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蔣濤家還算不錯,一間很大的院子,兩層樓,像個改造過的小四合院。裏面環境很好,一個露天的天井,四面有樓梯上去,光線從上方瀉下來,擡頭,能看見湛藍的天。
周莞靠在樓梯旁,仰頭望着天空。
很藍,藍得透明。
蔣濤主動帶他們去樓上看,得知沈璨也沒有地方住,邀請她一同住下來:“樓上房間很多,你們可以挑喜歡的住。”
沈璨以為魏坤他們也住這裏,瞬間樂不可支,連忙道謝:“謝謝你啊蔣大哥。”
蔣濤擺擺手:“客氣什麽。喏,這幾個房間光線都很好,你們兩個女孩子可以住。”
周莞當真進去仔細參觀了一下,手擦過雕花的窗棂,牡丹繪圖,雖然舊得看不出本來面貌,但仍有種獨特的美感。
打開窗戶,能看到巍峨的山巒,上面雲層很低,像綴在上面的棉花。
沈璨很驚喜:“蔣大哥你家環境真好。”
“小破屋子,喜歡就好。”
魏坤靠着門框,臉上若無其事,眉毛挑着,并沒有參與進去。他手腕上挂着塑料袋,閑來無事在那邊晃動,好似跟自己無關。
周莞看了一圈,走到門口,身後兩人還在說話。視線先是落在白色的袋子裏,然後才慢慢的擡頭,看着他的臉。
一頭極短的板寸,臉龐膚色偏黑,眉骨微聳,眼皮掀起,不鹹不淡地看了過來。
兩人注視了一秒,魏坤先若無其事移開。
從向黑那邊出來,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些凝滞,不說話,不對視,像是故意繃着一股勁兒,誰都不肯先低頭。
男人的側臉銳利,眉骨硬挺,嘴唇抿着,看似若無其事。
周莞看了會兒,也移開視線。
她向來是不可能做那個先服軟的人的,更何況這事錯不在她。
可是魏坤錯了嗎?他好像也沒錯,那要他先低頭,恐怕也很難。然而她沒有想下去,蔣濤跟沈璨過來,打算下去準備午飯。
蔣濤家的廚房也是原始的竈臺,用很大的鐵鍋煮菜燒飯,廚房跟帶天井的大堂是連着的,周莞便坐在一邊看。
蔣濤脫掉外套,随手丢在柴堆上,拎過斧頭,準備劈柴。
結實的手臂從眼前掠過,本來還看着外面鴨子的周莞瞬間就被吸引的視線,不由自主跟了過去。
蔣濤的身材很好,身高腿長,脫掉衣服的他更明顯的體現出了身高的優勢,白背心下黝黑的背脊結實緊繃,線條流暢。
灼熱的視線黏在他身上。
他無所察覺,低着身體,後背微弓,手臂肌肉鼓起。
周莞微微張開嘴,深呼吸,思緒在這瞬間安靜下來,眼神灼熱直白,滿眼只有對方的肌群體格。
她像突然碰見高檔玩具的小孩,頓時移不開眼,想要據為己有,直到對方斧頭砍在木柴上的聲音響起,才猛然回神。
便轉身地去尋自己的相機。
蔣濤劈柴的動作迅速流暢,仿佛做慣了這一活計,不過拿個相機的來回,已經劈好了小一堆。
劈柴、揚手、蓄力砍下,這簡直是最精彩的力與身體的完美結合,手臂擡起劈下的角度,是複制不來的極致美感。
周莞忙打開相機,在蔣濤結束劈柴的時候,迅速拍下這一畫面。
“咔嚓”一聲,在安靜的空間裏響起。
蔣濤朝她看來,微微一笑,并不排斥。
門框,坐在臺階上的男人心不在焉,沈璨抱着膝蓋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
“魏坤,你打算賺多少錢才會定下來啊?你每天都這麽累,你就不想安頓下來嗎?”
“嗯。”
沈璨眼睛冒光,繼續追問:“你也想的吧,本來就是,婚姻才是一個人最後的歸宿,你想啊,跟一個喜歡的人,每天做做飯,說說話,以後再逗逗小孩,多好啊。”
“嗯。”
魏坤嚼着花生米,低着頭,咬得嘎吱脆。
沈璨眨眨眼:“魏坤,你聽清楚我說什麽了嗎?”
他擡眼:“你說什麽了?”
“我說……”她咬了咬唇,“算了,沒什麽。”
魏坤也沒追問。
那頭蔣濤劈完柴,便出門去拿食材,剩下周莞坐在木板凳上看相機裏的存檔——蔣濤身材好,肌肉發達,常年訓練讓他渾身有繃着勁兒,骨骼有力。
這張突然拍下的照片角度巧妙,筋絡連着骨頭,很是驚豔。
周莞這邊低頭看照片,像瞻仰藝術品的信徒,神情虔誠,眼神微微發亮。
太紮眼了,即使不去看,她的模樣也清晰得很。
這個樣子,他見過,在之前,汽修店外面拍了他照片之後,也是這樣眼神火熱。
魏坤表情看不出喜怒,舔了舔牙,斜着眼睛看。
不就一張照片,值得這麽盯着看?
蔣濤拿了食材過來,一鍋面粉,手裏還拎着幾個袋子,看不清楚裝了什麽。他在臺子邊洗菜,周莞放下相機踱過去,站在柱子邊,問:“需要幫忙嗎?”
蔣濤:“幫什麽幫,你老實坐着就好。”
周莞:“噢。”
她也就是禮貌一提,真讓她動手,恐怕也折騰不出什麽花兒來。
周莞看着他殺魚,視線又溜到他胸膛上,赤着的手臂帶着水,很性感,頓了下,她開口主動交待:“我剛拍了你一張照片。”
蔣濤很大方:“你随便拍。”
這對比,簡直天壤之別,周莞不自覺又想起某個摳搜的男人,呵了一聲,再看面前男人,嘴角微翹:“我能給你多拍幾張嗎?”
說完,又補道:“我可以給錢。”
“啊。”蔣濤回頭看了眼,笑得挺老實,“給什麽錢,你随便拍。”
他以為就是拿着相機咔咔一頓拍,因此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同,更何況已經是朋友,給錢更是沒道理的事。
周莞低頭,抱着相機,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竟然帶着一絲小女兒的嬌羞。
蔣濤愣了下咳一聲,忙轉回頭。
周莞只是滿意,這一趟還能有額外的收獲,禁不住心情大好。想等他閑下來的時候再具體約個時間,便不打擾他做飯,折身回去。
沈璨本來跟為在門口聊天,可大半是她單方面的問話,覺得無趣,跑到蔣濤那邊去問是否需要幫忙。
半道跟周莞撞上,朝她翻了個白眼。
周莞莫名其妙。
不過她現在心情很好,并沒有被影響,甚至都沒有上心。
豬肉在竈臺上炖着,咕嚕嚕發出濃郁的香氣,蔣濤閑了一會兒,想起周莞說的拍照,過來問要怎麽做。
周莞坐在木質樓梯上,眼神灼灼:“不用,你坐着就好。”
“行。”
蔣濤便坐在桌子錢的長條凳上,手肘自然得擱在桌上,幹坐着也沒事,他便随手拎起角落的啞鈴鍛煉:“這樣不耽擱你拍嗎?”
周莞目光更亮:“不會,很好。”
蔣濤便側對着,自顧自擡臂,伸直,肌肉鼓起,在那邊舉啞鈴。
周莞臉隐在鏡頭後面,不斷變換角度尋找構圖,眼神直白火熱。
魏坤坐在門檻上,黑着臉盯着這邊看,片刻,他拍拍屁股站起來,朝天井裏面下去。
這裏放着蔣濤的鍛煉工具,不僅扔着啞鈴、石錘、還有懸挂着的沙包,他邊走邊打量,随口搭話:“你這鍛煉的工具挺多。”
蔣濤應道:“閑着沒事,我就動兩下,搜羅搜羅着就多了。”
魏坤低頭,玩味一笑,扭了扭手指舒展筋骨,指關節咔咔作響,他說:“挺好。我試試?”
“随便試。”
他拿過手套戴好,走到下面,停在懸挂在橫梁上的沙包前。
擡手、蓄勢、眼睛微眯,然後一拳砸在沙包上。
蔣濤邊舉啞鈴,時不時跟他探讨兩句,于是,此起彼伏的拳頭砸在沙袋上的聲音響起。
但很奇怪,吵雜無序,混亂非常,一點經驗都沒有的樣子。
蔣濤忍不住指導道:“你這個力道抓得不對。”
魏坤“啊”了一聲,笑得意味深長:“我沒玩過。”
蔣濤便認真又說了如何發力的技巧,給他示範。
周莞拍了兩張,鏡頭裏的照片,神韻全無,她抿着唇,從鏡頭裏擡起眼。那頭沈璨在喊炖肉好了,蔣濤便放下啞鈴過去。
魏坤還在持續擊打沙袋,拳拳帶風,手臂有力,但發力不對,噼裏啪啦,亂七八糟。
周莞冷眼旁觀。
随便打兩下,又停下。
每當她拿起相機,追着蔣濤,擊打沙袋的聲音又響起。
這他媽是故意跟她作對是吧?
周莞繃着臉,走過去,站在天井上盯着他,“你幹什麽。”
魏坤沒看她,低頭脫手套,挂在鈎子上,渾身出了一股燥汗,舒坦不少,揣着口袋要上來,面前擋着個人。
他掀起眼皮瞥一眼:“什麽幹什麽,別擋路。”
周莞看着他,語氣冷了半分:“我在工作。”
“你拍你的啊,我又沒礙着你。”魏坤站上來,比她高半個頭,故意俯視她。
周莞說:“但是你吵到我了。”
“哎喲喂。”魏坤低着頭笑,“你耳朵是金子做的嗎?這麽金貴?”
周莞擡頭看着他,半秒,說:“你好無聊。”
魏坤笑容斂了斂。
“幼稚的像個小孩。”
然後,沒等他說話,轉身走了。
剩下魏坤,原地站了一秒,氣得咬牙切齒。
吃午飯的時候,兩人仍在冷戰中。
蔣濤做了一桌子菜,很豐盛,有魚有肉,不過大概的口味不同,重鹽重油,周莞只吃了小半碗米飯,不怎麽吃得下。
偏偏蔣濤熱情好客,還一人蒸了一個大饅頭,周莞對着跟碗口一樣大的白饅頭,有點不知道如何下口。沈璨也一樣,抓着饅頭,小口塞着,臉色都有點青了。
蔣濤說:“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周莞頓了下,說:“沒有,是我最近在減肥,吃得少。”
魏坤倒是一如既往好胃口,大口吃肉,嚼着饅頭,跟蔣濤碰杯喝酒,讓他欣慰不少,兩人聊了許多。
他故意說:“你不知道,城裏人山珍海味吃多了,流行少食多餐,一頓就吃指甲蓋一點的東西,然後一天五頓飯,下午茶、宵夜……折騰得很。”
蔣濤沒聽過他話裏有話,只是笑:“是嗎,地方不一樣,習慣也就不一樣。”
周莞冷冷看了魏坤一眼,他裝沒看見。
聞言,沈璨默默把整個饅頭都吃完了。
兩人吃完出去消食,魏坤跟蔣濤相見恨晚,不知道怎麽就對上了眼,喝了大半天的酒,最後癱在長條凳上打呼嚕,又是周莞和沈璨把桌子收拾了。
周莞沒怎麽做過這些事,動作慢吞吞的,看得沈璨眼皮直抽搐:“哎,刷鍋不是這麽弄的,我來吧,真是……”
周莞便默默放手,去旁邊洗碗。
身後沈璨突然問:“你跟魏坤……什麽關系了?”
周莞反應了半天,才聽出這是在跟自己說話:“什麽?”
沈璨惡語相向:“我問你跟魏坤到什麽地步了!”
周莞實在弄不懂這個人腦子裏在想什麽,卻也懶得多說什麽,“我只是他的客戶。”
沈璨哼了一聲:“你最好一直是。”
周莞瞥她一眼:“你眼光是不是有問題?”
沈璨仰着下巴:“哼,是你不知道魏坤的好。”
周莞心想,她是不知道,那個男人,又摳又慫,還聒噪,還敢給她甩臉色,錢是不想賺了嗎?
可最後也懶得說什麽,畢竟也只是這一趟的聯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