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胡同。

她,她迷路了!

眼前就是一條死路,阿秀想要轉身跑,身後的癞子已經堵在了胡同口,待看到阿秀身後無路,他眉毛挑起,嘿嘿嘿地笑起來。

阿秀打了一個冷顫,那癞子伸出手按在胡同的牆壁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小娘子,你跑什麽,走跟哥哥一起,哥哥帶你去買帕子。”他湊上前來,阿秀急斥道:“站住,你快停下,我有錢,不用你買帕子。”

“啧啧,小娘子,我劉癞子眼睛不瞎,你瞧你身上這衣衫都破了,哪裏有什麽錢。你聽話,跟着哥哥,哥哥絕對不會虧了你的。”劉癞子離得越來越近,逼得阿秀只能一步步後退。

劉癞子忍不住流口水,眼前的小娘子皮白肉細,香氣浮動誘人得緊,如果能夠抱在懷裏,讓她在自己的身下哭一場,想想都銷魂。

他身上燥熱,□□物/什昂揚,眼睛在阿秀的臉上胸口流連。左右無人,他心一橫立刻按住阿秀,欺身而上。

阿秀早有防備,在他撲過來的一剎那便往外跑,可是劉癞子抓住她的胳膊,猛然用力,扯下半截袖子。

阿秀駭得魂飛魄散,她捂住光裸的雪白手臂,劉癞子惡心猥瑣的臉不斷地在她眼中放大,濃重的體臭熏得她胃中食物不停翻滾,她肝膽俱裂,凄厲呼喊。

“救命,救命啊!”

尖叫聲聲,幾乎響徹雲霄,驚飛了屋檐上嬉戲的麻雀,吓到了近旁的行人。

“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有人說話!

阿秀張口要叫,可是劉癞子眼疾手快緊緊捂住她的嘴,她拼盡全力只有一點□□從她的口中溢出,小如蚊吶。

“沒聽到,這裏以前死過人,大白天也涼飕飕的,快走吧。”

腳步聲匆匆而過,越行越遠,阿秀剛燃起的希望瞬間破滅。

那劉癞子松一口氣,聞着阿秀的香氣,色心又起,手直接順着阿秀的下巴滑了下去。

……

獲救

“啊!”

尖叫又響起,驚到了馬上的兩人,二人對視一眼,立刻驅馬去往聲源處。

為首之人一馬當先,臉色沉重,正是之前與阿秀擦肩而過的趙陵。剛剛他隐隐聽到有異樣的聲音,但是再仔細聽時,那聲音又沒了。

雖說最近土匪安分了一些,但是也難保他們不會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出來禍害鄉民。

他不放心,于是與關易一起來看。那聲音只響了一聲便沒了,他辨認出聲音的方向急忙趕來,正在搜索。

結果又聽到了叫聲,趙陵再不耽擱,順着那聲音到了胡同,眼前的一幕出乎他的意料:一個女子發絲淩亂,衣衫不整,正狠狠咬住一個男子的肩膀。

那男子面目扭曲,似乎痛極,一拳一拳的砸在女子的身上,毫不留情。

是她?

“住手!”

伴随着一聲厲喝,劉癞子只覺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快得似一道閃電,還沒看清是什麽東西,他的雙臂就被反剪在身後,膝蓋骨幾乎被踢碎,他不由自主地癱倒地上,只聽一聲“咔嚓”,他痛呼一聲,手臂竟生生地折了。

肩膀還被咬着手臂又折了,劉癞子疼得大喘氣,看清趙陵的長相,被他淩厲的眼風一掃,他身體一顫,“公,公子,公子饒命,饒命。”

趙陵這才去看阿秀,見她眼底印着一片血色,面目猙獰,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聽不見,只是咬緊牙關不松口。

他伸手按住阿秀,阿秀死死咬住不放,趙陵凝眉,見她嘴角流出鮮血,人已陷入癫狂,手托住她下颌,微微用力。

阿秀被迫松了口,她的身子一直抖個不停,趙陵俯身欲扶起她。

阿秀擡頭,只覺有一高大身影面目模糊,恍惚間似要往自己身上壓來。

她猛的站起要跑,趙陵不防她有此動作不由得去拉,阿秀心急火燎,悲憤難當,竟一口咬在了趙陵的手上。

尖牙刺入肉中,趙陵眉頭緊鎖,身後的關易此時跟了上來,見此情形大喊道:“你怎麽咬人,快,快松口。”

阿秀被這聲音驚醒,擡起頭,對上一雙如幽靜深潭的雙眸,那眼中絲絲寒氣,讓阿秀遍體生寒。

“松開,你沒事了。”

聲音低淳淡漠,像冬日裏高山上的雪慢慢凝練成冰,又在寂靜的夜裏落入湖心。

阿秀這下徹底清醒了。

她忙松口,口中腥甜,她用手一摸,手掌血紅一片,她這才知道自己嘴裏全是血。

這血……

她看向趙陵,他的虎口有一圈牙印,牙印很深,傷口猙獰,鮮血正從裏面冒出來。

這是她咬的,她反應過來了。

“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依稀想起,劉癞子想欺辱她,她急瘋了,所以咬了他。恍惚中有人捏住她的臉,然後朝她壓過來,手也伸向她,她羞憤之下想跑,跑不掉所以又發狠咬下去。

她擡眼瞄了一眼趙陵,心中猶疑不定:難道剛剛壓過來的是他?還是她看錯了?

“對不起,公子,我剛剛還以為是壞人……”

“你不知道你剛剛下嘴又快又狠,我還是第一次見我們将軍被人這麽咬,”關易關切地看着趙陵的傷口給他上金瘡藥,見阿秀倉皇,他又補了一句,“不過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頭一次看到女子遇到壞人會不害怕主動打壞人的。”

他說得快,阿秀卻聽到了他話裏的關鍵詞,眼前這個救了她的人,是将,将軍?

她不自覺後退兩步,腳下踩着什麽東西軟綿綿的,耳邊突地響起了殺豬一樣的叫聲。

她差點跌倒,連忙躲開,随即看到之前的劉癞子歪倒在地上,肩膀流着血,兩臂下垂如斷木。

而她剛剛那一腳恰好踩在了他的膝蓋上,是以他才喊痛。

“将軍,将軍你們放了我吧,是這個小娘子先勾引我,我才随她來了這胡同。誰知道她張嘴就要二兩銀子,我不應,她張口就要咬我,你們看看我肩膀上的傷,她這是要我的命啊,将軍你們可要看清楚啊。”

劉癞子睜眼說瞎話,還把傷口展示給趙陵看,硬說阿秀勾引他。

阿秀氣死了,劉癞子黑白颠倒惡人先告狀,居然污蔑她清白,她白皙的臉上緋紅一片,指着劉癞子,嘴唇都是抖的:“明明是你跟着我,想要,想要欺辱我……”

阿秀又羞又臊,她聽那劉癞子的意思,他的手臂折了是眼前這位公子做的,那他是不是看到了剛剛那不堪入目的畫面。

她看向趙陵,複又撇開眼,右手極快地擡起抹去了淚水,似是不想讓人看到她狼狽的一面。

趙陵只能看到她的側臉,膚色白如凝脂,頰上一點飛霞染雪,眼眶微紅,低頭間露出的脖子纖細優美,如山間帶露的百合,嘴上還有血漬,衣袖斷了半截,楚楚可憐,十分狼狽。

趙陵久不說話,阿秀以為他是信了劉癞子的話,劉癞子欺負她,還污蔑她,她悲從中來,擡起頭注視着趙陵道:“将軍,我嫁與我夫君一來,一直恪守婦道,從未有過與其他男人有過茍且,我亦從無此想法。剛剛這個人說的全是謊話,他辱我清白,如果将軍不信的話,我願以死明志。”

她說完便朝牆硬沖了過去,趙陵動作迅速,結果被阿秀撞到了牆上。

阿西只聽得一聲沉悶的響聲,擡頭看到趙陵眸中痛楚一閃而過,兩道劍眉皺在了一起。

“将軍。”阿秀吃驚,覺得自己犯錯了。

“任何時候都不要以死明志,這是最蠢的解決方式,活着才能懲罰別人。”趙陵神情嚴肅,目光滿是不贊同。

阿秀站直,鼻頭發酸。雖然眼前的将軍十分嚴厲,但是她知道他說得是對的。自己剛剛是鑽了牛角尖了,她怎麽能死呢?娘跟弟弟還在家裏等着她呢。

她羞得頭都擡不起來,兜頭就被一件玄色披風蓋上了。阿秀吃驚,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現在很狼狽,她忙将披風穿好,遮住全部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披風上冷冽的氣味萦繞在她周圍,有點像山上的松柏味,可是披風裏面卻是溫暖的,帶着男子的體溫。

趙陵看着阿秀故作鎮定地穿披風,她整個身體都是緊繃的,手還在微微發抖,似乎下一秒人就會倒下去。

剛剛關易說她不害怕,可是依他看,她怎麽會不害怕,她明明怕得要死好嗎?只不過雖然這麽害怕,她卻保持鎮定,連眼淚都沒讓他看到。

雖然差點做了傻事,但是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早後悔了,也是個有心性的。

“公子,就是這小娘子勾引我的……”

劉癞子還在說。

“夠了。”趙陵淡淡地道。

“什麽?”劉癞子有些蒙。

“你話太多了,關易,将他押回衙門,罪名是——”趙陵頓了下,眼裏多了一絲厭惡,“□□良家婦女。”

“是,将軍。”關易應聲,拖了劉癞子往外走。

那劉癞子臉着地,不一會兒臉被磨出血來,又痛又怒,罵關易沒資格關他的事。

關易冷笑一聲:“給我閉嘴吧,我們将軍,就是你們這縣太爺見了還得下跪,就別說你這種下流貨了。”

看着劉癞子被拉走,阿秀心裏都是慶幸與後怕,如果不是将軍,她現在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

手腕被抓住,涼意蔓延,阿秀吃驚,趙陵撩起眼皮看了下她:“別動。”

聲音不大,卻很有威嚴。

阿秀頓時不敢亂動,趙陵察覺到她害怕,補了一句:“我看你有無受內傷。”

這……他會診脈?

阿秀愣怔,趙陵已經放開她的手。

“你并無大礙,應該只是受了外傷,等下去藥鋪抓些藥喝了,慢慢就會好。”

聽他這麽說,阿秀趙陵行禮道謝。

她把藥跟絲線都撿起來,那些絲線有些還沾了血,所有她又稍稍整理了一下。

等她站起身的時候,她發現那個将軍居然還在,他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她?

“将軍?”阿秀遲疑地叫道。

“關易要回來了,走吧。”趙陵走在前頭,阿秀聽了他的話,才知道他是在等剛剛去衙門的那個人,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她跟在趙陵身後,披風上迥然于她的氣味一直萦繞在鼻尖。

阿秀不自在地抿抿唇,除了爹爹,她還從來未穿過其他男子的衣服,就連相公的也不曾。她胡亂想着,腦袋突然撞上了異物,鼻子酸疼酸疼的,眼淚不由自主盈滿眼眶。

她擡頭,見趙陵面無表情,她以為他不耐煩,忙退後兩步将眼淚憋回去,小聲道歉:“将軍,對不起。”

趙陵看着她眼淚汪汪,怯弱戒備的模樣,眼睛一眯:她這麽怕他嗎?

“你可有家人在附近?”趙陵問。

“我是跟着村裏人來的,我們約好在街頭等的,我等下自己過去。”阿秀不敢與他對視,看着自己的腳說。

“就這樣過去?”趙陵掃了一眼被披風裹起來的女子。

他的披風于她而言,無疑是太大了,她身材玲珑嬌小,披風幾近曳地,她宛如孩童偷穿大人的衣服。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桃花眼,眼角微紅,眼睛濕潤如攏了一層淡淡輕煙薄霧,說不出的妩媚動人。

“嗯?”阿秀沒明白他的意思。

趙陵卻沒再開口,只示意阿秀跟着他。

阿秀遲疑了一下,而後跟在他身後,很快到了街上,阿秀總算稍稍安心。

“進去。”

趙陵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她擡眼看到了一間客棧,裏面恰好有擦脂粉的女子緊貼男子調笑着走出來。

阿秀:“……”

重口

“進去。”

阿秀聽清趙陵的話,吃了一驚,下意識将披風拉緊,腳也往後挪了挪。

趙陵:……

順着阿秀的目光,趙陵看到剛剛離開的兩個人,舉止輕浮,不似良家。

她以為自己讓她去哪裏?

趙陵搖頭,指着旁邊的一家鋪子說:“是這裏。”

他說的是一家綢緞莊,阿秀疑惑,恰好裏面的小二出來了:“公子,夫人,快裏面請,我們這裏有剛到的碧羅紗,輕薄透氣,穿上最是涼爽不過了。”

“進去,挑件衣衫換上。”趙陵對阿秀道。

阿秀這才明白剛剛他的話,原來他是讓自己在綢緞莊裏買新裙衫。耳聽小二誤會了兩人的身份,她抿唇搖頭欲解釋,趙陵已經進了鋪子。

她遲疑,視線掃過綢緞莊又抓緊了披風,身上的疼痛提醒了阿秀,她現在有多狼狽,她咬牙進去了。

鋪子裏的成衣全是用鮮亮絲滑的綢緞,又輕又軟的羅紗做成,阿秀不由得多看兩眼,心裏卻很是發愁。

她的錢都用來買絲線跟藥了,這裏的衣服每一件都值不少錢,她實在是買不起。

但是身上衣衫破碎,她需要衣服,或許只能先賒賬了。她略過那些昂貴的成衣,只去看粗布棉麻,希望能有一件合适的。

掌櫃吳曦看到趙陵剛想上前,結果又瞟到他身後的阿秀。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是吧,趙石頭居然鐵樹開花,帶女人來買綢緞?

這女子穿着趙陵的披風,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風,但是僅僅從她露出的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就可以看出她姿色不俗。

他又望向趙陵,發現趙陵手上的牙印,驚訝道:“手上這是怎麽了?”

那女子聞言看過來,披風張開,露出她嘴角血印,她眸中似有愧疚。

吳曦……眼睛更亮了,直直盯着趙陵,臉上明晃晃地寫着:沒看出來啊,你這麽重口。

“把你的眼睛給我閉上。”趙陵摸着手,那血已經凝固了趙陵手按下去,痛從虎口蔓延,他不着痕跡地收回手。

吳曦憋得難受,但是他還是很有眼色的,吩咐人去端清水和傷藥再給趙陵收拾一下。趙陵要了筆墨,刷刷兩筆寫完,對那小二耳語一番,小二笑着出去了。

吳曦的注意力都在阿秀身上,他走到阿秀面前為她介紹了一通好料子,可阿秀只搖頭,問他有沒有粗布衣衫。

吳曦奇怪,這女子不是趙陵的人嗎?怎麽還穿起粗布麻衣了?

他看向趙陵,趙陵卻吝與給他一個眼神,他再給阿秀介紹綢緞,阿秀目露難色,趙陵終于開口:“給她拿一套樸素簡單的衣衫。”

吳曦壓下疑惑,最後挑挑撿撿,從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出一件素色羅裙跟交領上襦。

阿秀見到這套衣衫松了口氣,她依照吳曦的指引去到後面換了衣服,然後又借了銅鏡跟水,重新洗漱,又梳了發髻。

外面,吳曦總算逮到機會問趙陵,趙陵懶得理會他。吳曦身為趙陵的好友,也知道他不想說的話,自己難以撬開嘴。

可是,太難得了。

他跟趙陵認識這麽些年,還從來沒見過他帶女子來綢緞莊買料子。趙家公子在薊都,可是出了名的性格冷淡,不解風情不近女色。

小郡主對趙陵死纏爛打,連在大街上圍堵的事都做出來了,可是趙陵從來不理她,薊都內的人都說趙小郎君的心怕是石頭做的,沒有女子能入他的眼,私底下還有人給他起名叫趙石頭。

“趙兄,這小娘子到底是誰?難不成是你的紅顏知己?”吳曦坐在趙陵身邊,興奮搓手。

“不是,那是我們剛剛在街上遇到的,有個癞子光天化日欲行不軌,将軍聽到她的聲音,騎馬過去救了她。”關易從衙門回來,聽到吳曦的猜測解釋道。

關易最是實誠,他說的一定就是真的了,吳曦啧啧兩聲,覺得無趣。但是轉念一想,能讓趙陵出手相救又帶到綢緞莊的也沒幾個,趙陵該不會是看上這小娘子了吧?

阿秀換好衣衫出來,幾人的目光一同望向她,素色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更顯清麗,她唇紅齒白,腮凝新荔,宛如水中新開的蓮花。

趙陵的視線在她身上一掃而過,僅僅是一眼他也看清了阿秀模樣。想不到洗去血跡,換身衣衫,這個女子居然就像變了一個人。

剛剛她還只是一株帶淚的百合,現在更像是春日裏的薔薇,嬌媚明豔,十分動人。

阿秀被人注視着,倍覺緊張,尤其是左側的臉都快燒起來了。她悄悄擡眼去看,最左側的是那個将軍,可是他在瞧架子上的新綢子,并沒有看自己。

她剛剛是看錯了吧。

“這衣衫多少錢?”阿秀望向掌櫃吳曦。

“這衣衫是舊品,不值幾個銅板,你就穿着吧。”吳曦說着話,眼睛卻瞟向她的婦人發髻,而後又瞥瞥趙陵。

“這不行的掌櫃。”阿秀凝眉。

吳曦看趙陵沒說話,也拿不準他到底在想什麽,只好說出來價格。

這衣衫居然要五百文,五百文,對于阿秀來說也很多了。

她輕咬唇角,給掌櫃的福了一禮:“掌櫃的,請問貴莊賒賬嗎?我身上現在未有餘錢,但是我會很快還上的,我叫林秀,就住在何家村,您如果找人打聽,也能找到我家的。”

阿秀話音一落,趙陵已經望過去,見阿秀巴巴地看着吳曦,他掃了眼關易。

關易會意,立刻從袖籠裏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櫃臺上道:“不用賒賬,錢你也不用還。”

銀子磕在櫃臺上,發出一聲響,吳曦不解,但仍笑眯眯收了銀子:“不好意思,我們這裏無法賒賬。”

說完他朝趙陵眨眨眼,阿秀沒注意到二人的眉眼官司。她只是看向替她付錢的關易,還有座上的趙陵,眼中流露出感激來。

“大人,将軍,我家中雖清貧但是也萬不能讓将軍來破費,将軍住在何處?等我存夠了錢,一定去找将軍還。”

關易剛擺手,趙陵不輕不重咳了一聲,關易的一句不字卡在喉嚨裏,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

他抓耳撓腮,不懂趙陵的意思,以往将軍救了人,從來不留名字,見人可憐還會給錢,今天将軍是怎麽了?

對,一定是将軍的俸祿都用來救濟百姓,所以囊中羞澀。

他摸摸袖籠,從裏面拿出幾貫銅錢,拖在手心獻寶一樣遞到了趙陵手上小聲地道:“将軍是不是缺錢了,末将這裏還有。”

趙陵聞言臉都黑了,嘴角一抽一抽的,身子都繃直了。

吳曦忍不住,心內狂笑,肩膀不停抖動。

關易一頭霧水,阿秀同樣摸不着頭腦。

趙陵無視吳曦的掩飾,站起來走到阿秀面前。

他手上包着紗布,阿秀想着自己咬了他,不由得心虛。

“趙陵。”趙陵沉聲。

阿秀擡頭便見趙陵注視着她,他身材高大,離得近,阿秀能聞到冷冽氣息,跟披風上的一模一樣。

阿秀呼吸困難,頭需要擡起來仰視他,她不由得後退,趙陵挑眉,“我名為趙陵,住在軍營裏,你是進不來的。不過月中我們還會過來,如果你方便,可以來這鋪子尋我們。”

阿秀聽後,雙眸閃爍,而後點頭,趙陵退後離開,阿秀悄悄吐了一口氣,心裏總算舒服了。

她拿好自己的絲線欲走,小二恰好回來,手裏還拿着幾包東西朝趙陵走去,讨好地遞過去。

趙陵接了,喊住阿秀。

“這是傷藥,回去後煎服,這是藥膏,塗抹在傷處。”趙陵把藥拿給她,阿秀婉拒:“将軍,阿秀不能……”

“拿着吧,”看出阿秀是不想欠人情,他又道,“這是縣令斷案,着人賠你的讓關易帶來的。”

有人在場,他言語模糊,阿秀聽明白了。她注視關易,關易還疑惑着自己沒拿什麽賠償銀,觸到趙陵的眼神,他立馬點頭。

阿秀打消疑慮,她後背還痛得厲害,她深知自己的确需要這些,于是她接過:“謝謝将軍。”

送走了阿秀,吳曦再也忍不住了:“哎,趙兄,你是不是瞧上了這位小娘子?”

趙陵坐在長凳上,有人機靈地上了好茶,他端起白色茶盞,專注喝茶。

吳曦手摸着下巴:“那個小娘子容顏倒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那雙眼,眼尾就像帶了鈎子一樣,太勾人了。不過,我看她梳了婦人髻,趙兄,你該不會真看上這婦人了吧。”

“關易,拿筆墨來。”趙陵垂下眼皮,關易立馬就要去拿紙筆,吳曦莫名其妙:“你好端端的要筆墨做什麽?”

“寫給伯父,讓他知道你躲在這裏。”趙陵漫不經心地說。

吳曦哀嚎忙堵住關易:“這個就不用了吧,老頭子要是知道我在這裏,一準兒抓我回去讀書,我千裏投奔你而來,你就忍心這麽對我。”

他說着臉都皺在一起,立馬舉手發誓,再不打趣他。

幾人喝了茶,開始說正事。

趙陵此次來是跟齊舉人探聽土匪一事的,上次土匪将齊舉人綁了,官府剿匪不成,特意去請駐軍在此的大軍協助。

那參将收了縣令的銀子,倒是答應派人去剿匪,本來是想讓趙陵去,不過游擊将軍葉天舟聽說了,非要與趙陵争搶,自己帶了一隊兵馬上山。

結果他自大冒進,提前進攻,暴露了蹤跡,反被土匪給圍了。

要不是趙陵及時上山,另辟蹊徑半路截殺了一幫土匪,那齊舉人怕是早就橫死山林了。

可惜,參将偏心不僅沒有懲罰葉天舟,還訓斥趙陵不遵軍令,擅自出兵,要罰他。

誰不知道副将是葉天舟的舅父,葉天舟又是晉王之子,這參将是巴不得捧葉天舟的臭腳。

這事在軍中引起嘩然,參将看壓不下去了,才說要讓趙陵将所有的土匪消滅,到時必有獎賞。

他當着所有士兵的面說的,心裏篤定趙陵不會答應,即使答應了,趙陵也不可能完成任務。

那土匪多兇悍,盤踞在此幾年時間,占據了九龍山,易守難攻,想要鏟除他們,可是相當有難度。

可是趙陵只輕笑一聲,當場便答應下來。

那參将心中惱火,可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說等着趙陵為民除害。

這些天,趙陵與關易一起,就在九龍山附近的村寨裏勘察地形。他們也去被土匪禍害過的百姓家中去探聽情況,百姓們提到土匪無不咬牙切齒,又怕又恨。

可是這一情況到了齊舉人家卻不一樣,趙陵記得很清楚,他在跟齊舉人談話過程中,雖然他也說土匪害人,但是他遲疑的動作和閃爍的表情,趙陵都盡收眼底。

齊舉人一定了隐瞞什麽,而且還是跟土匪有關。他被土匪綁走,還有什麽要為土匪隐瞞的?

其他被綁走的百姓大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即使有活着回來的,也都殘了,或者受了重傷。唯獨齊舉人,雖然身上有血,但是并沒有致命傷,就像他在齊匪那裏還受到了善待。

“這麽說來,齊舉人一定有鬼。”吳曦摸着下巴肯定得說,“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趙陵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眸中精光閃過:“事關土匪,他隐瞞就于同黨無異,我會再會會他。”

叫賣

阿秀到了約定的地方,孫大娘已經到了,見阿秀穿的不是來時的那套衫子,她果然問了下。

阿秀只說自己不小心跌倒,衣衫沾了污水,福安堂的掌櫃娘子好心借給她衣衫穿。孫大娘聽了,又問了幾句,而後三個人坐上驢車回去了。

到家後,王月環看阿秀穿了新衫子,很是眼熱。對于阿秀的說辭,她半信半疑,卻看那衫子好看,想要貪下。阿秀只得說這衫子還要還回去,王月環不痛快地冷哼,說了幾句酸話。

阿秀想着要煎藥,買的東西放進屋裏就去了竈上,給胡氏煎好藥,又看着她喝了,見她睡着了呼吸平穩,阿秀稍稍安心。

她打掃院子,喂了雞鴨,家裏的小黃狗跑過來沖她甩尾巴,這小狗有一只前腿先天無法站立,平時也跑不快,但是這也無法阻止它歡快地蹦跳着到阿秀面前求撫摸。

等阿秀做完這一切,天已經快黑了,林青跟何東從林子裏回來。

以前何東會打獵,但是就在她嫁到何家前,他在林子裏遇到野豬,從山坡上滾下來,摔斷了腿。

官府征兵,家中有兩兄弟的,只要出一人即可。原本家中是何東去的,但是因為他摔斷了腿,上戰場的變成了何時,而死在戰場上的也是何時。

也許是因為這一點,何東面對她的時候總有點心虛,也會瞞着王月環幫她做些什麽,後來見阿秀婉拒,他又改對林青好,想從林青這裏補償阿秀。

他腿傷養好後,經常會帶着林青去林子裏,只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不去深林。

阿秀正在竈上做飯,聽到他們二人回來,出去迎了。

她看着林青與何東走進,卻瞧着林青不像以往興高采烈,反倒低着頭走在何東的後面。

“大哥,你們回來了。”阿秀打招呼,何東應聲,手上拿着弓箭去柴房了。

林青擡頭快走到阿秀的面前,揚起笑臉,雙手攀着林青的手臂:“姐姐,你回來了,鎮上好玩嗎?”

“嗯,鎮上很熱鬧,好吃的也多,有空姐姐帶你去好不好?”阿秀伸手替林青擦掉額上的汗珠。

林青眼睛亮晶晶的,猛點頭。阿秀也笑了,“今天跟大伯去打獵,有什麽有趣的事嗎?”

“有啊,今天有一只特別漂亮的野兔,本來我跟大伯兩個想追上它,可是它太機靈,耳朵支起來,聽到我們的聲音就跑了。我還想去找小六跟我一起去抓,但是小六背着一個布包,跟他爹帶着一籃子雞蛋,一起去什麽夫子家了,他還說他爹讓他讀書寫字,以後就不能常常跟我玩了。”

林青一口氣把今天的事全說了,阿秀瞧着林青說到小六去讀書時一臉的羨慕,若有所思。

弟弟已經八歲,也的的确确是應該上學堂,他剛剛提到的夫子,阿秀也知道。

那郭夫子年過花甲,在附近幾個村頗有名望,他中過秀才,學問也是不錯的。

阿秀的爹以前也讀過書,所以阿秀也識字,但是如果要教給弟弟,她腹中墨水是遠遠不夠的。

“弟弟,你想去夫子家讀書嗎?”阿秀拉着林青的手,目光注視着他。

林青點點頭,然後立馬又搖搖頭。

阿秀凝眉,林青看看院子裏的雞說:“姐姐,我聽小六說,去夫子家要好多雞蛋。”

他們家雖然有雞,但是雞蛋他跟姐姐從來沒有吃過一個。

阿秀明白了,她的弟弟當然想去,只是去夫子家得拿束脩,而他小小年紀卻也知道姐姐的難處。

阿秀摸了摸林青的頭,手下的發絲烏黑硬實,跟爹的頭發很像。

她只有這一個弟弟,爹娘去世後他們兩個相依為命,弟弟伶俐又聰明,他應該讀書習字,而不是過早地跟着大人去田裏除草收糧。

“放心吧,姐姐今天買了很多絲線,可以做漂亮的手帕跟荷包,到時候賣了錢,姐姐就可以帶你去夫子家。”阿秀笑着說。

“真的嗎姐姐?我可以跟小六一起去夫子家嗎?”林青抓緊阿秀的手,不由提高了聲音。

“當然是真的,”阿秀肯定地說,“所以你這些天就把姐姐教你的三字經好好背背,争取能在郭夫子面前倒背如流。”

“我一定會的。”林青眼睛笑彎了,跟着阿秀要幫她做事。

阿秀讓林青擺碗筷,又去喊了何東一家子。阿秀照常伺候婆婆吃飯喝藥,然後自己吃了些,等一切收拾妥當,她便開始繡帕子。

她繡工本來就不錯,只如今帕子是繡房要的。而她今天看到鎮上很多小販在賣帕子也動了心思。如果要把弟弟送到郭夫子那裏,她就需要更多的錢。

婆母的病,弟弟的束脩,再加上日常的花銷,她必須要更加努力才行。她細細描了各種花樣子,除了最常見的花草魚蟲,她還想着将各種仙子也繡出來。

她想到就做,家中無多餘紙張,她用燒過的木枝在薄薄的木板上作畫。

銀河鵲橋,嫦娥奔月,天女散花,童子拜壽……

種種畫面在阿秀腦中閃過,阿秀将它們畫下來,又修改了幾遍。一直做到後半夜,雞都開始打鳴,她才終于畫完,捶着腰,借着月光,她看着木板上的成果,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之後,她便抓緊時間繡帕子荷包,之前預支的銀子已經花完了,王月環指桑罵槐說她跟弟弟吃幹飯。

阿秀有時就裝聽不見,胡氏好了一些會為阿秀說話,那王月環這才偶爾收斂些。

幾天的功夫,阿秀已經繡出十幾條帕子和荷包,這些頗費功夫,阿秀熬夜,眼睛都紅紅的。

她繡帕子去賣的事告訴了胡氏,胡氏起先不答應,一是覺得阿秀是婦道人家不能去抛頭露面,二也是心疼阿秀。

阿秀也是為難,跟胡氏說了自己的理由,她想送林青去夫子家,這束脩就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胡氏聽到這裏倒是想起了小兒子,小兒子也是個愛讀書的。她一時傷感,最後答應了阿秀。

阿秀高興,帕子,荷包裝好,她知道孫大娘這幾天還會去鎮上,所以拿了繡好的荷包送給孫大娘。

孫大娘笑得合不攏嘴,聽阿秀除了做着繡房的活之外還要去賣帕子跟荷包,孫大娘看着阿秀的眼,只說讓她多注意休息。又翻翻阿秀的帕子,見帕子上的仙女特別美,忍不住贊好。

阿秀聞言有了信心,她坐上孫大娘的驢車,再一次上鎮。

這次她長了心眼,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