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7-2

暑假來臨,潘莉選擇留在學校不回家,除了之前接下的一份家教,又另外帶一個即将升高二的女孩子的語文補習。日子雖然比以前忙了些,但有錢賺,又能收獲小小的成就感,她覺得值了。

起初家羨以為她留校是為了逃避回家,更擔心她會有寂寞感,後來見她的确過地自在充實,提到父母弟弟時少了憤恨,也就不再說什麽,隔段時間找她聚一下,或者帶她來家裏住一晚,漸漸地,陶家差不多把她當成半個女兒看待。

最讓人開心的事莫過于兩個人都通過了專四考試,潘莉考了73分,知道成績的時候,她差點激動地哭出來,家羨沒什麽懸念地考了80多分。陶爸陶媽特地帶兩個女孩子出去大吃了一頓,又給她們每人包了六百塊錢紅包,作為祝賀。

潘莉開始不願意接受,還是陶爸陶媽兩人好說歹說一通,才哄得她收下。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聊着聊着,潘莉忽然說:“謝謝你,家羨,還有陶爸陶媽,你們都是我生命裏的福星。”

家羨笑道:“不客氣,但我只接受你對我說這一次謝謝,以後再不要講了,否則我爸媽會以為你見外的,他們現在可是把你當自己女兒的。”

潘莉把腦袋一寸寸挪到家羨肩膀上,吸了吸鼻子,道:“嗯,以後不說了。将來我要和你一起孝順陶爸陶媽。”

“好。”家羨不自覺地放輕語調,靜谧的夜裏,潘莉喉間的哽咽并不難分辨。家羨不說話地聽着,她知道,比起她自己,潘莉才是那個真正脆弱到需要被保護的人。

七月的最後一個周四下午,家羨一個人吃過午飯,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午睡,明明意識已經清醒,眼皮卻怎麽也睜不開,頭暈的不像話,太陽穴像是被誰打了一拳,悶悶地酸疼着。好不容易掙紮着起來,人已經累地不行,仿佛根本沒有睡着,似夢非夢之時腦海裏的幻想都來自真實世界而非夢境,她做的不過是一直強迫自己入睡。

一想到午睡完全沒達到補充精神的效果,她就有些郁悶,撐着額頭去餐廳倒了杯涼白開,一口氣灌下一大杯,涼涼的觸感劃過咽喉,逐漸喚醒她犯懶的神經,才覺得稍微好點。

客廳的空調安靜地運轉着,寂靜地只能聽到出風口輕微的風聲,家羨打開電視,室內很快變得熱鬧。她閑閑地靠坐在沙發上,一時間百無聊賴,又不願意看書學習,就這麽眼睜睜看着時間流淌過去。

手機響了,她傾身從茶幾上拿起來,湊到眼前一看,是家航打來的。

“家羨,在做什麽?”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忽然不覺得無聊了:“沒做什麽,在家裏看電視,你呢?”

“我啊,躺在床上發呆,”他笑着說,“也在想你。”

溫潤動聽的嗓音從她的耳廓一直傳遞到心裏,牽着她的心随着他淺淺的呼吸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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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電話給我做什麽?”

“晚上一起看電影好不好?”

“最近沒上映什麽好看的電影吧?”她摳着抱枕上的絨布,懶懶地問。

“我要帶你去看的不是最近上映的,”他停頓一下,用吊人胃口的口氣說,“我保證你絕對會愛上這部電影。”

她好笑:“我發現你這人好喜歡賣關子,總是說話說一半,上次去看杜鵑花也是。”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把半開的窗簾又往兩邊拉開一點,外面白花花的陽光刺激的人不忍直視,如此暴烈的天氣讓剛想說“不如我們現在就去看”的她望而止步。

“生活需要意外和驚喜才會有趣,放心吧,這次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家航帶她去的地方是一處舊式公寓樓,走進地下停車場的電梯時,她就隐隐感覺不對勁了:“這是哪裏?不會是你家吧?”

他按了七樓,聽了她的話,回頭笑道:“是啊。”

她吓地渾身僵硬,吞了口口水:“我不去。”說着就要往外走。

他忙說:“別,逗你的,不是我家,是我一個朋友家,他這兩天不在家,我帶你去看看他家好玩的東西。”

她将信将疑,心倒是定下了:“你朋友家?你帶我來你朋友家看電影?”

他對她調皮地眨眼,臉上保持着溫和地無懈可擊的微笑。

到了七樓,他牽着她出去,往左邊走幾步,來到一扇門前,掏出鑰匙開門。她更加困惑,止住他開門的動作:“你沒騙我吧?這真是你朋友家,不是你家?”

“不騙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說過,不會讓你失望的。”

屋內果然沒人,木質地板踩上去有些微的震顫聲,客廳的內空極高,擺的家具處處散發出古舊的味道,空氣裏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味,吊燈發出橘色的光彩,照地周圍的一切染上一層似有似無的年代感。

家航熟門熟路開了窗戶,打開冰箱拿出兩瓶礦泉水出來,遞一瓶給家羨。家羨接過去,順手放在餐桌上,看着客廳的電視機,狐疑地說:“在這裏看電影?”

他喝了幾口水後,拿起被她扔在一旁的水,半擁着她走進走廊盡頭的一間房,房間黑不隆冬,憑借着客廳落在走廊的一點光亮,根本看不清房間的陳設。

他開了燈,她看到眼前這個裝配相當奢侈的小型電影院,呆呆地好久不說一個字,再一側頭,發現他正好笑地靠在門板上,欣賞她變幻莫測的表情。

她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但卻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家庭影院,不由驚嘆了:“你的朋友是不是很有錢?弄這麽一套設備,要不少錢吧?”

他聳一聳肩,走進去開了空調,裏面沒有窗戶,他就讓房門開着,好讓空氣流通:“多少錢我不知道,他家庭經濟條件還行,他上大學那會兒買了這裏的房子一個人住,那陣子迷上看電影,于是就在自己家弄了這個。”

家羨坐進軟軟的沙發裏,看着搗鼓設備的人,起了聊天的心思:“上大學就能一個人住一套房子,真夠奢侈的。哎,你和你朋友關系很好呀,他都願意把鑰匙給你。”

“我小時候和他家是鄰居,他比我大三四歲,學習非常厲害,本科上的是C大,後來去德國留學,現在在德國工作。我以前老愛跟着他玩,關系算比較好的吧,後來他們家搬去別處,聯系變少了,我和他倒不怎麽疏遠。這次他回國待一陣子,這兩天住他爸媽家,我就跟他說,想來他家看電影,他就把鑰匙給我了。”

“好吧,你沒說帶女朋友過來吧。”她撐着下巴問。

“沒,”他似乎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我沒告訴他自己戀愛的事情,不過他說了,不許帶女孩子過來。”

“啊,那你還帶?”她瞪大眼睛,“我們走吧,要是被他知道就不好了。”

“沒事的,”他調好設備,選了影片,又去關了燈,坐到她身邊,猶豫了片刻,正經地說,“我不是他想的那種人。”

她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弄得一愣:“哪種人?”

“噓,看電影吧,你不是一直想在電影院看《咒怨》嗎?機會難得,我們得抓緊,這裏的效果絕對不比電影院差。”在近乎黑暗的環境中,他的聲音幾近耳語。

家羨一直覺得日本的恐怖片雖然恐怖,但并不會讓人不寒而栗或者細思極恐。她看的恐怖片不算多,但也不少,這部《咒怨》依舊有讓人想要失聲尖叫的場面,那種直抵視網膜的恐怖來得直白而毫不含蓄,可仔細一想,卻沒什麽值得恐懼的,影片純粹是為恐怖而恐怖,看不到多少人性層面的東西。相比來說,韓國的恐怖片走溫情路線,渲染恐怖時,聚焦人性本身,觀看起來沉重感強烈地多。

當然,看電影只是一種消遣,只要不無聊到讓人想睡過去,她多半都會認真看到最後。電影一開始,低緩的鋼琴曲随之響起,開頭的一段文字介紹了何為“咒怨”。

“咒怨指人懷着強烈怨恨死去後留下的詛咒,詛咒會留在人生前去過的地方,因這些詛咒而死去的人死後又會産生新的詛咒。”

她輕輕一笑,對身邊保持安靜的人說:“說簡單點,就是沒完沒了的詛咒,沒完沒了的死人。”

家航一手扶額,斜靠在沙發扶手上,聞言轉過頭,笑道:“看你這麽淡定,估計你是沒可能因為害怕躲進我懷裏了。”

她在昏暗中給了他一個白眼,不再多話,心裏卻暗自好笑,沒想到他油腔滑調起來,也是夠讓人頭疼。

看電影的過程中,家羨不時地就情節點評兩句,說吓人确實不假,可她還是全程看了下來,也許是因為以前在電腦上看過,她沒覺得這次披頭散發、畫面感更強的伽椰子有能讓她捂眼睛的沖動。家航似乎看得極入迷,從頭到尾只是就她的點評附和下,不發表別的看法。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有一茬沒一茬地和他說話,興致頗高,眼看快到小區了,他在前一個路口停好車,和以前一樣,下車步行送她回去。

街邊霓虹燈不停閃耀,汽車尾燈和前照燈輪換着擦過路人的身影,大樹籠罩下的路燈發着幽幽的光,将兩個人的影子照地迷離斑駁,因為下過一場雨,空氣略微濕潤,沒了平常的幹燥,呼吸起來舒服許多。

家航兩手插在褲兜裏,靠近馬路一邊走着。

家羨歪着頭問他:“你說世界上真的有詛咒存在嗎?”

他想了想,答:“應該有吧。”

“沒想到你這麽迷信。”

“我不迷信啊,古往今來,很多人都會詛咒自己憎惡的人,詛咒當然存在了,估計還不少。但是詛咒真的能影響別人的生死這回事,我是不信的。”

她無語地撇了下嘴角:“……你除了愛賣關子,講冷笑話也很拿手。”

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她忍俊不禁,把他的手從褲兜裏跩出來,主動牽上去,發現他的手心冰冷,覆着點點濕意:“你怎麽一手冷汗?今天晚上不熱啊。”

他動了動手指,她看向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他的臉色有點發白:“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他頓住腳步,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一只貓,從兩人的腳邊倏地一溜煙蹿了過去。她還沒來得及再問,忽然被他一把抱進懷裏,力氣大得她都快喘不過氣,她聽到他咚咚蹦得飛快的心跳聲有力地響着,猶如鼓聲,呼吸也時急時緩,似乎受到驚吓。

她錯愕不已:“你怎麽了?”

過了好幾秒鐘,他才放開她,卻是別過眼看向別處,她看着他泛白的嘴唇,猛然意識到什麽,愣了愣,憋住笑問:“家航,你是不是看電影被吓到了?”

他繼續邁步往前走:“沒有,我怎麽可能會害怕?”

“你要是沒有,為什麽會怕這貓?肯定是它讓你聯想到了電影裏的那只黑貓。”她篤定地說。

他捏緊她放在他掌中的手指,摸摸自己的脖子說:“我真不害怕,只是那場面的确讓人愉快不起來。我是第一次看這樣的電影,不大适應。”

她覺得好笑,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別犯傻了,以後別陪我看這種了,我品味奇葩,你沒必要逼自己受這罪,的确很多人看不來這種電影。”

“不會,我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膽小,你不是一直抱怨電影院不放這種電影嗎?剛好有這個機會讓你過過瘾,挺好的,”他終于回看她,笑起來,“以後我們結婚了,有自己的家了,也弄一個,那樣你想看什麽就能看什麽。”

她一怔,“結婚”這個詞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實在過于遙遠,她過去的生命中,從來沒幻想過自己結婚的樣子是什麽,自己的另一半又是什麽模樣,然而此時此刻,聽他如此自然地談及到,她發現自己并無往日的無動于衷。她看着他的嘴唇,也不管有沒有人會看到,踮起腳,重重吻上他,他的嘴唇有點涼,又有點溫暖,她說不清是一種怎樣的觸感。

“以後別這麽遷就我了,家航。”

你是那麽的好,比我想像地還要好。

然而這句話她沒有告訴他,只是在心裏反複默念。

他低低地笑,一只手摟着她的腰,一只手扶着她的後腦勺,俯低頭,和她鼻尖碰着鼻尖,用溫柔的像是嘆息的口吻說:“這不是遷就,家羨。你開心了,我才會開心,沒有什麽比我們在一起開開心心的更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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