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有問題。” 在面對這位著名的心理學家的時候, 津島修治像個乖學生一樣舉起了手, 向對方提問。
這位著名的心理學家被她的随從們綁在了椅子上。他的嘴唇微微長開, 裏面發出嗬嗬的聲音。像是山羊在嚼草,又像是女人們拿磨碾碎豆子。
他的舌頭在一個小時之前被人割下, 早已經無法發出聲音, 就算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只是不停地, 用那破碎的喉嚨發出像山羊嚼着青草的嗬嗬聲。
港黑保衛小隊黑蜥蜴的成員低垂着頭,不敢擡頭去看這位港口黑手黨史上最為年輕的幹部。
對方穿着一身合體的黑西裝, 黑色的袖口上有一粒暗沉沉的袖扣。
津島修治像是得到了老師的允許, 開始提出自己的問題。
“前幾年, 我們這裏有個女孩子肚子被人搞大了, 但是那個男人太沒用了丢下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逃走了。然後呢,那個女孩子把孩子生了下來。” 那張秀麗的臉龐上帶着淺淺的微笑, 年少青春的白皙臉龐上還帶着少年人淺淺的汗毛。“她明明那麽辛苦把孩子生下來了, 可是把孩子養到兩歲之後就丢到河裏淹死了。” 那根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臉頰,那烏黑的睫毛軟軟地卷起, 即使是男裝也無法掩蓋其美麗。
她是個十足十的美人。
“我想問,母親與孩子之間真的有不可分割的關系,他們之間生來就有愛嗎?不是說血濃于水嗎?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母親的孩子第一次看到對方的時候,真的會産生[啊, 這個人是我的親人]這樣的想法嗎?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為什麽那個女孩子會把自己的兒子丢進水裏淹死呢?是沒有錢嗎?那當初為什麽要生下來?是這個孩子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個失誤,而此時的她并不想承擔責任造成的嗎?”
黑蜥蜴中的幾員都不敢說話,安安靜靜地看着這位幹部大人發瘋。
就算再怎麽問也沒有用, 那個男人的舌頭早就割下來了。可如果起先就決定要問對方問題的話,為什麽不再問完之後再處理掉對方呢?
感覺根本就不希求從他人那裏得到答案吧。
心理學家輕輕移動着嘴巴,他那失去了表皮的兩瓣嘴唇血淋淋的,那些血液流淌在他的牙齒上。
這個備受折磨的男人不停地,不停地用喉嚨這個部位發出嗬嗬的,如同磨豆子一樣的聲音。
津島修治恹恹地拿起手邊的槍,往對方額前打了一槍。
“好了,收工。記得叫中也把後方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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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年輕的幹部,中原中也,經常被這位津島大人派去打雜。
……對方能忍到現在脾氣是真的好。
至今為止也沒有人能夠說出[書]這一存在從何而來,又是從哪個神秘的古域裏誕生的,甚至沒有人能夠解釋清楚這件帶有魔幻色彩的物件為何會跟随在這個看似十分普通(雖然擁有超能力,但請不要忘記,他所出生的社會是一個超能力社會。)的男孩身邊,如影随形。
[書]有着幾乎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作用,可它的使用者,偏偏不知道它的用處是何等的大,它的力量又是多麽的令人着迷。他把[書]當作了普通的,随處可見的書。而更過分的是,[書]跟随他的意願而行動了。
中島敦十一歲那年,他的老師太宰治因為和“無面人”AFO先生意見不合(他記得好像是這個),于是短暫脫出了敵聯盟的所在地。她出門的時候,帶上了中島。
十一歲的中島大概到她的腰那裏,一米四左右,小小的一個。而比他大上四歲的死柄木弔已經是個身材修長的少年人了。
……但是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差。
“出去的話,白天就不會痛了。” 中島睜着眼睛,小聲地說道。死柄木有午睡的習慣,而進行這項長達兩個小時的睡眠之前,他就會像從來一樣把中島叫到房間裏去念那些根本稱不上美好的故事,而念之前,對方會向他發洩自己的情緒。
過分。
非常痛。
孤兒院裏的時候疼痛是家常便飯,所以僅僅是這個的話是可以忍受的。
“你是什麽品種的小白-癡嗎?不喜歡他的話要麽拒絕他,要麽就打他一頓。”
中島又搖了搖頭,嗫嚅道:“那樣子實在是太可憐了。”
“行吧,大白-癡。”
“今天帶你去看個人。”
他們穿過許許多多的街道,與無數的行人擦肩而過。這個冬季的雪花紛紛揚揚地從天上落下,從屋頂到房檐下的每一根紋路裏,都蓋着一層薄薄的雪花,還有逐漸變厚的跡象。
中島披着黑色的帶絨的鬥篷,尖尖的小臉上被凍的通紅一片。他緊跟走在前頭的太宰治的步伐,生怕下一秒就把對方跟丢了。
他們繞着一條小路走了一圈,頭部港黑從一片常開的花藤裏穿過。太宰治來到了一堵圍牆邊上,牆是壘着磚砌起來的,高且厚實。可是那堵漂亮的牆,中間那塊地方像是被人撞壞了,好多小半塊的磚頭掉在地面上,牆壁上的空洞足以供一個人過去。
為什麽不修一修這堵牆呢?
中島不解。他注意到那些斷口早已破舊發紅發軟,像是被雨水浸泡了好幾年。
這裏明明還有人居住,為什麽不把牆好好修一下呢?電視機上不是常有那些壞人爬牆入室搶劫的嗎?可是這堵牆根本就不能爬,直接穿過去就行了。
……還是說這裏面有他看不見的電流織成的網。
中島偏了偏頭,從空洞裏看見了那座漂亮的和式房屋。在一個老舊的道場裏,一個老者正抓着一個小孩“打架”。
是在練功呢。
對方奇特的發色一度吸引了他的注意,但是那個男孩連連後退的腳步,往外吐出的苦水都讓他覺得非常可怕。
太宰治呢喃了一句什麽什麽大師。大概是說那個老者是很厲害的人物吧。
可是……
“好可憐。”
太宰治說:“為何要如此輕易地斷定他可憐呢?過着不同生活的人是無法公正地做出評價的。其它世界的他[轟焦凍]也許過着非人的生活也說不定呢。”
“但是這樣子的話,[非人]的标準也不一樣啊。當事人不自己進行比較的話,根本就判別不了哪個是天堂,哪個是地獄啊?” 中島問出了對于小孩子來說很難得到清楚回答的問題來。
在他個人的世界裏,[書]散發着藍盈盈的,美麗的光彩。
[讓他去感受]
[讓他去作出評判]
……
有着紅白雙色頭發的男孩停頓了一秒。
他倒在了地上。
轟焦凍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剛剛明明還在練功。威爾莫特大師真的很嚴格,他覺得自己的膽汁都要吐出來了;他渾身酸痛,連手臂都無法如同常人一般輕松地擡起。
他的雙腳此時站在了廚房裏。可他剛剛還在道場裏面。
廚房的櫃子異常整潔,刀具也擺放得整整齊齊。玲子夫人是一個有着微微強迫症的老婦人,這就導致筷櫥裏每一根筷子擺放的方向是一致的,就連角度也沒有差多少。
他看見燈光下自己小小的影子。
好小……小到不像是他的影子。
轟焦凍今年十一歲了,可是那個影子脆弱的像是曾經的自己。
在他面前,在翻滾着的熱水壺面前,一個身穿家居服的銀發女人正在打電話。
她在哭泣。
轟焦凍的腳步聲喚來了對方的注意。
這個十一歲的男孩看見銀發女人臉上的驚慌失措,恐懼,厭惡……一切叫孩子會哭泣出來的情緒。
“媽媽……我覺得焦凍的左臉好醜陋……我已經看不下去了——他和他爸爸一樣醜陋。”那個不認識的女人用着尖利的嗓子對着電話那頭說道,竈上的水壺翻出熱氣來。
她是誰?
她在說什麽?
為什麽會提到我的名字?
女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是瞳孔緊縮得只有一條細縫。
熱水壺的口子裏翻滾出可怕的熱氣來。
那個女人帶着明顯精神崩壞的表情,提起了那把水壺。
這個時候,轟焦凍選擇了躲閃。但是……但是啊……為什麽動不了了?為什麽我的身體不随我的意志行動?
這個十一歲的男孩的眼睛睜大到一種誇張的境界,白發的女性步步逼近。她的臉上帶着眼淚,臉頰是被毆打過後的紅腫。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尖叫道。那把水壺也和尖叫的女人一樣,從高空墜下。
轟焦凍動不了。
他動不了。
他——動不了!
即使隔着距離,他也能感受到那灼熱的白氣。這樣的水倒下來,說不定會傷到眼睛。
我……為什麽,動不了?
熱水滾滾地跑下來,他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痛楚在他的臉頰上爆發了,但那并非是一片熱水造成的。那幾束迸濺出來的液體打在他的面頰之上。陌生的黑發垂在他的眼睛邊上。
身姿高挑的女性圈住了他。對方半彎着腰,将轟焦凍以一種別扭的方式護在了身下。她的手臂上泛起可怕的紅腫與水泡,一排一排,猶如蟾蜍的背。
轟焦凍感到疼痛,他的左半邊火燒火燎地疼。但是……他只是濺到了一點點。
陌生女人觸目驚心的手臂,看不見容貌的低垂的臉,發黑的棕發,薄荷的香……煙氣。
她是誰?
那個不認識的白發女性帶着恐懼地走開,她手中的水壺哐啷一下掉到了別處。她像是遭受了天大的打擊(也許是因為自己對自己的孩子做出了這樣可怕的事情),如同一條被燙破了後背的野狗一樣半是走半是跳地逃走了。
“女士……”小小的身體發出了細細的聲音,轟焦凍從光潔的菜刀的一側看見自己的臉。
年幼的他的臉。
那名突然出現的黑發女性松開了自己的手臂。那些密密麻麻看了叫密集恐懼症患者見了害怕的痕跡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失。
“請問!您是名號作什麽的英雄!”他本想說自己日後定會去道謝的,可是這具身體不是他的身體,這個世界不是他的世界,這個女人……是不是也不在他的世界裏面?
濕漉漉的黑發遮着面孔的女性不說話,不作答,她開始緩慢後退。
她消失了。
下一刻,轟焦凍從冰涼的地板上驚醒。玲子夫人正搖着他的肩膀,衰老的臉龐上露出膽怯與恐懼。
“少爺……少爺你這傷是怎麽弄的?是在哪裏燙到了嗎?”
轟焦凍尚未從那個可怕的宛如夢境一般的世界裏醒來,“我……我好像——”我好像見到了另一個我。他本想問問玲子夫人有關那個神秘的黑發女人的,可是在那一刻一股奇怪的眩暈感襲擊了他。
高牆外面,太宰治在紙張下書寫下[叫人遺忘]這般的話語來。她的指尖蘸着熱巧克力薔薇花的花汁,在那奇妙的[書]上寫下文字。
寫完之後,太宰治将那本完全空白的,毫無字跡的書交給站在一旁的中島。
小小的中島疑惑着問道:“給我的嗎?”
“就是你的。”
反正都要忘記,最好全忘了。
省得以後出現新的麻煩。
“走了。”她呼喚道。
轟焦凍搭乘了電梯迅速下樓,樓下已經圍起了一圈又一圈的行人。
他們……是觀衆。
有人看見某個女人從一百層的高樓上一躍而下,有些人看見空中劃過一道黑色的影子。
來人都屏住了呼吸。
慘象,已使他們目不忍視了。
深色的血濺開了好大的範圍,在血泊中央的女人有着一張白皙的臉蛋,那些深色的血跡被淩亂地抹在她的臉頰上。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她像是被人擰斷了四肢的木偶。
“還要叫……急救嗎?”有人悄聲問道。
不用了吧。看那,都死的差不多了。
這樣子的話,為什麽不拍幾張照片發到推特上面艾特其他人叫他們不要随便放棄生活的希望呢?
這個人憑主觀臆斷道。
——這個女人是自殺。
——謀殺!這絕對是謀殺!這個女人身上絕對有黑暗的秘密!
這個人高昂地想道。
那雙鳶色的眼睛看着天空,閃着玻璃珠般的光彩。
轟焦凍沉默着,沉默着推開堵在前方的人。
“幹嘛啊?!”
他只是沉默地推開那些人。
“你不是安德瓦的兒子嗎?!能給我簽個名嗎?”
他好卑微。
他的光芒都變作了身下的陰影。
轟焦凍終于來到了人群最中央,他的腳下踩到一塊黑色的破裂的裙擺。
他縮回了腳。
旁邊的人仍在吵吵嚷嚷,“叫警察了嗎?有人叫警察了嗎?”
還有人捂着嘴微微啜泣,“好可怕……”
會說“好可憐”的那個人在哪裏呢?
轟焦凍凝視着那雙眼睛和那張臉,可扭曲的四肢仍在在他眼中。
[老師的話,會在大家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跳出來然後大喊你們都是傻瓜的。]在某一次和中島談起對方口中的老師的時候,白發的男孩如此講道。
于是如他所言,那雙冷透了的眼睛再度散發出光彩。
“笨蛋笨蛋笨蛋!你們啊,都是傻子!” 她像只松鼠一樣輕快地蹿起來,那些黑色的破碎的裙擺突然飛了起來。
被驚吓到的小女生直接跌坐在地面上。
這個死而複生的女人開始動彈的時候,周圍的人不斷往後退去。
她捂着肚子,臉上帶着瘋狂的笑意。
好似這是一件多麽可笑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個文的時候還沒看中也特典 我驚了。
我預計了一下,再過幾章黑時加武偵宰就會出現了(煙)
求個作收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