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淩晨兩點,機場。

一個青年坐在候機廳,他整個身子仿佛沒有骨頭一般靠在椅子上,腳邊是中號的行李箱,上面被彩筆塗鴉了筆法稚嫩的圖案畫。

他頭上帶着鴨舌帽,壓低到眉毛,又帶上衣服自帶的帽子,臉上黑色的口罩遮了将近大半張臉。

他低頭刷手機,屏幕上發出瑩瑩的幽光,落到他的眼底。

廣播裏空姐字正腔圓的聲音開始播報登機信息,青年收了手機站起身,順手拿過旁邊的行李箱。

目光在接觸到行李箱上的塗鴉時,他的動作停頓了兩秒。

兩秒後,郁恒揉了揉腦袋,似乎很是苦惱。

那行李箱上歪歪扭扭的塗鴉是他姐和她姐的同性情侶領養的小家夥畫的。

不知為何,明明是他姐領養的孩子,偏偏粘他粘的緊,天天有事沒事就要找舅舅,他姐索性就直接把孩子丢給他帶。

小家夥是個四歲小女孩,叫郁秋,小名秋秋,剛從福利院被帶回來的時候怕生的緊,縮在他姐背後一直在發抖。

養了半年,除了剛來的那天,小家夥天天都粘着他,搞得郁恒差點以為這孩子是自己領養的了。

得知他要回國這一消息,小家夥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抱着他的大腿哭的不能自我,郁恒哄了半天,最後答應她等自己在國內穩定下來一定把她接過來住才堪堪拯救了自己的腿。

郁恒這句話罕見的不是鬼扯,因為他姐正好也打算回國發展。

而這塗鴉,就是小家夥拿着蠟筆趴在上面畫的,說是她和兩個媽媽還有舅舅。

他看了半天,終于看出來這原來是三男一女,三大一小四個人,頓了下,郁恒違心的誇贊畫的很好。

小家夥這才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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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恒定的機票是頭等艙。

淩晨兩點的飛機上除了他之外只零零散散的有幾個人,不管頭等艙商務艙還是經濟艙。

他把鴨舌帽壓低,整張臉都看不見,活像個冷血無情的殺手。

他戴上耳機閉上眼,等他回了國內,那邊時間約莫是下午三點。

機程有七個小時之久,郁恒最近為了哄秋秋,基本上都沒怎麽睡好,現下正好可以睡上安穩的一覺。

于是他安心的閉上眼,等着下飛機。

七個小時後。

郁恒睡眼惺忪的随着人流出了機場,他擡手看了眼腕表,下午三點半。

“嗡嗡嗡。”

放在褲兜裏的手機振動起來,郁恒拿起來一看,他姐郁也意的電話。

“喂,姐。”

對面是一道冷冽的女聲,帶着些許嚴厲,“下飛機了?”

郁恒沒心沒肺的笑,藏在鴨舌帽下的眉眼舒展開來,“沒下飛機我怎麽接的你的電話。”

“那就好,我派了人接你去公寓,莨莨也住在哪。”

郁恒的聲音帶上了幾分驚訝,“喲,那丫頭住的地方不有挺多明星的嘛。”他話音一轉,“姐,你該不會真打算讓我火吧?當個清閑的十八線我覺得就挺好的。”

郁也意的聲音很冷,“怎麽,你自己說的要當明星,一年之內成為雙料影帝,走上人生巅峰、康莊大道,月入千萬都忘了?”

郁恒顯然也想起來自己當初随口扯的鬼話,他讪讪的笑了兩聲,沒說話。

那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小孩子的嘟囔,又傳來了他嫂子的聲音,“秋秋醒了?”

“你別慣着她,讓她自己穿衣服。”這是他姐的聲音。

郁恒聽見他嫂子溫柔的笑道:“秋秋還小。”

秋秋也跟着附和。

郁也意揉了揉額角,對着郁恒道:“挂了,不然這臭丫頭又哭着要找舅舅了。”

郁恒挑起一邊眉,“怎麽?”

“她一早上醒來就在找你,找不到就哭,哭累了就又睡了。”

郁恒噗嗤一下笑出聲,“行了行了,挂吧。”

挂了電話,郁恒擡頭,恍然對上手機鏡頭,周圍好幾個小姑娘都拿着手機在拍他,眼睛裏冒着紅心,見他終于擡頭,連忙把手機收了回去。

郁恒這才注意到自己剛剛為接電話把口罩拉了下來,一張白生生的俊臉露出來吸引了好幾個小姑娘。

郁恒朝那幾個姑娘禮貌的笑了笑,手指一勾把口罩拉上去。

找到郁也意安排的車子坐上去,郁恒長腿一伸,一個人霸占整個後座,這才舒舒服服的躺下去。

他正準備趁着這段路繼續睡一會兒,兜裏的手機又響起來。

郁恒樂了,他這手機平常一聲都不見響的,今個響的這麽勤快。

也沒看來電人是誰,郁恒閉着眼睛手指一劃放在耳邊。

“有事說,沒事滾,打擾了爺爺補覺要你狗命。”

“呸!就你,還爺爺,好意思麽。”

郁恒閉着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點,眼裏意味十足,“原來是芳芳啊。”

被喚做芳芳的人沉默了兩秒,“芳芳個屁芳芳,你給我取的這什麽個鬼名字,還芳芳,我還叫你玉玉呢。”

“玉雞兒,滾。”

“嘿,我說,怎麽的,就準你叫我芳芳,不準我叫你玉玉咯?”

“方放,你廢話怎麽這麽多。”

聽到自己的大名,方放才不再插科打诨,轉而說起正事。

“郁姐說你回國了,正好出來聚一聚?我說你小子啊,一出國就是五年,怕是都忘了國內還有你一幫兄弟吧,晚上七點酒吧約起,你敢不來試試!”

郁恒的眼睛從一條縫變成半睜着,“酒吧?你是嫌我活太長還是嫌你活太長?我一回國就踏進了酒吧的門,不說刁蠻公主,鐵血女王都能從國外飛回來打斷我的腿。”

方放不客氣的嘲笑,“你吹,你接着吹,我信你才怪,不過你也真是慘,但是,活該!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夠了才接着道,“你也就幸虧我早知道,定的地方是清吧,位置發給你了。”

“那成。”他話說完直接挂了電話。

方放一句“酒吧我們可以改日去,反正不差這點時間”硬生生卡在喉嚨裏,他盯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對方已挂斷,氣的七竅生煙。

到地方下車,司機把門禁卡遞給郁恒,同時還有一張名片,“三單元十六樓二號,以及這是我的電話,您有事出門的話可以撥打我的電話,随叫随到。”

郁恒接過門禁卡單手甩了幾圈,又把名片随手揣進包裏,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朝小區裏邊走。

這小區是有名的富人區,住的大多是些名人明星商富,安保性很強,輕易不會放人進去。

郁恒是新來的住戶,門衛不認得他,他把鑰匙給門衛看,又說清楚是幾單元幾樓幾號才得以進去。

小區環境很不錯,随處可見植被花草池塘小亭,路都是鵝卵石鋪做的,被午後的陽光曬的暖洋洋的。

郁恒順着單元號找到了六單元,用門禁卡把門刷開,摁下電梯按鍵,低下頭只顧刷手機。

電梯門發出“滴”的一聲。

郁恒一擡頭,正對上一張和他有三分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兩秒後,他反應過來那是張海報。

海報下方還有一行小字,人氣偶像歌手左莨。

半晌,郁恒收了手機,若無其事的走進電梯按了十六。

不得不說,郁也意給安排的房子,郁恒很滿意。

尤其是他房間那三臺電腦和客廳巨大的電視屏幕,以及堆在沙發邊他一堆大件行李旁邊的,那些手柄游戲。

郁恒樂的止不住的笑,笑的眉眼彎彎。

進了門,郁恒才摘下雙層帽子以及口罩,随意地丢在一邊。

他理了理被鴨舌帽壓了一路而顯得有些淩亂卷的頭發,往看上去很軟實際上非常軟的沙發上一倒,沙發被他壓塌下去。

郁恒懶洋洋的躺在上面,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電視機正上方就是挂鐘,他看了眼,離七點還有三個小時,正好夠他睡個姍姍來遲四小時的午覺。

郁恒舒适的閉上眼,一點想要動手收拾行李的想法都沒有,懶的沒邊兒了。

郁恒這一覺睡醒才是剛睡飽,他拿上還剩一半電量的手機和門禁卡,換了雙鞋,重新戴上口罩出門。

懶得等司機開車來,他在小區門口攔了輛出租車,照着方放微信發來的地址去。

郁恒此人,懶得感天動地,考了駕照三年,自己親自動手開車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就連駕照,都是郁也意讓他考他才考的。

現在懶得連打個電話讓司機過來都不了。

方放找的是家位置很好的清吧,裝修古典,沒有震耳欲聾鬧心的音樂,也沒有各式各樣搭讪放肆的目光。

清吧裏燈光昏暗,刻意營造複古的氣氛,喇叭裏放出來的都是舒緩的古典樂,縱使人來人往也只有小聲的交談。

方放一群人都在二樓包廂,因此郁恒看都不看一樓一眼,順着樓梯徑直上了二樓。

這家清吧共有三樓,一二樓供給客人,三樓只有老板能進去。

清吧隔音做的很好,郁恒推開方放所在的包廂門才聽到裏面群魔亂舞的吵鬧聲音。

他推門的手頓了兩秒,“對不起,走錯門,打擾了。”說罷就要關上門。

“郁恒你丫的給我過來!”方放眼尖,看清推門的人是郁恒,立刻出聲吼道,邊吼邊跑過去抓人。

被抓回來郁恒聽着包廂裏面吵鬧的聲音,皺眉道:“你還真是會選地方,隔音挺好啊,外面一點都聽不見。”

要是外面能聽見,他打死也不會推開包廂的門。

方放全當他是在誇自己,“那你也不看看誰挑的地方。”

“呵呵。”

“我說你可不夠份啊,回國都還要郁姐給我打電話,當年一聲不響的跑國外,一跑跑五年,現在又一聲不響的跑回來。”

郁恒坐在位置上,聽周圍人都在附和方放說的狗屁話,長腿蹬在地上,懶得搭理這群人。

包廂裏只不過安靜了幾秒又開始吵鬧。

方放趕走坐在郁恒旁邊的人,一屁股穩穩當當坐下來,“老郁啊,你當初到底為什麽出國該給我解釋了下吧,微信問你你推,QQ問你你推,郵箱問你你推,電話問你你推,短信問你你也推,死活就是不肯告訴我你為什麽出國,現在讓我逮着人了吧?你還不快老實交代。”

郁恒涼嗖嗖的瞥他一眼,懶洋洋的出聲,“難不成你以為見到我本人就能問出來了?真這麽容易你早幾年前就問出來了。”

方放被噎住了,他翻白眼,“我真是……”

“你真是個屁,你弄這麽個名義上的清吧實際上吵成這幅鬼樣子,就不怕鐵血女王從國外回來手撕了你?”

方放神色有明顯的推脫,他幹笑起來“哈哈哈,那你不說我也不說郁姐怎麽可能會知道。”

郁恒回以他嗤笑。

說是為了慶祝他回國,實際上只是這群少爺小姐出來玩的一個借口。

方放在臺上拿着話筒唱歌,說是唱,不如說鬼哭狼嚎更貼切一點。

郁恒面無表情的聽了兩秒,在周圍人都捂着耳朵不忍直視的眼神裏,拽着他的脖子硬生生把人拖了下來。

方放依依不舍自己手上的話筒,怎麽都不肯放開,“你拖我幹嘛啊!”

“你要是再唱下去,我這耳朵今天就得交代在這裏了。”

方放不甘示弱,“那說的好像你唱的好聽一樣。”

兩個唱歌同樣難聽,只不過區別在于一個是鬼哭狼嚎,一個是跑調全部跑成一個調子的人在這裏争吵誰唱歌更難聽。

畫面可以說是很有喜感了。

“我至少都在一個調子上。”

“那我就算鬼哭狼嚎起碼我偶爾也會在調子上。”

“我聲音比你好聽。”

“我聲音還軟萌萌。”

“我會彈吉他,你不會。”

“我會……操,我還真不會。”

這場鬥争,最終以郁恒會彈吉他勝。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呀!撒嬌打滾求收藏!求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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