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從上個月三號開始, 保須市已經發生了十二起綁架案, 至今沒有一案被破。

“……受害者都是幼于十歲的男孩女孩, 他們的發色都是偏于稀淡,眼珠子都是和發色相反的絢麗色彩。” 加賀美警官打開了屏幕, 屏幕上拼切着十二位受害者的照片, 邊上有着簡略的相關敘述。

這十二個孩子毫無例外都是出自附近的孤兒院, 不僅有保須市的,還有保須市附近的城市。

加賀美點了點屏幕, 翻了一頁, “我們從附近的監控裏找到了嫌疑人。” 停止的監控錄像裏的人影被放大了, 他的半張側臉漸漸地變得清晰了起來。

那個嫌疑人有一雙綠眼睛。

“是的, 我們在金薔薇廣場附近的監控裏也出現了這個人。” 他調出了昨天晚上的監控,下面的警官們把本子翻過了一頁。

太宰治雙手交叉着托着下巴, 接道:“第十三個。”

加賀美道:“雖然是同一個人, 但是這次的狩獵……抱歉,請允許我使用狩獵這個詞。因為到現在嫌疑人也沒有要求索要贖金……這名受害者年紀是十六歲, 目前是雄英高校的高一生。”

太宰治又懶洋洋地插道:“退學一個月了。”

加賀美臉上一臊,沉默了一下,“目前是閑居在家的十六歲少年,發色是白色, 眼睛是金色與紫色的混合型。除卻前一點與對方的狩獵範圍不符之外, 外貌上的兩點都對上了。但是,嫌疑人為什麽要臨時改變自己的标準嗎?”

太宰治盯着那個嫌疑人的面孔,她總覺得隐隐在哪裏見過。

年幼的孩子……孤兒院。

在她身旁坐着的轟炎司安撫性地摸了摸她附着外衣的手臂。

“啊, 我想起來了。” 她突然開口道。

加賀美的瞳孔緊縮了起來。

“八年以前,在橫濱孤兒院裏我見過他。” 她的指腹虛空挑起,眼神裏藏着來自過去的幽靈。屏幕離她是那般遠,可她的手指就像是點在那個男人的臉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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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村。” 女性吐出了冰冷的話語。

昨天晚上,18:38 pm

太宰治被當成犯罪嫌疑人铐進了當地的警局,她進了警察局以後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撥打了轟炎司的電話。

大名鼎鼎的火焰英雄安德瓦還在自己的事務所裏處理某些必須得由他親自簽名才能夠通過審核的文件,他的手機便一陣叮鈴鈴地響起起來。

安德瓦事務所的人員A對着頗為老式的鈴聲十分的好奇,而且是誰能夠撥打這位先生的私人號碼呢?是朋友,還是親人?

在對方接通電話的那一刻,人員A快步退到了門外。他閉塞着兩耳,使所有的聲音都隔絕在外部。

接聽了電話的安德瓦臉上露出了堪稱嚴肅的表情,這名火焰英雄身上的火焰緩緩地熄滅了,這樣一來他就像個普通的中年男人了。

“我馬上來。正好我和焦凍也有事情要來保須市一趟。”

女人毫不留情面地挂斷了電話。

等到轟家父子開車連夜趕到保須市的時候,太宰治給他發了個定位。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保須市東巷口的一個派出所。

轟焦凍心裏想,她犯事了?太宰治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是那樣一個胡作非為的女人。這一點并沒有誇大。在觀察了中島同學一段時間之後,他更加确定了這個想法。

對方看上去每天都很疲累。

可根據他父親的表情來看,事情好像并沒有他想象當中的簡單。十五分鐘之後,他了解到他的同學中島敦,此時陷入了一場連環綁架案當中。

——不知蹤跡。

先來講講某個男人的故事吧。在日本這個社會裏,每年都會有許多高考失利的學生陷入抑郁。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或是自我恢複後,有一部分會重新返回考場,還有一部分會憑借自己當前的學歷去尋找一份勉強能夠填飽肚子的工作。

深村泷就是後者當中的一員。

從高中退學以後,他在家裏無所事事的時間超過四個月。由于看不慣自己唯一的兒子有漸漸成為啃老族的趨勢,深村的父親氣急之下給了深村一個裝着少許財物的包裹趕他出了門,并勒令他沒有找到一份固定的工作便不許回來。

但是這個社會,就連大學生中也有部分找不到工作或是找不到好的工作,留給他這種人只有那些吃苦不讨好的職業。

深村雖然在學習上得過且過,但一旦幹系到自己的生命問題的時候,他便會付出十二般的努力。可是各種方面的問題造就了渾身上下都有缺點的深村,要說他有什麽優點的話,那大概就是閱讀了吧。

深村很喜歡看書,無論是靈異志怪的小說還是晦澀的文學名著都是他的精神食糧。在高中的時候老師常常說:你要是學習也有看書那個勁頭,成績提上去還不是穩穩的?

可深村所有的愛與活力都在這些書上,他不願将有限的精力和時間分給枯燥的教科書們。

但是沒有這樣的工作提供給他。

明明都有酒店試睡員了,為什麽會沒有試讀員呢?想想真的是不公平。

帶着僅剩下財産,深村來到了橫濱,一個比較混亂的地區。它橫在大海邊上,所以空氣裏帶着清新的海洋氣息。港口海域是幾乎是橫濱GDP貢獻最大的時候區域。

他在橋洞裏住過,也在貧民街度過了一段時間——很可惜最後被人攆了出來。

無奈之下,某個夜晚,深村就躺在了路邊的長椅上。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蓋着一條薄薄的毯子。一名留着黑色鍋蓋頭的嚴肅男性站在一旁看着他,他的胸前綴着胸牌[六條]。

深村想,這條毯子大概是他的。

“謝、謝謝。”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名為六條的男性問:“沒有工作?”

深村遲疑地點了點頭。

六條說:“那跟我來吧。”

已經無法可想的深村帶着他最後的行李匆匆跟在男人身後,對方繞過一條彎彎扭扭的小路,他在一扇大鐵門前停了下來。

“孤兒院的工作并不輕松,” 六條拿鑰匙打開了門,“但是只要那些孩子嚴守紀律的話,一切就會變得十分簡單。” 深村跟在他身後,不敢敷衍地回應。“所以面對那些孩子的時候,你必須要不茍言笑,不能輕易附和他們。年長些的孩子們聰明得緊,如果他們發現你是個很好說話的人,那麽你就會遭殃。你的上一任高木就是這樣離開的。”

“請問……孩子們會做出什麽行為呢?是往茶杯裏放蟑螂的那種嗎……嗎?”

六條冷哼,“你太天真了。輕視這份工作的話,你可能會死。”

深村咽了咽口水。他差點以為自己進入的不是孤兒院,而是裝着獅子的籠子。

但是都走到這裏了……男人的勇氣一旦被質疑整個人都會萎縮起來。

六條交給他一套白色長袍和必讀的材料。

相當的嚴酷啊……簡直像是弱化了的軍事管理。

深村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感覺看上去差不多了才換好衣服出了門。現在正好是孩子們集合報告的時間。所謂的報告,就是互相打小報告。

這樣的制度太糟糕了……深村心裏無比厭惡這種制度,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板着面孔,注視着那一排從高到矮的孩子們。全都穿着統一的白色衣物,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是蒼白的。

“今天有什麽要報告的嗎?” 六條在孩子們面前轉來轉去,一個高個的黑皮膚男孩舉手,在獲得允許後高聲喊道:“院長!中島他偷了三塊糖!”

“那是赤濑夫人送給我的!” 一個比較矮小的白發男孩發出了慘烈的尖叫聲。

深村不明白對方的反應為什麽會這麽劇烈。但是下一刻他便知道原因了。

六條院長說:“自己去關兩天禁閉,不準吃飯。”

這太糟糕了。純良的心思在他心裏湧動,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是六條那冷冷地眼神讓他制止住了這個話頭。

他不敢說話。

名為中島的白發男孩嗚咽地哭出了聲。深村注意到對方的露在衣服外邊的手臂和小腿蒼白的可憐。

深村的綠眼睛裏閃着淚光。

中島幾乎是拖着自己進入了一條漆黑的走廊,那個黑皮膚的男孩低聲地笑了笑。

六條院長說:“你等會去看看他有沒有違背命令。”

深村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他去之前,想了想還是決定回了一趟房。他從自己的包袱巾裏拿出一本比較輕薄的書來,把書藏在了衣服的內襯裏面。

禁閉室在一條幽黑的走廊內側,沒有燈,只有從高牆上的窗戶裏流露出少量的燈光。每個房間都很窄,是小型的監牢。

名為中島的男孩抱着自己的雙膝,蹲在禁閉室的角落裏。微弱的光線落在他的頭頂,照亮了那一簇柔軟的白發。

真可愛啊。

聽到腳步聲的中島驚慌失措地擡起了眼,當看到來人不是六條的時候他微微地松了口氣。可是由于深村是新來的他一點也不理解,所以男孩還是抱了十分的警惕。

“嗯……” 深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是要說叫他不要再犯錯了嗎?可他心裏認為,那三塊糖就是那位赤濑夫人送給他的。畢竟這個男孩是那麽的可愛。但是六條院長為何連個解釋都不願聽就讓這個男孩來關了禁閉。

深村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他的綠眼睛裏努力表現出善意來。

“這個,給你。” 他把那本薄薄的書從縫隙裏遞給對方,“不認識的字可以下次問我。”

這個有着綠眼睛的青年微笑的時候會露出嘴角邊上一顆小小的酒窩。

中島懷揣着不解,迷惑與恐懼,用那雙小手接過了書。

深村心裏想,真可愛啊。

“那個——” 中島伸出小小的手,指着書架上擺在最高處的那一本書。

孤兒院是有圖書館的,雖然很小,但也稱得上是圖書的集合地。深村不知道這些書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大概是歷代的院長或是工作人員的“禮物”吧)。圖書館很少有人會來,因為孤兒院裏的絕大多數孩子都不識字,院長們也沒有一點想要教導他們識字的欲望。

深村心想,大人們大概是想着:孤兒院裏的孩子只要活着就足夠了。根本就沒必要去認字讀書。

但是中島是不同的。

“我媽媽她有很多書。” 說起這個血緣上的親人的時候,男孩沒有露出歡喜的表情,反而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恐懼來。後來,深村從六條院長那裏了解道,中島的父母對他們唯一的孩子做了相當殘酷的事情。

上一次——

“上次那本書有哪些字不認識……或是不理解的句子嗎?” 這個有着綠眼睛的年輕人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中島轉着眼珠子,對于這個新來的先生,他不知道自己該擺出怎樣的态度來。新來的先生和院長們不一樣,他一點也不兇。

“以前看……看過一遍了。” 他小聲說道。

深村上次遞給對方的書是《小王子》,是本非常哀傷的書。适合小孩子看,許多大人也對它贊不絕口。

“嗯?” 深村沒想到,“你很喜歡看書嗎?” 他問道。

男孩彎了彎嘴角,低聲說道:“喜歡。”

深村道:“真巧,我也喜歡看書。”

借着自己的私權,深村偷偷帶着中島進入了孤兒院的圖書館。圖書館并不是很大,裏面有滿滿的四架書。書架不是那種普通規格的,反而頂天立地,就算是大人也夠不到最上層。這種設計讓深村深深懷疑到底會不會有人購買這種性價比超低的書架。

“有什麽想看的嗎?” 那個時候,男孩已經把深村從家裏帶出來的書全都看完了,除了某些特別晦澀的詞句(諸如聖經箴言)外,對方的理解能力非常的高。深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和一個孩子可以算得上相談勝歡。

這種時候,深村就會生出“于連般”的思想來,他開始對那些蠢笨的孩子們使用冰冷的面具。他覺得那些孩子的舉止行為都太粗魯了,簡直就像是鋸木工的兒子。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産生這種思想,明明他自己也只是個普通職員的兒子。

中島指了指書架最高處的那一本,一本書脊完全空白的書。

深村搬來了梯子,把那本書拿了下來。在所有破舊封皮的書籍裏面,唯有那一本空白如雪。

男孩坐在地面上,倚着書架,翻開了那本書。

那是一本完全空白的,沒有一個字眼的書。

深村想說:那是為了惡作劇放進去的書嗎?

可是超乎他的預料的是,男孩反而看得如癡如醉。

後來他問男孩,“那本書上面寫了什麽呢?作者是誰呢?”

中島的臉上露出了相當困惑的表情,“不記得了……忘記了。”

深村覺得相當的不對勁。因為在他看來,中島是個能把書裏的句號都記得下來的聰明孩子。

冬風呼嘯的一天,深村擦完走廊的瓷磚後便想回去在火爐邊捂捂手。這個冬天實在是冷得過頭了,他的每一根手指上都長出了招人難受的凍瘡。

中島又被六條院長關禁閉了,原因是春葉(一個粗野的女孩)說中島偷拿了她的梳子。

這簡直是無理取鬧。

深村見過春葉所說的梳子,那只不過是一把小商販那裏可以随處買到的劣質塑料梳子而已。

可是六條院長依舊沒有聽男孩的解釋就把他關進了禁閉室。一想到對方要在寒冷的禁閉室裏關上兩天,深村對那個有着野蠻面孔的女孩就不由地生出厭惡來。

啊……下午還要去給中島打針。但是針筒裏東西到底是什麽呢……?

深村往手掌上吹了兩口熱氣,希望使自己暖和點。

那時,一個穿着厚厚冬裝的男人站在孤兒院的大鐵門口,敲了敲那根幾乎被凍成了冰柱的欄杆。

露在對方白色氈帽外邊的是一頭秀麗的白發,在冰天雪地裏,深村看見對方的紅眼睛似乎在發光。

白發,紅眼。

他立馬将這個人物與六條院長交代的可能要來領養某個孩子的那位先生聯系上了。

“請問是澀澤先生嗎?”

那個男人點了點頭,“此時拜訪,真是不好意思。” 對方冰冷的臉上沒有一丁點的表情變化,所以從嘴裏吐出來的那句話根本就看不出有什麽道歉的意思。

但深村還是給他打開了門。

廣柳說,孤兒院裏的孩子能少一個就少一個。反正那些孩子們都渴望被領養走不是嗎?

白發紅眼的年輕男人走入了裏室都冷冰冰的孤兒院,男孩女孩們又分作兩排筆直地站在那裏了。深村發現,中島也在那裏。大概是臨時被院長叫出來了。

不過等這回事情過了,他大概又要回到那個小小的冰冷的房間裏了。

好可憐。

深村在內心痛哭道。

名為澀澤龍彥的年輕男人走了一圈,在某個孩子面前停了下來。他彎下腰,露出了十分不協調的笑容來,“中島君,能和我去房間裏談一談嗎?”他沒有考慮其他人,只是徑直地問那個白發的男孩。

中島吃了一驚。在注意到其餘孩子的眼神的時候,他剛剛湧起的那股歡欣便化作了怯懦。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澀澤龍彥牽起了對方的手,得到了六條院長的應允後走進了一個小房間。

深村從來沒有進到過那個房間。因為鑰匙一直以來都在六條院長一個人的手裏。

“那裏面是作什麽用的呢?” 他問。

廣柳插口道:“是孤兒院的前身——私立醫院留下來的東西。”

六條院長狠狠地瞥了廣柳一樣,那個男人便不再敢說話了。

那個白發紅眼的男人沒有出來。當其中發出幾聲尖利的而欺淩的慘叫聲之後,六條院長獨自一人急匆匆地進入了那間房間,同他一同出來的是眼神渙散的中島。

中島看上去沒有遭受什麽身體上的……怎麽說呢,是淩虐嗎?可是他的精神狀态看上去一點也不好。在那幾天的時間裏,對方常常以一種迷茫的眼神看着別人。

——人體保護機理。

他絕對是遭到了什麽。

深村本來是想問問六條院長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個男人到底做了什麽,但是六條院長的眼神冷得像是孤兒院邊上那個結了冰的水池。

他止住了嘴。

但是有些東西是會從別人的嘴巴裏講出來的。

最善于打探消息的廣柳對深村說,中島是個怪物。

那樣可愛的孩子怎麽可能是怪物呢?偏見。這一定是偏見!深村憤憤地想道。

廣柳說:“我上次親眼看到對方變成了這麽大一只老虎,前幾天那個沒有從房間出來的男人就是被老虎爪子一爪拍死的!” 廣柳是在孤兒院圍牆邊的一個小角落裏和深村說這件事情的,年輕人的綠眼睛顯得很銳利,裏面充滿了懷疑。

他又說:“六條院長把他埋在院子裏了,是三天前的半夜做的。但是他沒注意到那個時候我在窗簾後面偷看他!” 由于比別人獲得了更多的情報,廣柳總是洋洋自得着。

有什麽好驕傲的?

粗鄙……野蠻人。

深村追求的是對金錢,名譽和地位毫不關心的高尚人格。

……雖然這離他實在是太遠了。

也許是因為廣柳的那些“胡言亂語”,深村那幾天看中島的眼神便變得很不對勁。

孤兒院的孩子們總是對他人的情緒變化感覺得十分迅速,當中島發現一向最向着他的深村先生也開始用那種狐疑的眼神盯着他看的時候(有的時候是偷瞄),他便開始慌張了。

“深村先生……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他惴惴不安地問道。

深村一時沒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注意着對方耳邊一撮柔軟的,白色的鬓毛。

真可愛啊。

“啊,沒有。我只是在想怎樣吹口哨會比較好聽。” 他輕輕地哼了起來,“三長一短怎麽樣?”

中島看上去不是很相信這番說辭,但是書籍是二人之間彌補關系的最方便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究竟是哪一顆星星,

究竟是哪一位神靈,

天上的神靈該怎樣看啊,

朱麗葉居然愛上了羅密歐!”

深村深情并茂地念着《羅密歐與朱麗葉》當中的一段,中島咯咯地笑了。

然後第二天,孤兒院來了一個女人。

深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女人。他曾讀過司湯達的《紅與黑》,曾想象過對方書裏擁有冷淡氣質,高貴美貌,貴族氣息的瑪蒂爾德小姐到底是怎麽樣的。但是現時代的女性實在是太平庸了……這個時代的大和撫子式女性還是很多的。就算穿上了洋裝,日本傳統的女性教育也不會立即改變。

那位女性來的時候也是大雪,但是冬季的那株櫻花卻開得很漂亮。深村甚至懷疑對方是什麽精靈鬼怪,那種形象大概和雪女這種女妖差不多。

對方披着一件黑色的帶絨的鬥篷,深褐色的長發有一半藏在衣服裏面。她的秀妍并非那些清新的韻律可以描繪的出,會有什麽畫家畫得出對方美目的流盼嗎?

她身姿優雅,卻渾身上去漫着一股頹唐的氣息,就像是喝了酒的老男人的那種感覺。但這并無損于她的美貌,反而使她感覺更加的神秘。

六條院長依舊喊來了所有的孩子。有了上一次的經歷(大抵是不太記得清了),中島這次怯怯地躲在所有人後頭。也幸虧他長得小,黑膚男孩一個人的後背就可以完全将他擋住。

但是這個女人也是朝着中島來的。

她的笑容裏像是藏着毒藥或是某種致死的東西,“我聽說你們這裏有個孩子……”

她指的大概是那位澀澤先生對中島幹過的事。

六條院長冷着臉反駁了她。

那個女人笑了,笑得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那我就要那個孩子啦。”

小小的中島;受到過傷害的中島。

他還會再一次受到傷害嗎?

六條院長這一次依舊給了兩個人獨處的空間。深村被關在外面,根本就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但是一個小時以後,中島說:“想要和太宰小姐一起走。”

深村感覺自己受到了背叛。

他額頭上的傷疤疼得幾乎就要炸開了,他的眼睛也瞪得圓圓的。那雙綠眼睛亮得出奇。

中島似乎被他的神情吓到了,反而躲到了姓氏為太宰的女性身後。

怒火席卷了他。

深村覺得自己是于連了,他被他所認為的可愛的孩子抛棄了。這怎能叫他不生氣?于連最後可是一槍擊中了“背叛”他的前任情人啊!

綠眼睛真的,真的很生氣了。他所有溫和的表象在一瞬間被撕裂。

中島敦活到現在,只有兩次沒有理解過別人。

一次是六條院長,一次是深村先生。

登到離開孤兒院,知道了自己擁有可怕個性之後,他才意識到六條院長之所以那麽嚴酷地對待他是為了防止他這頭惡獸傷人;針筒裏裝的也不是毒藥,而是營養劑。

……

第二個人,是深村先生。

在看到對方充滿怒火的綠眼睛的時候,中島敦他退縮了。

不能不聽別人講話。

必須要理解別人,必須要和他人産生情感共鳴。

所以在和弔握手的時候,他雖然疼得感覺要死了,但是他也沒有放開。

天亮了。

把中島敦從昏睡當中喚醒的,是從牆壁高處那扇小窗裏所流進的陽光。

今天,看來是個豔陽天啊。

綠眼睛蹙眉,拉下了臨時裝上的窗簾。

這個世界再一次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中島敦拉了拉身旁的小女孩——桔梗的小手,他用那種自己也不懂的機械語調毫無波動地說道:“沒事的。”

下一個死的,就是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沒查資料所以上部分沒詳寫。

把兩章合并了比較爽。

然後明天蓮蓮尋找死了,今明兩天更新一起放啦。

深村大概就是我看見我的書被我媽送給別人然後在別人家看見它變得破破爛爛時的形象。

是的。我超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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