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末是個大晴天,天上有雲,地上有鳥,河裏水清,樹上葉茂。
還有兩個彎兒到達目的地——深水魚塘。
副駕駛的盧盛上車嘴就沒消停,沖紀燃頻繁咂嘴,“你丫不是不來嗎?”
紀燃開車,目視前方,“我說過?”
盧盛扭頭看闫笑,拇指指着紀燃,“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嗎?”
闫笑挽着布丁的手,笑,“他說過不來?我怎麽看是他最積極?”
盧盛嘴角向下,“得,早知道跟你說沒戲,我倆再親也親不過你們的親戚關系。”
說完,他轉向布丁,“狀元,你信我嗎?”
布丁眼看着窗外,被突然提及,恍然回頭,“啊?什麽?”
闫笑笑作一團,“盧盛你快別說話了,都不想搭理你——”
盧盛嘴角撇的更深了,“都特麽向着燃!他就是說過不來嘛!”
紀燃扔給他一個口罩,“堵住你的嘴。”
盧盛哼一聲,戴上了口罩,不搭理他們了。
闫笑看一眼後邊那輛車,“不知道六中的是怎麽知道的。”
紀燃擡眼看向車前鏡,卻被盧盛搶先,“彭延川那條狗聞着我們燃的味兒就來了。”
闫笑沒說話,布丁卻想着,六中,或許可以問問他,知不知道丁淮被欺負的事兒。
紀燃眼神從窮追不舍的那輛車,到布丁身上,切換了滿眸柔情。
闫笑在車前鏡看到他的眼神,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紀燃有那樣的眼神。
幸好,是布丁。布丁值得。
闫笑第一次見布丁時,她正搬着木頭盒子上樓,樓上一個矮個子老太太正好下樓,布丁沒看見她,撞上她那刻反應過來,一個急速閃身,人從樓梯滾下去。
老太太趕緊去扶她,當時她腳踝磕破了,一直在流血,可她還在笑。
闫笑就覺得,別是個傻子吧?
她過去,把人扶起來,扶她進家門,看她自己冷靜止血,貼創可貼,整個過程看起來——很勵志。
闫笑問她,“你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
布丁反問她,“難道哭嗎?”
闫笑被問的啞口,是啊,難道哭嗎?哭就能好嗎?哭就不疼了嗎?
一個活的那麽現實、明白的人,與她這個年紀,并不契合。
闫笑深覺布丁與她張揚的青春格格不入,也正是因為這個格格不入,她被她吸引。
她一直想知道,布丁的故事,與她或張揚、或腼腆,但總歸循規蹈矩的青春,有什麽不一樣。
所以,她們成了朋友,所以,她有了更多時間去了解她,也所以,她現在把她視為于自己來說,很重要的存在。
因為了解過了,所以能更痛快的交付出自己的一份情誼。
到達目的地,盧盛先下車,踩點,占地方,紀燃載兩個女生去停車,拿工具。
下車時,闫笑叫人,“是不是爺們?有沒有紳士風度?過來給我們開把門兒。”
紀燃下了車,繞到布丁那一側,給她開門。
闫笑早知道這個結果,但被紀燃這麽明目張膽的重色輕友,還是翻了個白眼。
盧盛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快快快!這兒!又大又肥!位置也好!”
話畢,彭延川帶人過去了,耍人性次,占了位置。
盧盛當然不幹啊,插着腰罵大街,“操!你特麽賤到你祖宗墳頭了。”
彭延川左右打量周圍一眼,“這地兒寫你名兒了?”
盧盛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兒,還……真特麽沒寫他名兒!
紀燃提上魚箱,釣竿,兩盒餌,一團槐漁,尼龍網,走向盧盛。
闫笑一把拽住他,“出來玩兒的,別鬧事兒。”
紀燃瞥她一眼,又瞥她拽他的手一眼,“手。”
闫笑眉心微蹙,松開他,看一眼不遠處的彭延川、盧盛,還是追了一句,“布丁還在呢。”
紀燃看向左側的布丁,“不用你說。”
三人走到釣點,盧盛趕緊把紀燃拉入戰場,沒給彭延川好神色,“可以滾了吧?”
彭延川叫跟他來的幾人甩杆兒開釣,沒理會盧盛,也無視了紀燃。
盧盛的暴脾氣!他拿根竿兒戳了過去,“看不見你紀燃爸爸?是不是給你臉了?”
闫笑緊攔慢攔都沒攔住,眼看着彭延川被戳了後腰。
彭延川轉過身來,臉色難看,歪歪頭,脖子脆骨嘎巴嘎巴響成一片,“你找死?”
紀燃朝前走一步,似乎只要彭延川動一下,他的拳頭就揮上去了。
盧盛一臉不屑,“我好怕你哦,你早上起床照鏡子嗎?真把自己當瓣兒蒜了?”
彭延川眼神在随紀燃來的兩個女生身上梭巡一周,沒說什麽,再轉過身。
仍然沒有讓開位置。
盧盛不幹,非要占上這釣點,紀燃薅住他連帽衫的帽子,“行了。”
“行什麽行?你看看剩下幾個釣點,那蝦米大點的魚,我都不忍直視。”盧盛抱怨。
闫笑也勸,“咱們是出來玩兒的,玩兒是首要,釣魚是其次。”
盧盛一大老爺們嘴撇的比天高,暖壺能挂五六個。
此時,深水魚塘老板走過來,沖紀燃揚了下颌,算打招呼,“開條船?”
紀燃看一眼幾個熱門釣點,已經沒可能搶到了,“成。”
老板給紀燃開了條船,在彭延川一行為個釣點沾沾自喜時,紀燃的船已經駛向魚潮出沒點。
船上,闫笑給布丁弄了條玩具竿兒,“釣着玩兒吧,我也釣着玩兒。”
布丁握着玩具竿兒,雙眼無神,明顯心不在焉。
紀燃發現她興致不高,也意興闌珊起來,把竿兒扔給盧盛。
盧盛挑眉,“嘛呀?不釣了?你不打算顯擺顯擺你的釣魚技術啊?”
紀燃沒搭理他,走向布丁。
闫笑沒給他騰地兒。
紀燃也無所謂,在布丁右側坐下。
布丁手扒拉着魚竿兒,正走神。
紀燃伸過手去,握住她拿魚竿兒的手。
闫笑皺眉,“手!幹嘛呢?”
紀燃恍若未聞,問布丁,“會釣嗎?”
布丁偏頭回過神,沒注意到手被紀燃握着,偏頭看他,無意識叫他名字,“紀燃。”
紀燃跟她對視,睫毛翕動,“是,紀燃。”
布丁反應過來,皺眉,倏然彈開,沒站穩,朝後仰,幸得紀燃手快,攥住她手腕。
吓得闫笑竿兒都掉了,見布丁沒事兒,她呼口氣。
紀燃眉頭鎖的緊,斥她,“不會看着點?”
布丁忍。
紀燃沒住嘴,“路不會看,腳也站不穩。”
布丁斜他一眼,“我樂意!跟你有關系?”
紀燃把魚竿兒撂下,“沒我你早掉下去了。”
布丁:“你要不坐過來,我用的着躲嗎?”
紀燃:“你要不拿個玩具竿兒,連餌都不挂,我管你?”
布丁氣,“你別管啊,誰讓你管了!”
紀燃:“你一條釣不上來,晚上你好意思吃?”
布丁狠狠瞪他,“我又不想吃魚。”
紀燃:“不想吃你幹什麽來了?”
真是颠倒黑白!“我畫板報畫的好好的,你非把我拽來。”
紀燃:“我十幾年也過的好好的,你非要闖進來。”
布丁語結。
闫笑看不下去了,拿着竿兒到盧盛旁邊兒去了。
盧盛把紀燃那支竿兒給她,“拿燃這個,他這個老好使了。”
闫笑瞥一眼身後,“我怎麽覺得,咱倆上船不是明智之舉?”
盧盛笑,“你以為燃為什麽同意來釣魚?他就是要耍流氓。”
闫笑咂嘴,“被這混蛋诓了。”
盧盛早習慣了,“你要上我們班,你早見慣不怪了。”
被盧盛這麽一說,闫笑心酸。在一個班,真好。
可以每天看到心上人,真好。
她眼神飄遠,遠到眼發澀,一層薄薄的水霧覆上,把紅血絲湮沒。
布丁咬着下唇,在離紀燃很遠的位置坐下。
紀燃坐過去。
布丁往邊兒上挪。
紀燃再靠近。
布丁再挪。
紀燃再靠近。
布丁再……差點從甲板上翻下魚塘,不敢挪了。
紀燃把竿兒擱在她手上,“我教你。”
布丁不接,“我不想學。”
紀燃:“那你現在回去吧。”
布丁真的就要走。
紀燃也不攔她。
布丁站起來,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哪邊兒離岸都不近……她又坐了下來。
紀燃左唇微揚,第二次把竿兒遞給她,“我教你。”
第二次,布丁沒拒絕。
紀燃借教學之便耍流氓,“手給我。”
布丁不給,“我自己可以。”
紀燃也不強迫,看她笨拙的放竿兒。
布丁放到一半兒,卡住了,怎麽弄都弄不開,看一眼盧盛,他正和闫笑聊得開心……沒辦法,她求救紀燃,聲音微小,“你給我弄一下。”
紀燃沒聽見,“什麽?”
布丁重複一遍,“給我弄一下。”
紀燃聽見了,“什麽?”
布丁瞪他,“沒什麽!”
紀燃手伸過去,攥住她的手,“你的主線打結了,硬卷會斷竿兒。”
布丁只知道手被攥着,什麽都聽不進去。
紀燃還在說:“抽拉式釣竿堅實性不如插接式釣竿,你剛才動作太重了。”
布丁手心兒燙燙的,手背全是紀燃的溫度,應該有36.5°。
紀燃說完,看她,“懂?”
布丁眼還盯着紀燃的手。他手真大,手指細長,指甲修剪的整齊。
紀燃突然擡手,手背觸到布丁嘴唇,“喜歡?”
布丁抽回手來,捂住嘴,“你幹什麽?”
“應該是你在幹什麽?喜歡這手?給你。”說着,紀燃把手往她懷裏伸。
布丁歪開身子,動作太大,助聽器脫了耳朵,一個抛物線墜進魚塘。
紀燃眉頭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