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臺的姑娘聽了左莨的話,當真盯着郁恒眼睛都不眨一下。
郁恒也看着這姑娘。
兩人大眼瞪小眼,空氣中都是尴尬的氣息。
“……”
郁恒想偷偷溜走,進了天成娛樂的門他出不去,但這破樓這麽大,他随便找個地方貓一天,左莨不一定能夠找到他。
管他的,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
郁恒打定主意要躲起來,偏偏前臺的姑娘盯他盯的緊,一直找不到機會。
等了十幾分鐘,終于讓他逮到了這麽個機會。
郁恒趁那姑娘轉身不注意,長腿邁開朝着樓梯間飛奔過去,眨眼就沒了人影。
前臺姑娘只不過轉個身的功夫,萬萬沒想到他就這麽跑沒了,對着空無一人的座椅眼睛都瞪大了。
郁恒一口氣上了二十多樓,确定沒人追才停下來。
這破樓有四十多層,因為人流量極大,電梯有八部,平常根本不會有人腦子有病到爬樓梯,還一爬爬個二十多層,這不給自己找罪受嗎。
給自己找罪受的郁恒坐在樓梯上,靠着牆壁。
他背後是消防門,旁邊的牆上是發着綠光的逃生牌。
樓梯間這地方,郁恒熟得不能再熟了。
讀書時期他就經常躲在樓梯間逃課,基本上沒人能抓住他。
Advertisement
郁恒歇了兩口氣,拿出手機解開鎖屏,準備打兩把游戲過過手瘾,他估摸着一時半會左莨是不可能抓住他的,也就安心的點開了游戲。
半個小時後,郁恒看着顯示勝利的游戲界面,扭了扭脖子。
他這脖子還沒扭完,身後的消防門後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兩個男聲在談話。
郁恒不甚感興趣,談個話都要躲到沒人來的地方,談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小鑫,你真的要轉到白侶手下嗎?”
另一個人不甚耐煩的聲音響起,“卓哥,我都跟你說了不是我想轉,是白侶非要把我挖過去,你怎麽就聽不懂啊,你以為我想去嗎?白侶非要跟你對着幹,我能怎麽辦?我只是個十八線,你要我去對上人家白經紀人,這不是毀了我的前途嗎?”
原先開口那人唯唯諾諾的道:“小鑫,這事卓哥不怪你,我跟白侶結了梁子,都是卓哥的錯。”
被叫做小鑫的人又開口了,“卓哥,反正我都是你手上最後一個藝人了,可能公司不會再給你人帶了,你手上那個劇本不如給我吧?正好也別浪費。”
卓哥遲疑了幾秒,“小鑫,這件事……你真的不适合這個角色,我給了你你也不可能試上啊。”
小鑫的聲音更加不耐煩,“你不給我試試怎麽知道我不行,就是因為這樣你手上的藝人才會一個個被白侶搶走,卓均文不是我說你,一個大男人這麽瞻前顧後磨磨唧唧的,煩不煩啊!”
郁恒準備調大耳機音量的手頓住,他反而把音量歸了零。
那卓均文似乎是真的傻,被這麽一說,居然真動了幾分心思,“小鑫,你,這,讓我考慮考慮吧。”
“卓哥!你別考慮了,這可是為了我的前途着想啊!你難道就要看着我糊穿地心嗎,白侶手上好的藝人一抓一大把,我過去了豈不是分不到什麽資源!你就是幫幫我又能怎麽樣!”
“這……”
郁恒靜靜聽着,一雙茶色的瞳孔裏仿佛古井無波般平靜。
被換做小鑫的人說的話,落到他的耳邊,被一字一句扭曲成奇怪的電子音。
撒謊。
他在撒謊。
這人在撒謊。
他是個騙子。
郁恒猛地把耳機扯下來。
那被扭曲成奇怪電子音的聲音還在說話。
郁恒的動作頓了頓,半晌他勾起嘴角。
剛回國第一天就讓他遇見這麽好玩的事。
他開始有點好奇這叫什麽小心和那個什麽驢還是馬的氣運如何了。
這個氣運,是僅郁恒一人知道的秘密。
滿十一歲之後,他莫名其妙多了一種能力。
一些人說的話,會在他的耳朵裏被扭曲成奇怪的電子音,聲音高低起伏,聽起來十分瘆人。
而與此同時,他也能看到所有人身上籠罩的氣,各式各樣的氣,顏色各不相同,濃厚程度也不一。
摸索了小半年,郁恒才漸漸摸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些被扭曲成電子音的話,全都是謊言,無一例外。
都是一個又一個的謊言,被編織成甜美的夢境,誘惑意志不堅定的人,等到陷入夢境才發現,那甜美背後,是一把把尖刀利刃。
謊言越大、越重、越可怕,電子音也越扭曲。
郁恒聽到過目前為止最扭曲的電子音。
那聲音可當真是刺耳至極,像是尖指甲刮在玻璃上,又像是有人在尖叫,聲音低沉嘶啞扭曲,電子音的意味重到吓人,幾乎每一個字都像是玻璃炸裂,鋼鐵碰撞的聲音。
只聽過那麽一回,郁恒的耳朵都快炸了。
至于圍繞在人身邊各式各樣的氣,則是那人身上的氣運。
暗示着他将來會如何。
黑氣籠罩的,往往都是一個星期內就會死亡的惡人。
白氣萦繞的,則是長命百歲大富大貴一生無憂的善人。
這小鑫撒的謊可不小,被扭曲的完全聽不見原本的聲音。
而那卓均文也是真傻,這麽明顯的謊話都聽不出來,得是有多蠢啊。
郁恒嗤笑了兩聲,漫不經心的低下頭。
正對上一張冷笑的臉。
“……”
郁恒眨了好幾下眼,“……嗨?”
知郁恒者莫若左莨。
她只不過聽前臺姑娘說了兩句,腳一擡就朝樓梯間走,一點都不帶遲疑。
爬了二十多層,果然看到坐着在聽八卦的郁恒。
郁恒愛躲樓梯間這習慣,左莨清楚的很,畢竟讀書時期,她可是唯二能夠在上課時候把郁恒抓回教室的人。
逃跑無果的郁恒被抓進了郁父的辦公室。
他一進去就跟大爺似的坐在轉椅上,頭也不擡,仍舊是只顧低頭看手機,左莨把他抓進來之後直接就出門了。
現在辦公室裏就三個人。
郁恒,郁父,和張秘書。
郁父看上去有些緊張,他斟酌着語氣說:“恒恒,也意說你想當明星,爸爸都給你安排好了,經紀人我們就用白俟好不好?他帶出了好幾個影帝影後,把你交給他肯定能火的。”
語氣小心翼翼,說是商量不如說是在懇求。
郁恒沒擡頭。
“恒恒?你別不理爸爸,說句話吧,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郁恒微擡起頭,聲音從口罩後面傳出來。
“不要他。”
郁父百依百順,根本挑不出什麽怨言,“那恒恒想要誰,爸爸都答應的。”
“卓……”郁恒皺眉想了兩秒,“卓文君。”
好像是這麽個名字吧。
郁父愣住了,顯然,他沒聽過這個名字,“啊?”
張秘書見狀,咳了一聲,提醒道,“少爺,是卓均文對吧?”
郁恒胡亂點頭,“對對對,就他。”
郁父皺起眉頭,他這幅樣子瞧上去有幾分吓人,身上的威嚴不受控制的體現出來,張秘書從手裏抱着的一沓厚厚文件夾中抽出一份,放在郁父面前。
他示意道:“老板您看。”
郁父翻開了文件夾,粗略看了一遍之後臉更黑了。
不過面對郁恒,他卻仍然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态度,“恒恒,這人,手上都沒什麽好苗子,不出名,怕是帶不好你,不如聽爸爸的,要白俟,實在不行你要帶莨莨的那個也行?”
郁恒言簡意赅,根本不為所動,“就要他。”
郁父無法,只能依着他,“好好好,就要他就要他,恒恒別生氣,爸爸都依恒恒的。”
郁恒擡起頭,坐進來這麽久終于擡起頭看郁父一眼。
“別叫那麽親熱。”
郁父一時沒反應過來,“恒恒?”
郁恒直接站起身出門去了。
徒留郁父在辦公室裏洩氣,張秘書于心不忍,勸道:“老板您別擔心,小少爺遲早會同您親近起來的。”
郁父輕輕搖搖頭,瞳孔的顏色暗淡了幾分,“你不懂,那件事過後,恒恒和莨莨便不再親近我,就連也意也同我疏遠了不少。”
張秘書顯然也是知道郁父口中的那件事,他幹脆閉上嘴不說話了。
這件事,可當真是不好說。
更何況……哎……
張秘書嘆了一聲,沒說話。
郁恒出了門,左莨靠在門框旁邊百無聊賴。
“他都跟你說些什麽了?”左莨開口問,轉而她又嗤笑着道:“想也知道,都是些啰裏啰嗦的廢話吧。”
郁恒閉了閉眼,“他讓我挑經紀人。”
左莨來了興趣,“喲,挑的誰啊?白俟?我紅姐?石子丹?”
她說的都是手上帶出一堆影帝影後的金牌經紀人。
郁恒卻搖頭,一一否定,“一個都不是。”
“怎麽會,那老頭舍不得給你這麽好的經紀人?這麽吝啬的啊。”
郁恒看她一眼,“屁。”
“那你倒是說說你挑的誰啊?”
“關你屁事,滾滾滾,滾過去錄你的新歌。”
左莨被噎了一句,瞪了他一眼,但随即,她想到了什麽,唇角勾起詭異的笑容。
郁恒被她笑的背後發涼。
“你……笑的這麽詭異幹嘛?”
左莨扯扯嘴角,“不幹嘛啊,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吧,反正這歌作詞作曲都是你,我就一唱的,你這個作者去聽聽,給我提提意見呗。”
郁恒更詫異了,這位小公主平時別說讓他去聽了,他就是敢對她唱的歌多逼逼一句,這人能冒出百句來怼自己。
怎麽,今天突然轉性了?
有陰謀。
絕對有陰謀。
郁恒眨眨眼,心裏不斷腹诽有陰謀,轉眼卻跟上了左莨的步伐。
反正他自己待着也是待着,區別只在于他是要在樓梯間辛辛苦苦的蹲着,還是在窗明幾淨,環境很好,還有咖啡飲料的地方舒舒坦坦的坐着。
這麽一對比,高下立現,他腦子有病才會選前者。
至于左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關他屁事,他又沒病,不吃藥。
卓均文在自己辦公室接到張秘書的電話時,整個人都是不敢相信的。
他拿着座機話筒呆立在原地,看了眼自己已經收拾好的東西,外加桌子上那封顯眼至極的白色信封。
那是他寫的辭職信。
“卓經紀?”他許久不說話,張秘書出聲詢問。
聽到這聲音,卓均文才如夢初醒,“在的在的,張秘書,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嗎?”
張秘書聲音帶笑:“自然是真的,事關小少爺的事,我怎麽會同卓經紀開玩笑呢。”
卓均文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道:“可是,怎麽會就挑到我了呢?我的情況您也是知道的,手上一個好的藝人都沒有,就連最後一個藝人剛剛都轉到了白經紀人手下。”
怎麽,偏偏,就會是他呢?
卓均文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這個問題。
“卓經紀不用擔心,既然小少爺親自挑了你來當他的經紀人,這想必一定是有原因的,小少爺現下正在公司裏,同郁……左小姐在一起,我待會會帶少爺去找你,還請卓經紀空出這個時間來。”
張秘書還在話筒的另一邊喋喋不休,卓均文的大腦此時正處在一片空白之中,所有聽到的話從左邊耳朵進來,又從右邊耳朵跑出去。
“好、好的,我今天都有時間,勞煩張秘書了。”
“不敢當,該是我勞煩卓經紀才對,你可千萬要好好照顧小少爺,小少爺是我們老板的掌中寶啊,萬萬是出不得錯的。”
張秘書說完挂了電話。
耳朵邊傳來陣陣忙音,卓均文一下坐在椅子上,楞楞的消化着方才聽到的一切。
他這是,不用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