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直到蕭湛禦馬帶着江令宛走遠,看不到身影了,女學生們才回過神。
她們看到了什麽?
蕭湛蕭五爺載着江令宛走遠了!
“我……我剛才是眼花了嗎?”一名女學生面色迷茫,喃喃地問。
“你沒看錯。”宋羅绮望着蕭湛離開的方向,眼神複雜莫名,“的确是蕭五爺。”
短暫的寂靜之後,女學生們沸騰起來:
“天啦,我竟然見到了蕭五爺。”
“竟然真的是蕭五爺啊,果然名不虛傳,不對,是比傳聞中還要俊美無俦。”
“啊啊啊,蕭五爺好英俊,我好喜歡他,怎麽辦?”
“我也喜歡,我大概是對他一見鐘情了。”
叽叽喳喳響起的,是少女們充滿憧憬、冒着粉紅泡泡的聲音。
“別做夢了!”宋羅绮一聲冷笑,一向圓滑的她,竟然說了一句十分不合時宜的話,“蕭湛再英俊,你們也只能看看而已,這可是位冷若冰霜的主,你們還是不要打他的主意好。”
是啊,蕭五爺對人冷漠,不近女色,屢屢拒絕婚事,不管多漂亮優秀的女孩,他都不假辭色,冷言冷語。
衆人從幻想中醒來,卻依然不甘心:“可蕭五爺對江令宛就很好啊,還教她騎馬,帶她去兜風,或許,蕭五爺并不如傳聞中那樣冷漠?”
宋羅绮眉心緊蹙,眸子微挑:“那是因為江令宛的四嬸何娉芳,是蕭湛嫡親的表姐,從小跟蕭湛一起長大,勝似親生的姐弟。蕭湛尊敬表姐,連帶着江令宛也得了他的看重。他對江令宛絕非男女之情,而是長輩對晚輩的照拂。”
宋羅绮怕衆人不信,又冷冷道:“江令宛如今就養在四夫人名下,你們若是不信,去打聽便能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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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大家恍然大悟,又忍不住酸溜溜地想,江令宛的運氣也太好了吧,竟然成了蕭五爺的外甥女,還讓他親自教她騎馬。
真是羨慕死人了。
“宋舍長,你認識蕭五爺,還知道他這麽多事情,真的很厲害呢。”
“這有什麽?”宋羅绮忙收起不悅的神情,微微一笑,又恢複了平日的長袖善舞,“這些又不是什麽私密事情,大家都知道的。我不過是記性好罷了,你們要是多留心,肯定比我知道的還多呢。”
她欲蓋彌彰地解釋,能瞞住一般人,卻瞞不過江令媛。
江令媛若有所思,眼中閃過一抹嘲諷,宋羅绮竟然對蕭湛有想法,真是異想天開,不自量力。
“江令宛竟然如此走運!”喬燕兒氣急敗壞,病急亂投醫,“媛表姐,你回去之後也多多跟四夫人走動,絕不能讓江令宛一人獨大。”
在喬燕兒眼裏,江令媛溫婉懂事、大方得體,肯定比江令宛更讨長輩喜歡。從前是江令媛低調含蓄,沒去奉承四夫人,所以江令宛才能脫穎而出,只要江令媛去争去搶,憑她的性格與本事,壓過江令宛、得到四夫人的歡心不過是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江令媛臉色雖然不好看,卻并不十分着急,她比喬燕兒淡定多了:“論起巧言令色,我又怎麽能比得上江令宛。再說了,我不想對任何人阿谀奉承,即便是尊貴如定國公府也是一樣。”
這話說得一身正氣,令喬燕兒欽佩不已、贊嘆不已、心疼不已:“媛表姐,你就是太正直了,所以才總是吃虧。”
江令媛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定國公府的确是豪門望族,是第一勳貴,但比起皇室,卻又不如了。
她的目标是大皇子妃,是皇後。定國公府是四皇子陣營的,與大皇子是對手,與她是敵對的勢力。
不久之後,大皇子便會榮登大寶,到時候四皇子派系的人,豈會有好下場?
別看定國公府現在顯赫,以後受到四皇子牽連,只會巢覆卵破。
厲害如蕭湛又如何,還不是一樣會死無葬身之地?
……
這邊女學生們都散了,蕭湛也騎馬帶着江令宛來到一處緩坡。
說實話,縱馬疾馳的感覺真是很不一樣,好像很多能量注入血脈之中,突然變得很厲害,很無敵,那種風馳電掣的速度、禦風飛翔的自由,妙不可言的滋味,只有騎過馬的人才知道。
總之感覺太爽了!
只是她還沒有過足瘾,蕭湛就讓速度慢了下來。
江令宛意猶未盡:“怎麽停了?”
“我先教你禦馬的要領技巧,然後你試着自己騎。”蕭湛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着隐隐的笑意。
江令宛不由耳根發熱,太興奮,忘記正事了。
“握緊馬缰,兩臂放松,不用勒太緊,繃直即可;踩穩馬镫,腰部直而不僵,松弛身體,集中注意力……”
不得不說,蕭湛教人騎馬還是有一手的,他講解仔細,要點歸納的很清楚,怎麽發力,怎麽控馬,怎麽讓馬停下來,都一一說明。
江令宛也學得很認真,不懂得就問他,半個時辰之後,江令宛便可以脫離蕭湛,自己策馬緩步了。
她很是興奮,騎着馬,滿臉笑容,高興地溜達了一圈又一圈,就像剛剛脫離大人的手,可以自己蹒跚走路的孩童,整個世界都是新奇的。
蕭湛很喜歡她這放松快意的樣子,在一旁看着,笑容忍不住浮現在眼底。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個半時辰過去了……
江令宛意猶未盡,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蕭湛看她高興,也舍不得喊她停。
只是天已經黑了,得送她回去了。
蕭湛遠遠發出指令,不一會烏兔就載着江令宛小跑到蕭湛面前。
“五舅舅。”江令宛騎在馬上,歪着頭看他,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裏面滿含不解,聲音微微有些喘,“你有什麽事?”
語氣有淡淡的不高興,好像在責怪他不該打擾她騎馬。
這樣的不客氣,這樣的驕縱,這樣的不見外,讓蕭湛很高興,他壓下嘴角的笑意,讓自己看上去盡可能的平淡如常:“天黑了。”
江令宛這才擡頭看看左右,十分驚訝:“怎麽這麽快天就黑了?”
說好每天教授半個時辰的,今天一定遠遠超過時間了。
她怎麽能忘了時間?讓蕭湛等她?真是太大意了。
江令宛懊惱地抿了抿唇,立刻從馬上下來,将烏兔交還給蕭湛,抱歉道:“五舅舅,真對不起,我忘記時間了,讓您等了這麽久,實在抱歉。”
小姑娘櫻唇如花瓣,這樣微微抿一下,好看得緊,只是她客氣疏離的模樣,他很不喜歡。
蕭湛暗暗皺眉,面上一派雲淡風輕:“無妨。小孩子見到新玩具,會貪玩忘乎所以,也很正常。”
小孩子……貪玩……
她哪裏小孩子,哪裏貪玩了?
江令宛抽了抽嘴角,無不怨念地腹诽。
不過她也只能慫慫地在心中腹诽而已,不僅不敢脫口而出質問蕭湛,反而還笑着點頭:“五舅舅說得對,我下次一定不這麽貪玩了。”
好氣呀,明明有千言萬語可以怼到對方啞口無言,卻一個字都不能說,還要笑臉以對,點頭稱是,拍對方馬屁。
這種慫慫的感覺快要忍不住了呀!
她笑得假,眼睛卻眯了起來,臉頰上兩個圓圓的酒窩像水波搖曳,蕩呀蕩,一直蕩到人心裏去。
蕭湛看了她一眼,點頭:“嗯,真乖。”
這樣的誇贊,讓江令宛臉皮發燙,心裏發怄。換做其他人,早承受不住拂袖而去了,好在江令宛臉皮黑厚,非同凡響,明明心裏深以為恥,臉上卻分毫不露,甚至還得寸進尺:“五舅舅,我這麽乖,您該怎麽獎勵我呢?”
既然慫了,那不能白慫呀,肯定得撈點什麽才行,否則豈不是虧了!
她微微笑着,甜甜的,小奶貓般軟萌可愛,蕭湛卻知道奶貓的表皮下,是一只狡猾的小狐貍。
她越是無害,越是在算計什麽。
可是他,明知道她在算計,卻心甘情願被她算計。
“哦?”蕭湛眸色漸濃,很感興趣的樣子:“你想要什麽獎勵?”
“我想讓一個朋友跟我一起學習馬術。”江令宛抿唇一笑,眼眸清澈無害,“您這麽慷慨大方,樂于助人,我這小小的要求,您一定不會不答應的,對吧?”
通過這兩天的學習,她發現蕭湛教授人騎馬真的很有一套。程靜昕是她兩輩子最好的朋友,既然有這樣的好事,她肯定想跟程靜昕一起分享的。
而且她也有私心,每次上課,要她一個人面對蕭湛,心裏壓力太大了。等程靜昕來了,她就不必獨自面對蕭湛了,到時候她跟程靜昕有說有笑的,自然就不太在意蕭湛了。
這真是一舉兩得。
蕭湛視線落在江令宛臉上,過了一會,他才微微颔首:“好,我答應。”
太好了!
江令宛聞言大喜:“謝謝五舅舅,我就知道,您一定會答應的。”
她喜上眉梢,嘴角翹得高高,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蕭湛也笑了:“你這麽乖,獎勵你也是應該的。”
又來了!
不過她心情好,看在她答應教授程靜昕的份上,她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了。
這份喜悅的心情一直持續到第二天。
到了女學,她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程靜昕,程靜昕高興極了:“宛姐兒,你對我太好了。”
她握住江令宛的手,一時感動,忍不住淚眼花花。
她自幼父母雙亡,養在祖母膝下,除了祖父祖母之外,真正真心對她好、不計回報的,只有江令宛了。
“我們是朋友,我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江令宛反握住她的手,笑着說,“快把眼淚擦擦,美人梨花帶雨固然好看,可夫子看到了,必然以為是我欺負了你,我可不想挨陳夫子的罵。”
程靜昕被她逗樂,噗嗤一笑。
兩人的對話本就沒避着別人,周圍的同學們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喬燕兒更是咬牙切齒、忿忿不平,連連沖江令宛飛了無數個眼刀。可惜,江令宛也好,程靜昕也罷,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這樣的無視,這讓她更氣了。
宋羅绮定定地望着程靜昕,好一會才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看着周圍羨慕嫉妒的眼光,程靜昕百感交集,當初剛進女學,她因為伯父是皇商,被那些正兒八經的官家小姐排斥,無人願意與她同坐一桌,她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向被輕視的她,也會有被人羨慕的這一天。
心中的激蕩興奮漸漸平息,冷靜下來,她腦中浮現出一個問題。
她聽說過許多關于蕭湛的傳言,他手握重權,不好相處,并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他願意教授江令宛,是看在江家四夫人的面子上,現在多了一個人,會不會讓好友擔人情?
等到午休吃飯時,她便問江令宛:“蕭五爺人怎麽樣?突然多了一個人,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蕭湛騎射精湛,舉世無雙,她固然想跟着他學習馬術,可若是讓江令宛為難,她寧願不去。
江令宛幽幽嘆了一口氣,皺眉道:“蕭五爺不太好相處,為人嚴厲,說話又毫不留情,教訓起人來十分兇惡,跟外界傳言差不多。我一個人對着他,實在是害怕,所以才想拉了你跟我一起。有你陪着我,給我壯膽,我可能會好受一些。”
“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江令宛苦笑,“誰讓我這麽倒黴的呢!”
“你這是什麽話?”程靜昕嗔怒道,“我們是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既然害怕,我自然是要陪着你的。更何況,我還能學到蕭五爺的馬術,也不算吃虧。”
“可是,蕭五爺的脾氣……”
江令宛還欲再說,程靜昕打斷了她:“你要是當我是朋友,就該讓我陪着你。”
“謝謝你,靜昕。”江令宛感動地握住了程靜昕的手,心裏笑眯眯,其實蕭湛并沒有那麽難相處,但是她如果不這樣說,程靜昕一定不願意給她添麻煩的,她把自己說得越慘,程靜昕就越會陪着她。
其實她也不算說謊,畢竟面對蕭湛,她是真的又慫又害怕。
好在從今天開始,有程靜昕陪着她了,獨自面對蕭湛的日子終于要過去了。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幹,等江令宛抵達練馬場,赫然發現,馬場上除了蕭湛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牽着馬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四十多歲年紀,體格高大,身材魁梧,雙目沉穩,滿臉絡腮胡子,一看就知道是武将出身。
江令宛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