這态度可是讓我有點傷心了。”
何遇說:“她跟你平時碰到的那些人不一樣。”
“放心,良家婦女我也不愛碰,否則今天還打你什麽電話是不是?”
魯成洲在那晃了晃酒杯,賤兮兮的說:“當然前提得她真的是良家婦女才行,你說是不是?”
“指桑罵槐是不是?”
“哎,你又誤會我了。”魯成洲一臉無辜的說,“我這可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何遇懶得搭理他了,忍着頭昏腦脹将陳薇拖出了酒吧,開車往她的住所趕。
陳薇住的學區房,生完孩子後買的,為的就是現在接送小孩方便點。
離婚後,前夫淨身出戶,房子車子現在都歸陳薇所有。
房子不大,也不是黃金樓層。
何遇吃力的扶着一個醉鬼上到十六樓,一邊從她包裏搜鑰匙。
“指紋鎖壞了,幹嘛不換一個?”何遇受不了的說。
陳薇眼睛閉着,人已經站不穩了,話倒是還能聽進去,十分配合的回答說:“沒錢,這玩意貴啊!”
“......”何遇也是服了。
鑰匙在包最底下,扒拉了很久才扯出來。
開門,腳尖一踢,防盜門瞬間打開,擡頭時不免愣了愣。
門後露出了一個腦袋,手裏拽着一把半開的雨傘,見是何遇,明顯松了口,從門後晃悠出來。
陳藍天穿着卡通睡衣,頭發支楞着,矮矮的一個站在那。
“你……”何遇看着眼前沒什麽聲音的小孩子,又轉頭看了看一言難盡的陳薇,明知故問的說,“她把你一個人留家裏了?”
陳藍天點點頭,把傘收好放到角落,要幫着何遇把陳薇扶進門。
“不用不用不用,”何遇說,“你在裏面呆着,不用幫忙,你扶不動的。”
她把陳薇拖進卧室,扔到床上,沒給她擦臉換衣服,也沒給她蓋被子,任由其自生自滅一般的轉身,領着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陳藍天退出去。
兩母女不住一間房,陳藍天一個人睡小卧室已經有段時間了。
小房間以粉色為主,東西不多,但看着還算溫馨,床頭的小燈亮着,枕頭旁放了好幾個毛絨玩偶。
何遇把她帶到床邊,教育說:“以後萬一還是一個人,聽到外面有聲音絕對不能出去,不安全,你可以鎖上房門,然後給你媽媽或者其他長輩打電話。”
陳藍天說:“我打了。”
何遇挑眉看着她。
“媽媽關機了,我就給外公打了。”
“……”
何遇跟陳薇相識多年,連帶對她父母也很熟悉,二老平時住鄉下,離這挺遠,陳薇節假日才會過去一趟。
何遇頭大的給陳薇她老爹去電話,以免老人太過擔心。
電話很快通了,聽聲音明顯到了室外,何遇大致一解釋。
老頭劈頭蓋臉的就把陳薇罵了一頓,氣出了,又無奈的嘆了口氣,對何遇說:“當初離婚我就不同意,現在的男人犯點錯總有的,能改就是好事。她偏不聽,提都不提的就把婚給離了,你看離了婚有什麽好,日子還不是過的一團糟?”
一個人的日子會過的怎麽樣,不是離婚與否的理由。
結束一段婚姻的最大原因往往是涉及底線的事情,男人犯錯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也不是任何錯,只要能改就可以原諒的。
在現代女性這裏,男人犯錯的成本已經沒那麽低了。
當然,老年人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何遇無法認同,但也不會去刻意反駁他們什麽,以免引起更大的矛盾。
那邊又說:“何遇啊,也麻煩你幫忙看着點,要是有合适的就讓陳薇去看看,她總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
“我知道了,陳叔。”
“我讓她把孩子送過來,她不肯,現在這麽拖着一個,別人有心想認識也會有顧忌,還不如一開始就別要撫養權。”
何遇扭頭看了陳藍天一眼,小孩有些發愣。
她說:“畢竟是自己生的,我還是比較理解她。”
“理解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你們年輕人就是經歷的太少。”
何遇說:“您說的是。”
後面也沒多的可說的了,很快結束了通話。
何遇照顧陳藍天睡了覺,自己去客廳将就了一夜。
次日八點多,天光大亮。
陳薇醒了,扶着宿醉後巨疼的腦袋坐起身,看了眼時間,然後起身走出去。
何遇指了指桌上,緊接着跟了句:“我都快成你媽了!”
那邊放了剛才買回來的小籠包。
陳薇相當不要臉的叫了聲:“媽!”
“你滾!”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明天下午三點半更新。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