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至今為止, 還沒有人獲得過完整的[書]。曾有一人, 得到過書的一頁。
——其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
就算不認識也沒關系, 因為他遠在天邊。但我們所要托出的事情是,使用[書]是有規則的。
稱它為萬能的許願機也不為過。
但是不同于冬木市的聖杯(它也曾被稱作過萬能的許願機), [書]的使用限制比起聖杯來說要小的多, 也苛刻的多。
——無法利用它去做代表[惡]的事情。
而聖杯, 就算是善良的事情也會被扭曲成惡。
比如說,某個人許下這樣的願望:我想要世界和平。我不想要看到世界上有犯罪案件發生。
于是聖杯以它個人的方式達成了這個人的願望。
——只要世界上的罪犯全部死掉了, 就不會再有犯罪案件發生了。
……于是在[書]的主人呼喚它, 向它許下了[惡]的願望後, [書]拒絕了它的主人的要求……請求。
渾身散發着藍盈盈光芒的白色老虎踱着步子, 在這片漆黑的空間裏面走動。四周是黑昏昏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老虎用那種頗為憐憫的視線看着它的擁有者。
對方已經很久, 很久沒有呼喚過它的存在了。
對方抗拒着它, 假裝自己從來都沒有擁有過它。
老虎慢慢地靠近了它的主人。那個布滿了黑色液狀物的人形幾乎把自己縮成了一個球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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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啊啊——
“殺……”
白虎看着它可憐又可愛的主人,他如同小時候一般, 獨自一人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我殺了……”
對方輕輕地呢喃聲在四周來回沖撞。這是完全封閉的空間,這是完全屬于他的,個人的監獄。
——禁閉室。
“我殺了她們——”
白虎的主人啜泣着,像個迷失了人生方向和活着的欲望的可憐孩子。
好可憐啊。
白虎心裏這般想着。它那巨碩的身體上柔軟的皮毛蹭上了對方的臉頰, 它藏起了自己所有的利齒以及其它足以傷人的東西。
給予哭泣的孩子, 溫暖的懷抱。
“沒關系哦。”
從[月下獸]這一超能力當中誕生的白虎以一種溫柔到過分的眼神看着它的主人。
它輕輕說着安慰的話。
它知道的。這和它的主人一點關系,一點關系也沒有。對方只是受制于那句話的枷鎖之中而已。
——無法拯救他人的人是沒有活着的價值的。
——無法拯救他人的人是沒有活着的價值的。
——無法拯救他人的人是沒有活着的價值的。
——無法拯救他人的人是沒有活着的價值的。
……
嗚——“是我殺了她們。”
弱小是原罪。
白虎無言地寬慰着那個小小的,它看着長大的孩子。
“我的辭呈書還沒有交上吧, 所以我的工作還在繼續喽。” 太宰治擺了擺手,把手上的一疊文件丢到辦公桌上。綠谷出久的個人檔案上新增了“參與英雄殺手事件”。
在保須市的兒童連環綁架案還火燒眉毛的時候,活躍了數月之久的英雄殺手反而落網了。
何等可憐又無知的反派……太宰治将有關對方的資料撕成了碎片,一把撒到了窗外。
口口聲聲說着要毀滅這個糟糕透頂的世界,結果最後還是如此輕易地就輸掉了啊。
真正的英雄?
這個小鬼?
太宰治的目光在那個據說傳承了歐爾麥特個性“One For All”的綠發男孩的照片上流連了幾下,“擔心我對你的學生們下手麽,八木俊典?”
坐在她對面的,正是八木俊典其人。此時的他在熟人面前未使用那股個性增強後的肌肉狀态,他渾身上下看上去幹癟癟的,就像一堆骨頭上面蒙了一層失去了彈性的人皮。
八木俊典的藍眼睛裏充滿着憂郁和不解。
“你完全沒必要回來,中島少年那邊——”
作為No.1的英雄歐爾麥特,他自然有屬于自己的消息渠道。保須市至今未破的兒童失蹤案件,已經有四具幼童的屍體被從垃圾桶裏發現了。
此時,不光是保須市,就連邊上的城市也人心惶惶,生怕那個兇手跑到他們城市裏去作案。
東京本部已經增加了人手去調查保須市的那件事情,但直到目前也沒有什麽有用的消息。
前兩天找到了目前已知的幸存者。
——中島敦。
路人在新井街發現了對方,并且立馬撥打了警局電話。可當參與那件案件的特案組人員到達的時候,受害者已經被他的親屬轉移到了其它地方。
該親屬便是八木俊典面前的女人。
由于案件頭一次有了驚人突破,那些如圍着肉骨頭嗡嗡叫喚的蒼蠅媒體們也紛紛湧了過來,但是卻在當事人監護人的強行下失去了先到先得的大新聞。
但是報紙是不可能不出的,頭條是不可能不會有的。
大概是在半年以前,曾有過一起戶主遭遇上門殺人犯而反将對方殺死的事件,在媒體們搬弄是非的能力之前,當事人的說辭和簡短的監控成為了沒有用的東西。
最終,明明只是過度防衛的戶主卻被安上了“故意殺人”的罪名。
……
這就是社會媒體最擅長,也是最喜歡的東西。
人命什麽的,跟他們有關系嗎?
名譽什麽的,和他們又有什麽關系麽?
“保須市連環虐殺幼童案”的殘忍指數令人發指。相當糟糕,糟糕透頂。
八木俊典所知道的只有這些,除此之外簡直可以用“一無所知”這個成語去形容。他不知道中島少年的身上發生了什麽,犯人又對他做了什麽。但是如果他肯提供一些真實信息的話——
“這個,你就放心好了。” 女性深褐色的眼珠裏沒有多少光,她的眼裏像是住着一個幽靈,或是幽靈的影子。
她說:“你們是找不到他的。”
A班之前上任的女老師僅僅在幾堂課後便随着敵人消失不見,那個所謂的社會課便早早的從他們的課表上被剔除了。
但是今天,對方的身姿再度出現在A班的教室裏。
漆黑的風衣如同惡獸般在身後崩騰咆哮,明明沒有風,可她的發絲卻往一個地方吹。那些淩亂的發黑的頭發蜿蜒在肩頭,在背後,被尖銳的眉眼直接切斷。
“早上好啊,同學們。” 她以一種誇張的姿态張開了雙臂,“許久不見,看到你們都安然無恙真是叫我高興。”
面對這個疑似為敵人方的女人,宛如失格的英雄,衆人都表以沉默。
轟焦凍從對方的行為裏讀出了嘲諷和藏起來的看似薄弱實則強烈的憤怒。
是因為……是因為那件事嗎?
轟焦凍随着他的父親去往保須市,去到當地的警察聽,直觀那起案件。
所以中島呢?中島去哪裏了?
青藍色的眼珠和深灰的另一只一起移動着。
“啊啊,沒有一個人跟我道聲老師好的嗎?”她在原地轉了個圈,不知道什麽時候拾起的油性筆在白板上刷刷刷地寫下了叫作瘋狂的字跡。
“我們來上一堂課吧。主題就是——”
“複仇。”
她吐出冷酷的話語。
死或許是一種懲罰,但完全抵不上贖罪的份量。
“我始終覺得,我始終覺得一支筆、一瓶墨水和一張紙比一把匕首和一支□□還可怕。”
是《基-督山伯爵》當中的句子。
“假設有這麽一種情況,是的,依舊是那個主人公,少年A——啊你們大概不知道。” 女性把“少年A”的故事又重新講解了一遍。
“少年A被S很殘忍地對待了,他無意之中重傷了S。自責的少年A企圖借助社會的力量去給這件事情定個性質,以減輕自己的負罪感和人生道德認同感,但是存在于社會上的諸多媒體卻靠着自己一張油嘴滑舌的臉颠倒黑白,将死人說成是活的,将壞人打造成完全的好人。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少年A感受到了絕望。”
“他所希望能夠幫助他的社會成為了反咬他一口的真兇,被S殺死的Y的母親則反過來責備少年A。”
“提問:少年A應該複仇嗎?少年A,又要向誰複仇?”
飯田天哉高高地舉起了手。
太宰治點了頭。
“上司老師,你所講述的兩個少年A并非同一個人,是嗎?”
太宰治:“比起個體,少年A指代的可以算是一種類型。男孩也好,女孩也罷;注定卑劣,可憐,痛苦,悲哀。說不定——”她冷漠地看向二十張桌椅,“你們當中也有少年A呢。”
是我。
轟焦凍心裏說。是我。
他及是少年A之一。
“還有話要講嗎?”
飯田天哉說:“抱歉。”
他坐下了。
“我認為不應該複仇。” 女班長八百萬百思索之下說道:“我們并非處在古希臘那種可以進行同态複仇的時代,比之個人去實行所謂的複仇,不如将一切交由法律。法律會做出公正的決策的。”
“很可惜,法律實在是太弱小了。”太宰治嘲弄着說,“說什麽淩駕于一切機關權利之上呢,就連一個普普通通的殺人犯都無法制裁。”
今日的報紙上,深村制藥的老板深村泷應赤司財團的赤司征十郎所邀,前去參加即将在天鵝場進行的拍賣會。兩方互相表示了友好。
“生活,過得挺滋潤不是嗎?”她輕輕低喃着,“那麽你們就以這堂課的內容為主題寫一篇長達三千字的小文章吧,操作方向請自尋選擇。”
太宰治丢下筆,黑色的油性筆因為圓滾滾的體型而滾落在地面上。
她瘦削的後背也直得像跟筆。
轟焦凍垂下了頭。
他是唯一一個讀懂這堂課內容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把別人碰傷之後逃跑的孩子,找上門去卻會說“我陪你醫藥費啊”。
我覺得好可憐。
承認錯誤是真的很難的事情。
可是大人們也不全是講理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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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真的很強勢,但有的時候它什麽用都沒有。
要保護好自己。
[書]的設定我加的,原著感覺到現在也沒弄出點什麽()但是澀澤龍彥是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