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備受矚目的月考終于到了。
考試分六門課程,分別是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
一共三天時間,每天考兩門,上午、下午各一門。按照順序,第一天上午便是禮學。
來到考場,程靜昕立刻來到江令宛身邊,緊張兮兮地問:“宛姐兒,你怕不怕?”
“我可是天下第三!有實力的,沒在怕的。”江令宛信說完豪言壯志,又壓低聲音,“其實我也有點怕,畢竟是第一次月考,怎麽能不緊張呢。可是你看看其他人,比我們更緊張,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程靜昕轉頭一看,見同學們果然要麽兩眼發直,要麽坐立難安,還有人臉色如土,額頭冒汗,幾乎每個人都跟平時不太一樣,她心裏的那點子緊張瞬間消失了大半。
“宛姐兒,你真好。”程靜昕非常感謝江令宛,“有你在,我也不緊張了。”
女學生們早早到齊,不一會三位監考官也到了。
淩夫子是教授禮學的夫子,自然她是主考;陳夫子、容夫子是副考。
此次考試引人注目,關系着以後參加六大書院聯考的名額,不容懈怠,三位夫子俱面容嚴肅、正襟危坐。
淩夫子點名之後,便介紹考試規則:二十五名學生,根據平時上課時分為三組。
成績最好的:宋羅绮、辛楚楚、江令媛、江令宛、程靜昕五人為一組;接下來是比她們稍弱的十位學生第一組;最後剩下的十位在第三組。
這個分組方式讓第二組的學生高興,這五個人太優秀、太厲害了,她們本來成績不錯,但比不過這五個人,如今不用與這五個人一組,也就避開了淪為陪襯、被比成渣渣的厄運。
第三組的學生滿臉羞慚,考試還沒開始就被劃到最後、最差的一組,實在太丢臉了,一定要好好考試,拿一個好成績。
考試從第二檔先開始。
十名學生站成一排,先從吉禮中的人開始,接着是地,再然後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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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名學生水平相當,差距不大,一開始大家都能做出來。
等人禮結束,到地禮的時候,就三個人跟不上了,先是手忙腳亂地看別人做,過一會實在跟不上只能停下來,滿面羞慚懊惱地退到一邊。
到天禮的時候,便又有三個人退下來,堅持到最後,做完全部動作的,竟然只有四個人。
淩夫子沉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這十個人,失望極了。
十個人,堅持到最後的只有四個,這四個人雖然堅持做完了,卻發髻淩亂、衣衫不整、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何止不好看,簡直慘不忍睹,淩夫子不生氣才怪。
特別是其他兩位在一旁看着,陳夫子還是她的死對頭,她教的學生們做得不好,她這個做夫子的更是臉上無光。
“全部不合格!”淩夫子面黑如鍋底,聲音冷硬。
滿分十分,六分合格,這十名學生,得一分的三人;得三分的三人;得五分的四人;可謂是愁雲慘淡。
淩夫子目光一掃:“接下來是第三組,開始吧。”
既然已經丢人了,那就索性丢到底吧。把最好的第一組放在最後壓軸,博一個精彩落幕好歹能挽回一些顏面。
很明顯,淩夫子是打算放棄第三組,讓她們給第一組做陪襯。
第三組的同學們明知如此卻也沒法拒絕,只能咬緊牙關上場,心裏都憋了一股氣,立志要好好做。
或許是知恥而後勇,或許是第三組有些同學只是課堂上沒有表現出來,大家都不看好的第三組竟然表現不錯。
除了一位女學生最先退下來,剩下的九位竟然都堅持到了最後,其中有兩位學生竟然做得十分标準。
淩夫子僵硬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微笑:“不錯,除了退下來的,剩下的九人全部合格。”
場上的九名女生大喜過望,顧不得夫子們在場就發出喜悅的歡呼聲。
那位唯一不及格的學生——喬燕兒呆板茫然站在那裏,一張臉漲得通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考試還在繼續,無人去顧及她的心情,随着淩夫子一聲吩咐,剩下的五位最強選手出列站到場中。
五位朝氣蓬勃、容顏俏麗的女學生站成一排,同樣的服裝、同樣的發髻,朝那裏一站便如春蘭秋菊、夏荷冬梅,雖然容貌不同,卻各有風姿。
好一副五美争豔圖,花團錦簇、玉立亭亭,令人心情愉悅,移不開雙眼。
淩夫子臉上隐隐有驕傲的神色,她微微颔首:“開始。”
五位少女同時動了起來,便如鮮花綻放,又是另外一種風采。
五人動作一致,禮節标準,人、地、天,整個過程下來,竟然沒有一人出錯。
最難得的是她們五個姿态優美,進退有禮,令人賞心悅目。
吉禮已經做完,可是她們竟然沒有停,還在繼續。
女學生們很是詫異,表示不明白,可三位夫子卻看得一清二楚,她們接下來做的是兇禮。
五禮:吉、兇、賓、軍、嘉。
陳夫子微微詫異,低聲問:“如果我沒有記錯,淩夫子應該還沒有教授到兇禮吧?”
“沒錯。”淩夫子輕聲嗔怪:“這些女孩子們太争強好勝了,等考試結束,我得教訓她們。”
嘴裏說着責怪的話,那表情卻是十分高興、十分驕傲的。
陳夫子點點頭,沒再說話。
就在此時,五位少女中的一位突然摔倒在地,一聲悶哼。
陡然生變,其他四位紛紛停了下來。
“靜昕!”江令宛最先反應過來,她立刻蹲下,扶住程靜昕的肩膀,“你怎麽了?”
程靜昕兩手抱住右腳腳腕,臉色發白,額上冷汗直冒:“我可能是崴着腳了。”
“我看看……”
“不要動她!”
三位夫子都走上前來,容夫子阻攔江令宛,正色道:“去擡滑竿過來,我帶她去隔壁休息,讓大夫給她看看。”
“好。”江令宛也冷靜了下來,“我陪你一起去。”
程靜昕疼得雙唇沒有血色:“不用,不用,你留下來繼續考試,容夫子陪着我就行了。”
她深深看了江令宛一眼:“咱們倆得有一個……”
“嗯。”江令宛點點頭,跟她保證,“你放心。”
一時容夫子帶着程靜昕走了,陳夫子與淩夫子商量接下來的考試。
兩人商讨了一會,淩夫子問剩下四人:“是就此停下,你們都是十分,還是繼續比?”
“繼續比!”
四位少女毫不猶豫、異口同聲,說完之後又去看彼此,眼中俱火花四濺,誰也不肯服輸退讓。
圍觀的女學生們紛紛感到熱血沸騰。
所以才智人,不肯自棄暴,力欲争上游,我輩當如是!
啊啊啊,好厲害啊,雖然在場上的不是自己,但是卻莫名激動是怎麽回事?
淩夫子雖然冷靜,但眼底的滿意贊賞幾乎藏不住:“既然如此,那便繼續,只是要加大難度,換一個考場。”
新的考場便是內舍生的考場,內舍生比她們這些外舍生早入學一年,考試的難度提高了一個等級不止。
考場中間用石灰畫了手腕粗的長形方框,方框大約有兩把椅子那麽大。
不用淩夫子介紹,大家也看明白了,這必然是要她們站到方框裏去考試,若是踩線,便是輸了。
在做禮儀的時候,不僅要留心別出錯,還要随時注意腳下不能越線,簡直一心二用。
我的天,這未免也太難了!
圍觀的女學生倒吸一口冷氣,紛紛朝要比試的四人臉上看去。
宋羅绮、江令媛、辛楚楚臉色有些僵硬,江令宛神色淡然,看不出什麽神情。
大家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想法,沒有神情就是最好的神情,這一局,江令宛穩贏!
我壓江令宛!
我也壓江令宛!
我也是!
我也一樣!
君子所見略同!
淩夫子介紹了規則,道:“自己挑選一個格子,準備開始。”
其他三人尚在遲疑,江令宛已經一馬當先地選好了位置站定,一派來者不拒,淡定從容模樣。
江令媛見了,也趕緊回神,選了一個格子。
宋羅绮、辛楚楚緊跟其後,選定站好。
淩夫子微微颔首,比試開始。
若說上一場比試是勢均力敵、不相上下的較量,那這一場,便是獨孤求敗與一般高手的過招。
先是宋羅绮步伐太大,不小心踩了白線,心慌意亂之下,連錯好幾個動作,只能飲恨退出。
接着便是江令媛,她可能是太緊張了,在做動作的時候,竟然忍不住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腳,不看還好,這一看就出了錯,兩只腳絆在了一起,若不是她反應快,就要跟程靜昕一樣摔倒了。
雖然她最後站穩了,可到底出錯了,也只能停下來。
此時場上只剩下辛楚楚、江令宛兩人了。
兩位美貌少女動作翩然,可大家卻只覺得緊張,紛紛為自己選中的那個人暗暗鼓勁。
二人動作尚且一致,神色卻有不同。
辛楚楚額上冒汗,臉色緊繃,分明全神貫注,很怕出錯。
再看江令宛,她面色平靜,唇角微揚,十分輕松惬意,她不緊張,而是很享受。
前世她照顧靜齡公主多年,規矩禮儀早已刻入骨子裏,小皇帝去泰山祭天、去皇陵祭祖、春祭、雨祭……數次祭祀她俱陪在靜齡公主身邊,她剛開始學習禮儀時,就是這樣在格子裏的。
宋羅绮、江令媛、辛楚楚私下多次訓練,基本功紮實,可到她這個真刀實槍上過場的人面前,便不夠看了。
此時,辛楚楚也堅持不住,顧上不顧下,踩了白線。
而江令宛卻根本不知,她只是認真地舉手、擡頭、進、退、屈膝、伏拜,根本不去看其他人是如何反應。
勝負已分,卻無人喊停。
她沉醉于動作,其他人沉醉于她的表現。
最後一個體式結束,她停下來,躬身行了結束禮,一擡頭,就見衆人神情激動望着她,噼裏啪啦給她鼓掌。
“江令宛,你真棒!”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贏!”
“是啊,君子所見略同,我也是這麽想的。”
大家圍着她,叽叽喳喳地說話,好像她是個大英雄一樣,氣氛歡樂極了。
其他三人面色難看,站在那裏幹看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淩夫子從人群那裏收回目光,然後看了三人一眼,臉上有失望一閃而過。
這三個學生,宋羅绮先不說了,辛楚楚與江令媛,一個是她的外甥女,從小到大一手教導;一個是她的愛徒,私下經常補課。
她對這兩人寄予厚望,沒想到她們竟然都敗了!
“大家靜一靜。”淩夫子打斷衆人對江令宛的贊美,微微拔高了聲音,“現在宣布分數。”
喧鬧的聲音戛然而止,大家紛紛朝淩夫子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