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喝杯茶再走吧,”陪溫婉練了琴後,溫名休将夢好留了下來,“外面下了小雨,等停了再走吧,如果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好的,”夢好坐在沙發上端起了茶杯,向溫名休舉了舉杯,“謝謝溫老師。”

“這次怎麽走的這麽匆忙,家裏出了什麽事情嗎?”

“我媽再婚。”夢好很詫異溫名休居然會過問自己的私事,而溫名休自己也不想承認,他很是感激這場秋雨,能讓兩個人坐在一起安靜的聊聊天。

“哦。”消息突如其來讓溫名休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夢好,只得不尴不尬的望了眼窗外,端起了茶杯。

“其實沒什麽,”夢好笑了笑,“和您說句實在話,或許她結婚,沒有誰比我更開心了。”夢好端着杯子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窗外寂寥的雨拍打着幹枯搖擺的樹枝,“我覺得背負在我身上的折磨總算消失了。”

“我再也沒有必要聽她念叨我爸的不忠,再也不用為她的指手畫腳絞盡腦汁,再也不用和她大吵大鬧了,”夢好輕壓了一口茶,“或許她是真的想開了。”

“你很少提及你的父母,”溫名休驀地突然加了一句,“我聽你說的最多的就是那個叫顧式微的男孩子。”

“您也感覺出來了?”夢好沒有注意到溫名休酸澀的口吻,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從小到大一直是顧式微陪着我的,我的父親忙着為我找新媽,我的母親忙着糾纏我的父親,真是一出人生大戲呀!”夢好微不可查的輕呵,飽含了諷刺和嘲弄。

“您說女人活成我媽那樣是不是太不值錢了,一輩子對一個男人死纏爛打,被人厭被人煩。”

“或許你可以換一個角度去想,或許你母親是真的愛你父親。”

“是愛我爸還是愛她自己呢?”夢好清清冷冷的看了溫名休一眼,溫名休極不喜歡夢好這樣的眼神,每次這樣的眼神出現,都表明這個女孩子要将自己隐在山水之外的朦胧處,讓人看不清參不透,“與其說是因為愛放不下,不如說是斷的太快不甘心,畢竟當年的她從來沒想過我爸真的敢和她離婚,又那麽快就再婚了。”

“其實長輩的事情你是沒有發言權的,”溫名休沉聲道,“他們自有他們的去處和歸宿,你不需要為他們操心太多顧慮太多。”

“我為什麽要為他們操心?”夢好好笑的揚了揚眉看着溫名休,“我不過是時刻提醒自己不要步入我媽的後塵而已,其實您說的沒錯,我的名字确實含着‘琴瑟在禦,莫不靜好’的意思,只是我把它解讀成了‘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了。我希望有一天我能被別人尊稱一聲先生而不是太太或者夫人,我不希望依靠誰依賴誰,因為這個世界上誰也依賴不住!”

“那顧式微呢?”溫名休看了看夢好,他突然很想知道秦夢好對顧式微究竟是怎麽的看法,“能看出你很依賴顧式微。”

“顧式微呀,”夢好思索良久,一雙眸子提及顧式微三個字的時候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光彩,“他是一個意外,我們兩個人誰也離不開誰。”

Advertisement

“夢好,其實你真的不要這麽悲觀,你看看你身邊有這麽好的一個兄長照顧你保護你,你是何等幸運。”

“這是他欠我的,”夢好涼涼的笑道,“雖然我從來都不覺得顧式微該為我付出什麽,可他總認為他對不起我,所以才會盡可能的照顧我,而久而久之他便習慣了。”

“久而久之,你便恃寵而驕了。”溫名休補充道。

夢好擡頭戒備的看了溫名休一眼,不知道他為何今天有這等好雅興,實在不想繼續下去這個話題,于是轉移了話題,“溫老師,我的故事說完了,作為交換,您是不是該說說您的故事了?”

“你想聽什麽故事?”溫名休難得心情大好,他也不知道他開心,是因為夢好和顧式微并非他想得那般關系,還是夢好對他袒露心聲。

“随意。”夢好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那就和你說說我的婚姻吧,”溫名休看了看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仿佛有情人的哭泣,“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你講個故事。”

“好,洗耳恭聽,”夢好詫異的看了看溫名休,警惕的說,“不過我可不會安慰人。”

“其實沒什麽,有些故事當局者最清楚,只有旁觀的人才久久不能釋懷。”

夢好無言,定定的看着溫名休,等着他的青春、他的故事和他過往的人生,“我的前妻叫唐婉琦,是我們那屆出了名的才女。”

溫名休臉上挂着溫暖的微笑沉浸在過去的故事裏,“我們是同班同學,兩個人一路扶持着考研讀博,自然而然就暗生情愫。不像你們現在的孩子這樣,我們當時從來沒有過過情人節、聖誕節,兩個人所有的時間都是在圖書館裏度過的。我從沒有鄭重其事的請求她做我的女朋友,也沒有向她求過婚,也許就因為如此,才沒有給她留下足夠的安全感,才讓她覺得我對她其實并不在意吧。”

“後來我考上了博士,小琦落榜了,然後我們就順理成章的結了婚,婚禮辦得很簡單,參加的都是身邊的好友和恩師。婚後我在外地讀博,兩個人聚少離多,小琦一個人在家既要工作也要幫我照顧父母,久而久之開始心生抱怨。從那時候開始我們經常在電話裏争吵,為了維系感情我們兩個人決定要孩子,再後來婉婉出生了。本以為孩子會帶來快樂,沒想到卻是另一場噩夢,小琦得了産後憂郁症,她總是懷疑我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而那時候的我要兼顧學業和事業,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沖突和矛盾愈演愈烈。”

“再後來我找了心理學的朋友幫助小琦做心理治療,可喜的是她的病很快就好了,但是她不願意笑了,甚至她都不願意在婉婉身上花費時間。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本能的感覺我們兩個人的感情快要走到盡頭了。她辭去了工作一心準備出國,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申請赴美留學通過了,我甚至來不及和她分享喜悅,收到通知的那一天,她也将離婚協議擺在了我的面前。”

“那時的婉婉剛剛懂事,一聲聲奶聲奶氣的呼喚留不住她,長輩們的請求留不住她,她執意要和我離婚,她說她在我身上看不到安全感,從戀愛到結婚,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主動提出的,她累了也倦了,她想放手去過自己的日子。”

“她說她真的做到仁至義盡了,等着我讀博、幫我照顧父母、為我生兒育女,她盡可能的做好了一切,只求我現在能還她自由,放她一條生路。”

“我從來不知道在她眼裏,這場十多年的感情竟然就是一把扼住她咽喉的匕首,我沒有争取,就像這麽多年我從未主動為她做過什麽浪漫的事情一樣,我放棄了。”

“再後來我就聽說她和她相識多年的一個高中男同學一起留美了,而我留在了這裏一邊教書一邊照顧婉婉。”

“為什麽不挽留呢?”夢好忍不住問道。

“我想她都痛苦了這麽多年了,與其讓她痛不如讓我痛好了,這是我欠她的。”

“你們男人還真的是自以為是,說到底,負心的薄情的還是您,”夢好諷刺的笑了笑,“畢竟和您在一起十多年,安全感不是一天喪失的,感情也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

“其實呀,”溫名休端着茶杯走到了落地窗前,直勾勾的看着夢好,“不是自己親身經歷的就沒有話語權,時至今日我也不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落地窗前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捧着茶杯默默地伫立,相顧無言,只能靜靜地看着窗外的雨,想着心上的人和事,而都忽視了街道對面兩雙八卦獵奇的眼睛。

“念念,你看那兩個人像不像溫老師和秦夢好?”賀芮潼無意擡頭發現街對面二樓落地窗站着兩個人的身影。

“是有些像,不過不可能吧。”蘇夕念小聲猶豫的回答,眼珠卻在暗夜的保護下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念念,你說秦夢好和溫老師是什麽關系呀,你不覺得他們交往過密嗎?”賀芮潼若有所思的問蘇夕念。

“二姐,你可別瞎說,這樣對溫老師和小好都不好。”蘇夕念緊張的拉住了賀芮潼的手臂,卻沒有告訴賀芮潼,夢好給溫婉做家教的事實。

“我這不就是和你說說嘛,”賀芮潼看着蘇夕念笑嘻嘻道,“我們要不要過去一探究竟?”

“好了,二姐,別胡鬧了好不好,這麽冷的天還下着雨,我們快回寝室去吧。”蘇夕念乞求道。

“哼,膽小鬼,”賀芮潼不以為然的用手點了點街對面的窗戶,掏出手機對着窗子拍了一張不清晰的照片,“這兩個人關系肯定不對,平常裝得那麽清高,這下讓我抓住把柄了吧!”

“二姐,”蘇夕念并沒有想要阻攔,而是看着賀芮潼拍完照片,才故作姿态的催促道,“快走吧。”

“知道了,走吧走吧。”賀芮潼在前面潇灑的走着,全然沒有注意到蘇夕念頻頻回頭深思的表情。

夜晚能帶來暧昧也能掩藏罪惡,秋雨纏纏綿綿的下了一個夜晚,溫名休留宿夢好,夢好笑着拒絕,執意要回寝室,溫名休便在哄睡溫婉後,将夢好送回了寝室。

“小好,”賀芮潼意味深長的對夢好道,“這麽冷的天又去當家教了?”

“恩。”

“教什麽呀?”

“語文。”

“哦——”

夢好回頭聽着賀芮潼那一波三折的語氣,皺了皺眉,“有事?”

“沒事,只是這次怎麽沒見顧式微送你回來?難不成你紅杏出牆,把他惹生氣了?”

“與你無關。”夢好清清冷冷的說着,看也不看一眼賀芮潼,一時間寝室內氣氛降到了冰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