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死柄木弔在外邊轉了一圈, 找到了站在河邊的中島。

他懷疑對方有想要尋死的意願, 平常人怎麽可能沒事在河邊亂逛。

“敦?”他拉着嗓子叫了一聲。對方長長的, 黑色的鬥篷像是黑色的妖魔,在風中張牙舞爪。

死柄木弔換了那只不具有[崩壞]性轉的左手, 掐住了對方的肩膀。他的眼睛赤紅, 那細長的瞳孔仔細地盯着男孩那消瘦的臉。

“你在發什麽瘋, 嗯?”

以前的時候,對方是相當聽話的。

在他的暴權之下。

這個白發的男孩薄薄的嘴唇顫抖了一下, 他有話想說, 可同時又覺得那些話會給別人造成困擾。自己的事情必須自己解決才行……

如果連累了他人, 就要從那些人身邊離開。

青年并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傾聽着, 他也不善于等待。他蒼色的嘴唇蠕動了一番,最終露出森森白色的牙齒來。

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咬對方一口的沖動。

明明是老虎, 居然軟弱得像是一只家貓。

之前被他的個性[崩壞]所傷的手臂因為還未經過有效的治療和包紮, 凝血因子似乎又罷工了,那些顯得暗沉沉的血一股一股如同溪流般蜿蜒流下。

“你殺人了, 還是你被老師抛棄了?”

死柄木做出了這樣的猜測。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還是很了解對方的。中島就是一個膽小鬼,對于一切的生命都像是對待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即使是一只鳥, 一朵花。所以那個時候, 作為實驗體的X才會被他放走,而中島則是自己代替了X走上了手術臺。

他這種行為……啊,真是蠢人的蠢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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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敬愛老師, 如同老師的依附物。

死柄木所想到能讓他的臉色蒼白得如同幽靈的事情,唯有這兩件。但因為對方便是老師送來的,所以後一個情況的幾率大概為零。

所以唯一的正确答案是前者。

“你殺人了?”

男孩痛苦地捂住了臉。

“抑制劑……他用了個性抑制劑,還有肌肉松散劑,還有好多——好多東西……”他喉嚨裏發出一聲咕嚕的沉悶叫聲,他少許剩餘的血色在一瞬間全部都跑掉了。

“她們才這麽小……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中島尖叫道。他的下嘴唇翻起,疼痛如同浪潮般席卷了他。他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茫然。他又回到了那片茫茫的霧氣裏,白虎站在他所劃定的個人的圈子外邊,悲哀地看着他。

女孩,陽光,針劑,男孩……每一樣打東西的名字都劃過他的腦海。殺人的不是他,但他理應承擔相應的責任……有些生命并非是你親自動手扼住他們的呼吸才叫你殺了它,你所造成她們被殺的原因也可以代表你是一個殺人犯。

他痛苦得眼淚汪汪……他真希望身邊有一些無用的廢物供他發怒……可他又不是個喜歡發洩情緒的人。中島他總是自己憋着,而憋着憋着是會出毛病的。

那些洶湧的惡意翻騰了一下。

中島覺得自己大概知道那些東西會因為什麽原因而沉寂,又因為什麽東西的出現而沸騰。而後者那種情況出現的時候,他的每一個毛孔裏都會溢出那些惡意。

他已經被玷污了……他遲早會被那些東西完全吞掉的。

當時從嘴裏吐出來的情況沒想到已經是最好的了……他連一個苦笑也無法露出。

死柄木的呼吸落在他的肩頭,那雙惡鬼一樣的赤紅雙眼打量着他露在外邊的僅存的皮膚。

“那你就去下邊好好清醒一陣再回來吧。”他毫不猶豫的,一把把男孩推了下去。

他用眼睛量了量,靠近岸邊的水并不深,頂多沒過他的腰。

那件黑色的鬥篷在水面上浮沉了一下,然後随着濕透後加重的重量向下墜去。中島猛然越出水面,他的頭發全都濕淋淋地挂在臉上。

他渾身上下都是冰涼的,心也是冰冷的。

冷水把他的心澆了個透。

“抱歉……”他吐出了細弱蚊蠅的話語。

死柄木便又喊道:“快上來。”

中島點了點頭,撩開遮在眼睛上方的頭發,他剛剛擡起腳就感覺有只什麽手(真的嗎?)拉住他沒在水裏的腿死命向後拉去。

他立馬去扯那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死柄木只看見對方重新沉于水面之下。

“中島敦!”他不耐煩地,以為對方在開玩笑,聲音十分尖銳地喊道。

可是再也沒有人從水裏鑽出來了。

死柄木弔猶豫了一會兒,往下走了幾步,他屏住呼吸把臉伸到了水面之下。

——中島的一只鞋被水草纏住了。

女人像魔鬼,記憶好得驚人。

深村沒想到多年前的那一瞥對方竟然還能夠記得他到現在。不……她不知道現在的我-幹了什麽。

這個男人還天真的以為對方并沒有從警方那裏得到那起幼童綁架虐殺案的精确資料。

她不可能知道是我——等等啊,中島他……中島是不是回去找這個女人了?

中島的逃走是他有史以來最大的失誤。他明明有按時注射那些藥劑——不過也許是因為劣質藥品的緣故,藥效越來越差勁了吧。不過那個時候,和他相處的小孩子已經一個不剩了。

“許久不見深村先生,竟從孤兒院的小助手變成了深村制藥的老板,真是讓人不敢相信的轉變呢。”太宰治雖然笑着,卻毫不留情地揭開對方最不想暴露給別人的低賤的過去。

深村的臉白了一陣。

“畢竟人生總是起起落落的,只要抓住機會,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呢?”他努力微笑着。

“可聽您最近的風評不太好啊,聽說您最近被當成了一起幼童綁架案的嫌疑人?不過我相信——”女性的嘴傲慢地咧起,卻滑稽得像個小醜,“傳播出這個消息的人定是在嫉妒您。” 她這個敬稱古怪極了,透着不可描述的惡意。

深村便答:“警察前些日子已經找我做過筆錄了,我相信在他們的努力之下,一定可以努力将嫌犯抓捕歸案的。”

警察們的确懷疑到他身上了,也許是因為監控的原因。某些時候他太過于得意忘形了行動就會變得粗糙起來。

但是那群家夥找不到證據自然不能把他怎麽樣。

深村微笑。不露齒的那種。他在心裏微微嘲笑了一波那些個野蠻人。

轟焦凍坐在一旁的角落裏吃着一塊蛋糕,但他的眼神密切關注着正在交談的兩人。

蛋糕并不怎麽可口,而他也不喜歡這種甜點。他只是十分機械地,一口一口食用着那塊用上了巧妙裝飾藝術的蛋糕。

他的眼睛盯着正在交談的兩人的方向,一面還在回想剛才與太宰治所交談的內容。

[……等到你老爸回家的時候,你臉上就有這塊疤了。]

所以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呢?他的記憶裏有關那個時候的片段一個都不存在。

傷疤……熱水……

傷疤……熱水——

傷疤……熱水……ma……媽媽。

他猛地轉過頭去,女性細長的手腕攥住了男人的胳膊,她的指甲深深地往下刺去。她面上顯露着淡淡的微笑,迷幻,像是暈天的雲彩。

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像是海水一樣席卷了他的大腦。茫然……空白……

“其實我是個很喜歡和人交談的,但是據我觀察絕大部分的反派殺人之前都會說一些沒有營養的話,最後導致了自己的失敗。”

對于突然講出這樣帶着一點兇狠的話的女人,深村微不可見抽了抽嘴角。

這個女人……這個野蠻人想幹什麽?

礙于形象,他仍然與對方保持着客與客的距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女性的手突然掐住了他的胳膊。

“很抱歉——”她嘴裏說着并非帶有抱歉性質的話語。

深村感受到了危險的逼近,這個時候他便忍不住發動了個性想要在一瞬間向後退去。

紋絲不動。

女性的右手仍搭在他的胳膊之上。

太宰治,個性為[人間失格]。即消除一切個性的力量。

深村的第二反應是去掰對方的手。即使那有礙自己給他人的印象。

女性另外一只手帶出了一道幻影。在半秒不到的時間裏面,深村飛快地辨別出了那抵在他額頭上的冰冷器具是什麽。

如今的社會雖然是英雄出沒的社會,但與職業英雄出道率相比的,是社會犯罪率,而後者經常居高不下。社會犯罪的種類很多,小到便利店搶劫,大到殺人放火,恐怖襲擊……而武器交易也在這個範圍內。

雖然政-府明确規定了qiang支彈藥的管理守則,但在政-府人員無法伸手碰到的地方——比如說黑市,武器的流通高到吓人。

從某種角度來說,得到一把qiang是很容易的事情。得到一把好qiang也并不有多難。

她的手指扣在扳機上。這種姿勢讓太宰治回想起當年。

她有很多個當年,但第一次觸碰qiang是在港口黑手黨。她進入港黑的第一天,現任首領,前任首領的私人醫生森鷗外讓她拿起那個惡魔的器具殺死了一個人。

她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嘭!

電視和電影裏,反派抓住主角之後不是一定會跟對方交代來龍去脈的嗎?反派沾沾自喜,将自己計劃的一切全盤托出。等到他得意洋洋地再想去殺死自己的敵人的時候,反派就會被主角反殺。

太宰治有的時候是個很聒噪的人,這一點由她的前任搭檔中原中也先生親自蓋章認定。但有的時候,她的行動率過分的高。

qiang支裝了消音器,那些輕聲細語着的貴婦們依舊咯咯笑着;中年男子發福的和不發福的站在一塊兒;有個穿着藍色小西裝的男孩擡起了頭,鏡片後露出他驚愕的雙眸——

轟焦凍站起身來,那塊蛋糕嘩啦一下倒在了地上。

很少有人看見那個。

太宰治收回了qiang,步履輕快地朝窗邊走去。這棟大樓的第一百層上裝着一層落地的玻璃窗,從那透明的玻璃裏,她看見一只烏鴉嘎嘎叫喚,在半空當中來回盤旋。

深村的身體因為慣性仍直直地立在地上,他臉上還未來得及露出悚然的表情。角落裏的一絲黑暗将他籠罩,額頭上的那個彈孔裏流出鮮紅的血;那顆子彈,卡在了他的頭蓋骨之中。

鈴木夫人疑惑着,疑惑着靠近了這個看上去渾身僵硬的青年。她的目光游離過去……

啊。

她突然開始尖叫。

目睹了一切的轟焦凍瞪大了眼睛。他見證了一場謀殺。

這是謀殺!!!

原本“和諧”的人群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那具身體終于往後倒去。他尚且柔軟的肉體與地面相接觸時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津島修治!”轟炎司大喊道。作為一名職業英雄,在面對犯罪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去逮捕罪犯。

“消磁頭”相澤消太評價他:“你是個不合格的父親,但是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他的身上燃起戰鬥的烈焰。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個人死去了。

即使他是惡人,也必須經由法律去制裁他的過錯。

那個穿得像是寡婦一樣的女人輕輕地倚在那大面積的玻璃窗上,她伸出手,把那把qiang反手扔到了地上。qiang支往外滑出三米遠。

一個戴着眼鏡的小學生自以為偷偷地撿起了qiang。

“那麽,”女性的唇角彎了彎,像是一道詭谲的微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後沖去。那些為了追求精美而放棄了質量(事實上設計者們以為會傻傻的靠到玻璃上的只有兒童所以在那些玻璃前面圍了一道小小的欄杆)的玻璃由一個點開始碎裂,炸開了一個大洞。

黑色的裙擺,紗罩,頭發……通通被高空當中的風吹得上下飛舞,太宰治在一瞬間失去了蹤影。

有支援還是……?!!!

轟炎司向外看去,他青藍色的眼睛裏倒映出黑色的蝴蝶跌落在三百六十米以下的地面上。黑色的蝴蝶變成了血淋淋的紅色。

傷疤……熱水……媽媽……

傷疤……熱水……媽媽……媽媽……

傷疤……下墜!

這個單詞像是釘子一般釘在了他的腦子裏。

他燒了一壺開水……水在鍋上沸騰……熱水掉下來了……轟隆一下就掉下來了。

擁有雪發的女性帶着恐懼的表情看着他,看着他,說着道歉的話:“焦凍,對不起……對不起,焦凍……可是你的半邊真的好醜陋——”

那不是他。

轟焦凍明白,對方口中的焦凍并不是他。

這裏不是他的世界。在某個瞬間,他因由某個男孩的願望而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交換了。

可是……雙臂護在他頭上的……被開水燙了一身的女人是誰?

是誰?

你,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我驚了,我枯了,我是誰?

我是一位可憐的老奶奶。

求個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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