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乘客雙雙斃命》本報記者訊:本月十八日,一輛夏利出租車行駛到朝陽村口時和迎面駛來的一輛皇冠轎車相撞。皇冠車只受輕微擦傷,夏利車在急轉彎之後又撞在路旁的電線杆上。銀冠出租車公司司機鄭辛元和一名女乘客謝某均當場死亡。肇事皇冠車逃逸。據目擊證人村民李某稱,皇冠車為黑色,黑A(哈爾濱市)的車牌照。警方已介入調查此案,有知情者請和市公安局刑警大隊聯系。
這次車禍發生的時間大概是一九九五年的十月份,時間和發生的情況都十分接近。不會這麽巧吧——在這間宿舍住的第二個女孩,就是鄭辛元那次車禍裏的女乘客。
我擡起頭問:“老師傅,撞車的那個女孩是不是姓謝?”
老人眯起眼睛注視遠方,好像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開口:“嗯,我記得大概是姓謝吧。”
這下輪到孟哥驚訝了:“桃子,你怎麽知道撞車的女孩姓什麽?”
我示意他不要現在問我,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不再講話。我接着問道:“您知道那個313房間裏有一只絨毛熊嗎?”
“絨毛熊?你怎麽問起這個?”老人雙目如電,顯然我問的問題都太專業了。要不是我的年齡太小,他一定會把我當成便衣刑警。
我溫和地笑笑:“噢,我們剛才從樓下看到313的窗臺上放了一只絨毛熊。”
老人的表情很奇怪,整個臉上的肌肉都在抽動。我明白是我剛才說的那句話把他刺激成這樣,看來那個玩具熊果然大有玄機。老人再次注視着我們,停了很長的時間才接着說:“七年前的那個叫熊熊的女孩就是抱着一只絨毛熊跳的樓,後來那只熊的下落就沒人記得了。它怎麽會又在313房間出現?這幢樓真是很有問題。小夥子,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在這裏久留。要找你的表妹,還是去想想其他辦法吧。派出所不是已經開始調查了嗎?你們可以去和他們聯系一下。”
我和孟哥互相使了個眼色,轉身向老人告辭。
我和孟哥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現在我們怎麽辦?剛才你怎麽知道女孩撞車的事?”孟哥現在有些摸不透我了。
我把我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他瞠目結舌,沒想到在我身上竟有這麽多他不知道的怪事。
“孟哥,既然今天咱們兩個人的誤會已經消除了,咱們還算是好朋友吧?”我說。我還是非常看重朋友二字的。北方的男人大都講究哥們兒義氣,我自然也不例外。
“當然。”孟哥一定覺得我問的是廢話,顯出了不耐煩。
“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為什麽要背叛晶晶,去跟別的女人?”
孟哥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猜是問到了他的痛處,趕忙補充一句:“沒事的,不方便說就算了。也許我不該問的。”
太陽已經從東方升起,校園裏一片金色的光輝。孟哥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沉重。
猛然間他擡起頭,“好吧桃子,我說給你聽。”論壇我沒想到,孟哥給我講了一個更讓我目瞪口呆的故事。
“要說起感情的事啊,我這個人有些後知後覺。本來我的長相就不怎麽樣,學歷又不高,除了渾身有力氣就沒什麽太多的優點。我今年二十八,對象連個鬼影子也瞧不見。要說晶晶和我認識的那一段呀,至今我仍然覺得是我上輩子修來的。”
說起晶晶時,孟哥的眼神裏煥發出一種異常的光彩。果然他還是愛她的,就沖這種迷離的眼神我就看得出來。原來他幫我找晶晶也是在幫他自己。
“認識晶晶的那段日子,我天天都睡不好覺。怎麽這麽完美的女孩兒就落在我小孟手裏了呢?我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握在手裏怕碎了。整天心裏沒着沒落的,特別怕哪一天會失去她。我真的是打心眼裏喜歡她。後來相處了幾個月,漸漸地熟悉了,發現這個漂亮的女孩子又單純又善良,就愈加地喜歡和愛護。要不是她還要完成學業,我就想早早地完婚心裏才踏實。誰知道果然夜長夢多……”
他停了一下,接着說道:“那還是在四月十號左右,也就是半個月以前的一天。咱們公墓沒有班兒,我下午去樓下菜市場,想買點菜自己回去對付一頓晚飯。一個女孩叫住了我,我一看臉兒熟就和她閑聊了幾句。她說她今天沒什麽事,問我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玩。我一想,反正下午也沒什麽事,有個人陪着聊聊天也好,更何況是美女呢。就開玩笑說要不你去我家我給你做飯,她竟欣然同意了。那女孩子長的雖然沒有晶晶那種花容月貌,但也非常标致。誰想到在我家聊了一會兒天,她就說天熱脫掉了外套,看得我燥動不已。她坐在我家的床上,一把摟住了我的脖子,說是早就喜歡上我了,還說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你也知道,咱誰也不是泥捏木刻的,哪受得了這個陣式。于是我們就在我家卧室裏搞了起來。我真的不騙你桃子,真的是她主動勾引我的。我又不是柳下惠,咱還沒到那個境界。誰想到,誰想到這事情不知怎麽讓晶晶給知道了。”
說到這裏孟哥有些激動,眼圈裏竟有淚花閃現。他又接着說:“我是追悔莫及呀,後悔自己貪圖一時的快愉,幹出那種傻事來。吃狗肉那天她和我翻臉你也看見了。她說她要跟你好,起初我以為她是拿你來氣我,等着我找機會好好解釋解釋賠個不是也就是了。可後來我給晶晶打了好多次電話,她對我都是那麽冷淡,而且一再告訴我她這次對你是真心的,我這才相信原來回不了頭了。唉,也許是命中注定,這麽好的女人不屬于我。都怪我,都怪我。”
能看得出孟哥是動了真情,不斷地拭去眼角掉下的淚水。我還從來沒見過這個鐵打的漢子流淚,心腸一軟,拍拍他的肩頭說:“不要傷心了孟哥,起碼還有那個女孩兒喜歡你呀。你不是說了,那個女孩也長得不錯嗎?也可以考慮發展發展嘛,壞事興許會變成好事。”
孟哥突然想起了什麽,說:“對了,我差點忘記說了。那個主動到我家的女孩你也認識的,就是十裏居的那個服務員,叫什麽小靜的。”
我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
小靜?開什麽玩笑,再說之前我們去十裏居吃飯的時候,她也根本沒表現出對孟哥的任何興趣。包括後來,她一直追求的人是我呀。而且小靜的性格我還是比較了解的,天真善良又偶爾多情,和其他十八歲的女孩沒有什麽不同。她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兒來呢?打死我也不信。
“真的是她嗎?”雖然明知道孟哥都這麽坦誠了,絕對不會說慌,但我還是要再确認一次。
“嗯,就是她,沒錯。這個我怎麽能認錯了呢?當時我還有些奇怪,我記得她以前是對你有好感呀,怎麽會突然喜歡我呢。”
沐浴在清晨的陽光裏,我渾身暖洋洋的,思路也格外的清晰。我有一種直覺,這事情當中一定有什麽不對勁。“孟哥,你再回憶一下。那天小靜的表現有沒有什麽不對勁,也就是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這個很重要。”
孟哥開始對我刮目相看了。以前他只把我當成個文弱書生,每次擡碑的時候還笑我沒力氣,但一遇到這些奇怪的事他就頭暈腦漲,根本理不出個思路來,只能跟着我走。
他在仔細地思考着我的問題,低頭不語。校園裏拉響了長長的鈴音,學生們都去上早自習了。操場邊的這條林蔭道安靜了下來,只有叽叽喳喳的鳥鳴。
孟哥突然一拍大腿,“我真笨,我怎麽沒想到。”
樹上驚飛了幾只麻雀,我也被他吓了一跳,“怎麽了,你想起了什麽?”
孟哥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來,神情顯得非常激動:“那天的事情,真的很古怪。不對勁,就是不對勁。”
我快被他給急死了,恨不能給他兩腳,“快點說呀。什麽不對勁?”
“我們經常去十裏居吃飯對不?”
“對呀。”
“所以十裏居的那幾個服務員咱們都很面熟。這個叫小靜的平時也就微笑着站在旁邊,文靜得連話都不大聲說。而且後來的幾次交往中我也一直覺得她挺淑女的。”
“是呀,這有什麽不對嗎?”我還是不得要領。
“問題就出在這裏,那天我碰見的小靜好像變了一個人。她言語暧昧挑逗,行為放蕩,主動脫我的衣服上我的床,而且還說不用我負什麽責任,什麽‘只求曾經擁有,不求天長地久’。你孟哥我當時真的是被沖昏了頭,也沒仔細想想。就我這半斤八兩怎麽可能讓小靜這樣的美女青睐呢?桃子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呢?”
我也被孟哥的這段話給說懵了。說實話,我對小靜很有好感,雖然只是兄妹之間的那種情感,但剛才聽孟哥講小靜和他上床的時候我也是說不出的難受。這可能是男人與生俱來的一種對征服者的嫉妒。現在經他這麽一講我也開竅了,這不是小靜的作風,應該是另有隐情。
“還有,還有一個事情當時我有些害怕,事後我也沒和任何人講,今天想起來更加的不對頭。”
“啊,還有更奇怪的?”我有些暈,怎麽這麽多怪事都讓我們趕上了。
“嗯,這件事本來我不想說,但今天話既然說到這裏了,我也不拿你當外人。你幫我想一想,為什麽會這樣。”
我的汗都快下來了,孟哥太能吊我胃口了,“你就快點說吧。”
“那天小靜的挑逗動作十分娴熟,我在想可能自己平時看錯了她,她一定是經常和人翻雲覆雨。可是到了關鍵時候才發現,她……她……”
我都快急瘋了:“她怎麽呀?”
孟哥好像對他将要說的話充滿了顧慮,圍着長椅來回地走。
“我發現她竟然是個處女!”
“啊!”我差點暈過去。這怎麽可能?她這麽做有什麽目的?孟哥那裏有什麽她想要的?太匪夷所思了。
“是呀,所以我覺得奇怪。”孟哥接着回憶說,“接下來的事更有些讓我捉摸不透了。辦完了那件事之後,她的表情立刻十分的冷漠,穿上衣服就走了,也不說什麽話。我叫她留下來吃晚飯她也不吃,問她要去哪裏她也不說,問怎麽和她聯系她說過段時間再說。總之和之前的表現大不相同。我以為她一定是失去了貞操心裏暫時不太适應,沒敢強留,就看着她一個人走了。”
“就這樣走了?”我更加感到這件事情的詭異了,一切都那樣不合情理。
“是呀,就這樣走了。而且半個月過去了,直到今天我也再沒看到過她。有時去十裏居吃飯也問過那裏的服務員,她們都說沒聽說過小靜這個人。我想服務員裏也确實有不少人用化名,再加上流動較快,不認識她也就不奇怪了。”
以前我就懷疑過小靜有問題,聽孟哥說完這些事我就更加堅信這一點了。她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看似平常卻又透着無窮的神秘。她到底要幹什麽呢?她能幹什麽呢?她到底是誰?
從去公墓到現在,各種怪事不斷地發生在我的周圍。有的可以解釋,有的就沒有答案,我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觸犯了誰,才會出現這些事情。冥冥之中好像總有一雙眼睛,在任何時候任何空間盯着我,知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那雙眼睛從我進公墓以後就一直存在,雖然我看不到“他”,但我感覺得到“他”就在我的周圍。也許是混跡于人群中,也許是彌漫在空氣裏。不行,我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否則活在這種監視之下人會窒息而死的。
我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問:“孟哥,你覺不覺得最近身體有什麽不适?”
“沒有哇,你什麽意思?”
“我懷疑小靜,被鬼上身了。”
孟哥的嘴張得很大,半天才想起來把嘴合上。
“你是說我和鬼……和鬼辦了那事兒?”
“別怕,我只是懷疑而已。我們做個大膽的推論吧。”
“嗯,桃子你說。”
“那個小靜無論是人是鬼,只要不是瘋子,那她做任何事情總會有一定的目的性,我們只要弄明白她的目的就很容易解釋一切了。”
“那你覺得她和我在一起有什麽目的呢?換句話說,她能得到什麽呢?”孟哥一頭霧水。
“什麽都得不到,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但還是留下了一個疑點。”我清了清嗓子,又反問孟哥:“孟哥你知道嗎?晶晶為什麽會知道你和小靜的事情?”
“不知道,這正是我最費解的地方。”
“她曾經和我說過,那天下午她也去了你家。你家的門根本就沒有關,她悄悄進去,看到了一切。你為什麽那麽不小心,做這種事情不關門?”
“嗯,本來我當時是準備把門反鎖好的,可小靜根本不給我下床的機會,像蛇一樣糾纏着我。當時我欲火中燒也就忘了這事。我說晶晶怎麽不理我了,原來是這樣。”孟哥自言自語了幾句,暗自後悔。
我并沒有說話,雙目如電一直看着他,把他看得有些發毛。他不明白我為什麽像盯賊一樣看他。突然間他從我的眼神裏讀懂了我的假設:“桃子,你的意思是說她和我在一起是為了——為了讓晶晶離開我?是她故意設局氣跑晶晶的?”
我微笑着點了點頭。
“這怎麽可能?用自己的清白來拆散我們,代價也太大些了吧。”孟哥還是有些懷疑。
“熊熊怎麽死的?”我冒出一句不相幹的話。
“為情所困。”孟哥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那個宿舍為什麽鬧鬼?”我接着問。
孟哥想了想:“熊熊是跳樓身亡屬于橫死,想必是陰魂不散留在那間屋裏面。”
“嗯,那你覺得姓謝的女孩被車撞死是巧合嗎?”我又問。
“如果只出這麽一場車禍我覺得像是巧合,但如今晶晶也在那間屋子裏失蹤了,那就絕對不是巧合了。”孟哥也變得聰明了起來。
“對呀。你想,按照這個邏輯推下去,一定是熊熊加害的謝姓女孩,又要加害晶晶。她的目的是要加害所有住過那間屋子的女人。”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孟哥才明白一點又糊塗了。
“熊熊為什麽要害別人?感情生活上的失敗導致她輕生墜樓。所以她一定非常嫉妒擁有愛情的人。”
孟哥這下恍然大悟:“你是說熊熊因為嫉妒我和晶晶的熱戀,上了小靜的身來導演這場戲,為的就是讓我和晶晶分手?”
“嗯!我是這樣認為的。只有這樣分析才合情合理。”我一字一句地把話說完。
孟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七七四十九眼,好像欣賞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桃子,你真是人小鬼大,沒想到你把問題看得這麽明白。”
我注視着徐徐升起的驕陽,自言自語道:“是到了主動出擊的時候了。我一定弄明白潛藏在這些事情背後的秘密,把晶晶找回來。”
我和孟哥二人交換了一下意見,準備分頭行動。他去找一個在衛校念過書的哥們兒了解情況。那人現在留校好幾年了,做後勤工作,說不定會知道些宿舍樓的具體情況。我負責整理思路,找到整個事情的突破口。
剛離身站起,就有個身份可疑的人擋住我們的去路。那人一米八左右的大個兒,頭上帶了一個鴨舌帽,戴着墨鏡,衣領高高地豎起,只微露了一小塊臉,根本無法辨識他的相貌。我們下意識地向後回頭,後面兩條小路的路口上也各站了一個人,都是虎背熊腰的男子。我們被包圍了。
我和孟哥不清楚眼前的狀況,暗自握了握拳頭。身前的大個子摘下墨鏡走了過來,我們這才看清,原來是刑警隊的陳隊長。
“怎麽是你們倆?”我們見到對方都是一愣。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陳隊長變得十分警覺。
“我們來找個同學。”我搶先回答,不知道為什麽,和警察說話我的心總是怦怦地跳,好像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
“明人不說暗話,你們是來找于晶晶吧?你們為什麽要找她?你們認識她?”陳隊長開門見山,果然是個處事極為爽快的人。
“嗯,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孟哥同時脫口而出,對望了一眼,均是尴尬萬分。
“呵呵。”陳隊長笑了,“你們年輕人處朋友的事太複雜,我管不了。有什麽情況要及時和我聯系。”
見過陳隊長幾面而已,他這樣爽朗的笑我還是第一回看見。氣氛比剛才緩和了許多。
“小孟,我和你單獨聊聊。”
“桃子,你先回吧,我和陳隊長聊聊天。”孟哥向我使了個眼色。
我巴不得趕快離開這裏呢。告別了他們,我大步流星離開了校園。回頭望去,陳隊長和孟哥不知耳語些什麽,他們好像很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