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何遇臉上的表情簡直一言難盡。

“你別說我, ”陳薇自覺的說, “我腦子進水了。”

“什麽時候的事?”

“有陣子了。”

“他知道嗎?”

陳薇搖頭。

何遇想了想,說:“那準備拿掉?”

“不然呢?”陳薇晃了晃奶茶杯, “我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給別人生個孩子。”

“既然你知道,為什麽不做措施?”何遇恨鐵不成鋼的說,“你非要跟他扯上關系也就算了, 但是總要自保是不是?”

陳薇說:“我也不想的, 那天都喝醉了,一個不小心就……”

陳薇當初懷第一胎的時候,整個孕期過的很坎坷, 一度臨近流産,她拼死拼活保胎,才把陳藍天給生了下來。

她那會說:“不管怎麽樣都是一個生命,我總要做點努力才能不讓自己後悔。”

間接表明這個女人是很愛孩子的, 就算現在肚子裏冒出來一個意外,想來內心也是不忍心舍棄的。

事情都已經發生,何遇沒什麽好責怪她的。

“什麽時候的手術?”何遇問。

陳薇說:“下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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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時我陪你去。”

陳薇點點頭, 眼眶驀然發紅。

兩人回了店裏,陳薇心情不太好, 懶得回家,便在何遇邊上打下手。

小柯從外面跑進來, 把一盒削皮敲斷了的甘蔗放到收銀臺上,說:“老板請客。”

陳薇瞟了眼這個楞頭小子,大言不慚:“請客就請個甘蔗?”

小柯木了下, 當下有點局促,幹笑着說:“老板還說想吃什麽随意,畢竟我們店裏難得有自己人過來。”

陳薇說:“放心,我以後會經常來的。”

小柯被噎了兩次,嘴角的笑容就有點挂不住了,他摸摸鼻子,轉身又跑了出去。

何遇說:“人小夥子年紀小,性子軟,你就這麽欺負人。”

“幹嘛,你心疼啊。”

何遇笑:“可不是,萬一被你氣跑了,我到哪找人過來賠給段孟。”

陳薇翻了個白眼。

這人不靠譜歸不靠譜,真要做起事來還是有模有樣的,在店裏轉悠了兩圈,就已經能把顧客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了。

到飯點時是分批用飯,她們的盒飯讓仍舊是小柯颠颠的送過來的。

陳薇見着人就忍不住調侃說:“你買的菜行不行啊?要是把我吃壞了,你可就完了。”

小柯将兩個飯盒往櫃臺上一放,實誠的說:“我買的是雞腿飯,搭配的蔬菜也有。”

陳薇開了蓋子,葷素搭配的倒确實很均勻,另外附帶了一份海帶湯。

她嘗了口,說了聲還行,小柯明顯松了口氣,又去忙別的了。

只是陳薇沒吃完,到一半時就起身跑了出去,在大馬路邊給吐了個幹淨。

何遇給她倒了杯水過去,一邊拍了拍她的背。

陳薇狼狽的喘了很久,才低聲說:“我都是早晚有反應的,中午真的比較少。”

“等會去車上休息吧,別在裏面忙了。”

陳薇搖了搖頭:“我不想讓自己停下來。”

盡管如此,孕吐反應過後,人也會異常疲憊,陳薇根本也幹不了什麽。

索性搬了把塑料凳子出來,在外面曬太陽。

而耿直如小柯,居然真的以為是自己買的盒飯導致了陳薇的抱恙。

他感到萬分愧疚,也就相對多照顧了陳薇一些,時不時的跑過去詢問她有什麽需要。

店裏客人進出比較多,段孟挑揀完水果後過來,将部分水果清洗完做拼盤。

何遇看着他在那熟練的削皮去核,說:“你不問點什麽?”

“你說陳薇?”段孟手上動作不停,“沒什麽好問的,你的朋友過來玩玩很正常。”

他對陳薇的印象至今沒有絲毫改善,哪怕她是單身母親,有足夠令人對她友好的理由。

可是童子軍那次,她對孩子不合理的苛刻,很難讓段孟去理解和接受。

他不會對陳薇擺臉色或者其他怎麽樣,但也做不到熟稔熱情。

何遇說:“過段時間我要幫她照看一下孩子。”

“你應付的過來嗎?”段孟把切好的芒果分裝到盤子裏,又開始切楊桃,“我記得你不怎麽會帶孩子。”

何遇笑了笑,這還是兩人初識時用的借口,不過說是借口,實際上何遇也确實沒經驗。

“到時可能會帶她來店裏。”她說。

段孟點點頭:“沒問題。”

何遇又說:“陳藍天每天都會去培訓班,晚上我們都得去接。”

段孟沒有任何意見的說:“好的。”

周五一大早,何遇帶着陳薇到了醫院,在辦公室聽完醫生的術前注意事項後,領了一顆藥含在舌頭下,到外面房間等待。

做手術的人挺多,除去陪同人員,大概有十幾二十個。

年齡最小的才十幾歲,剪着學生頭,穿着衛衣,一臉的稚氣,陪在邊上的男孩子甚至還穿着校服。

這時有人因藥物反應突然起身去外面吐了。

何遇轉頭看陳薇,問:“感覺怎麽樣?”

陳薇皺着眉,臉色不太好,在那搖了搖頭。

半小時後,一夥人被醫生叫了進去。

何遇繼續留在外面等,她神情有些木然,過去好一會,似乎受不了這邊的氛圍,走去了最外面的走廊。

醫院牆壁上挂着人流手術的危害,另一邊則是各種避孕方式的宣傳。

何遇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大學剛畢業那會,她也曾懷過一個孩子,餘一洋在她的避孕藥裏做了手腳,導致受孕成功。

一般女性都會因為懷孕而有所改變和妥協,餘一洋或許就是抱着這樣的期冀,以為何遇會因為懷孕而對他有所順從,他們的關系也可以變得不那麽功利,至少有所緩解和釋然。

太多人屈服于命運,導致認命好像成了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何遇選擇了反抗,然而餘一洋卻做足了準備,将她所有的抵抗都掐在了搖籃裏。

之後有那麽一段時間,何遇感受着身體因着一個新生命到來的變化,漸漸的生出過索性就這麽過算了的想法。

壞就壞在了餘一洋多疑的性格,他查到了何遇懷孕前的那段時間跟一個實習生交情很好,走的非常近,甚至私下見過不少次面。

其實不過是公事,但到了餘一洋眼裏就有了另外一層意思。

要小孩是他單方面的意思,後來不要這個孩子,又是他個人的想法。

無所謂了,何遇反正在最開始就不希望這個小家夥的到來,拿掉也好的。

她已經因為一個人而委身于餘一洋,沒理由再創造出一個讓自己委身一輩子。

她就是用這個理由勸服自己爬上了手術臺。

然而這次孩子拿掉的同時,因為身體原因,何遇還被切掉了一側的輸卵管。

餘一洋那時候居然表現得異常痛苦,何遇只覺得可笑。

也是這一次,餘一洋終于同意了何遇獨自居住的請求,然後直到現在。

陳薇是手術最後的幾個,等她出來,一上午已經過去了。

麻藥還沒徹底過去,她沒法站穩,何遇扶着她再邊上又休息了好一會才離開。

“你一個人行不行?”把人送到家後,何遇不放心的問。

陳薇擺手:“沒事,麻藥一退壓根感覺都沒有。”

何遇說:“也還是要多注意,免得落下病根。”

“哪那麽容易落下病根。”

何遇皺眉,想要說什麽。

陳薇直接打斷她說:“我宅習慣了,以前都可以一個月不出門的人,現在躺個一星期有什麽困難,至于三餐,我直接外賣就行了,這附近有的是吃的,餓不死我。”

“不能吃辛辣的,也絕對不能碰冷的。”

“行了,知道。”陳薇趕人,“你回吧,有事我再找你。”

何遇将一堆藥放在她床頭,又拎起裝了陳藍□□物的行李箱後回了公司。

傍晚快下班時接到通知要開會,而會議直接持續到了晚上。

何遇時刻注意着時間,她必須在八點前感到培訓班。

然而七點多時,依舊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餘一洋在平板上劃拉了一下,示意進入下一個主題。

何遇坐在中間的位置,離餘一洋的主位有點距離。

她沒辦法,只能起身走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我有點事,能不能先走?”

這是何遇第一次在會議中打斷他,餘一洋見鬼的居然挺享受。

他微微側目,看着眼前女人輕蹙的眉,微抿的唇,輕輕挑眉:“做什麽去?”

“我去接個人。”

“誰?”

何遇猶豫了下,說:“陳薇的女兒。”

參會人員此時都望着他們。

餘一洋在想着什麽,遲遲沒有作答。

何遇臉色不太好看,更壓低聲音道:“我會……”

“好吧,”餘一洋打斷她,鋼筆輕輕敲着掌心說,“結束後我去找你。”

何遇快速點了下頭,迅速離開了會議室。

時間已經有點緊,半路又堵了會車,趕到培訓班時已經有小朋友陸續出來了。

因為陳薇提前來這打過招呼,何遇在前臺核實了一下信息,留下聯系方式後走進去。

陳藍天坐在走廊的長條凳上,書包就放在腳邊。

看到何遇過來,立馬起身喚了聲:“阿姨。”

何遇點頭,摸了摸她胖乎乎的臉,說:“對不起,阿姨來遲了。”

“沒關系。”她搖搖頭,自覺的去拎書包。

“我給你拿,”何遇順手接過來,一手牽住她的,“走吧,回家。”

回去的路上還去買了點肯德基,陳藍天在車上吃的很歡快。

到公寓後,何遇先去把東西放好,然後出來問陳藍天說:“晚上跟我睡一張床可不可以?還是說要一個人睡客房?”

陳藍天眨了眨綠豆大小的眼睛,抿着嘴,明顯有點不太敢回答。

何遇笑了笑,說:“那跟我睡吧,你年紀小,我怕你一個人會害怕。”

陳藍天點了點頭,猶豫着說:“阿姨,兩個人睡,你會不會不習慣?”

“不會。”何遇幫她解了紅領巾,“你還小,不會妨礙到我。”

陳藍天明顯松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單親家庭的關系,又或者是陳薇随波逐流的教育方式,這小孩特別的懂事獨立,自己洗漱完換衣服,還同時把換下來的內褲和襪子給洗了。

陳藍天露着小胳膊,手上抓着洗完的內褲和襪子出來,一臉天真的問何遇要晾衣架的時候,何遇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每天在家都自己洗的?”何遇問。

陳藍天并沒有覺得哪裏不對,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是啊。”

何遇伸手捏捏她的臉,說:“你是來阿姨家作客的,住在這邊的這段時間就不需要自己洗了。”

陳藍天說:“我還是喜歡自己洗,媽媽都讓我自己洗的。”

何遇沒再多說,幫着她又把水擰了擰,拿去陽臺晾曬了。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陳藍天挨着床的另一邊,翻着肚子,已經睡得特別沉。

何遇睜眼看着天花板,還十分清醒。

外面隐約傳來聲音時,何遇連忙掀被下床走出去。

燈一開,果然是餘一洋。

餘一洋吓了一跳,說:“還沒睡?”

“等你,”何遇壓低了聲音,“小孩最近睡在我這。”

餘一洋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眼,突然不知所謂的笑了笑,走過來,二話不說就拽住了何遇的手腕,将人拖進了客房附帶的衛生間。

餘一洋自背後将人抵在牆上,将頭埋在她的頸間深深的吸了口,說:“今晚可千萬別出聲。”

何遇目光一冷:“你別太過分。”

“我是在行使自己的權利,怎麽就是過分了。”他前胸故意擠壓着何遇,“屋子裏多了個小孩,少兒不宜的畫面可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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