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抛棄他
倏地,一道女聲在人群中炸開,随後,聲音的主人在陸觀棋身旁入座。衆人定睛一看,來人赫然是國舅爺的小女兒,辛逐己。
她親昵地挽着陸觀棋的手臂,撒嬌道:“表哥,你怎麽都不等我。”說罷,她不悅地瞪了焉谷語一眼。
焉谷語別過臉,自顧自吃着碗中的菜,沒選陸觀棋夾的,而是挑了自己夾的菜。全帝都的人都曉得辛逐己愛慕陸觀棋,她也曉得。
但陸觀棋的心思她不曉得,因為他對誰都好。
興許,當太子的人就得如此,要雨露均沾。
辛逐己一來,衆人的議論對象便換人了,且這桌有三位美人排行榜前十的姑娘,惹眼得緊。
“我還以為你同舅舅一道來,便沒去接你。”陸觀棋笑着道,笑意淺淡,好似帶了一張溫柔的面具。
“哦。”辛逐己撇撇嘴,拿起筷子給陸觀棋夾菜,一連幾筷子,夾到青瓷碗滿了為止。
“好了好了,別夾了,我吃不下這麽多。”陸觀棋實在當不起辛逐己的熱情,連連擺手。
“嗯。”辛逐己聽話地放下手,一瞬不瞬地盯着陸觀棋,全然不管別人怎麽瞧她。
沒一會兒,小厮過來,俯身在陸觀棋耳畔說了兩句,陸觀棋聽後神色如常,對着衆人抱歉道:“各位,孤有事得先行一步了,你們慢用。”
陸觀棋一走,這桌的熱鬧瞬間涼了大半。
“有些人啊,也就面上看着規矩,背地卻喜歡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辛逐己扔下筷子,好整以暇地轉向焉谷語。
聞言,焉夏致來精神了。
焉谷語心生不快,她素來不喜辛逐己,更不喜與她待一處。
陳魚瞧出了辛逐己的意圖,連忙對着焉谷語道:“語兒,我看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還是回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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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谷語反應過來,順着她的話道:“确實有點兒頭昏,想來是風寒還未好透徹,姨娘,我先回丞相府了。”
說着,她軟軟地站起身,這時,辛逐己來了句,“什麽風寒還未好透徹,是想去找野男人吧?”
聽得這話,焉谷語猛地看向辛逐己。辛逐己的話叫她想起了那日游船漏水的事,怪不得她總覺得蹊跷,眼下看來,多半是她所為。“辛姐姐,有些事我是查不到,但我想皇上應該能查到。”
“你!”辛逐己心裏有鬼,面上更是慌亂,急道:“你血口噴人!我什麽都沒做!”
焉谷語挑眉道:“我方才可什麽都沒說,不過辛姐姐,你這模樣倒像是承認了自己做的事。”
“怎麽回事?”這邊動靜大,賀良舟快步走來,主動護在焉谷語身旁,對着辛逐己道:“你們在吵什麽?”
“你少管閑事!”辛逐己大聲道。
焉夏致直愣愣地瞧着賀良舟,貝齒咬得唇瓣發白。
這會兒,陳魚也看出來了,不由在心中嘆息一聲,她扶過焉谷語道:“良舟,語兒不舒服,我們倆先回丞相府了。”
一聽焉谷語不舒服,賀良舟當即蹙起眉頭,眼中的關心之色顯而易見,“你哪兒不舒服,府裏有……”
焉谷語打斷他道:“老毛病,得回府喝藥。良舟哥哥,對不起,我先回去了,你代我向賀伯伯問聲好,祝他松鶴長春,萬事如意。”
“……嗯。”賀良舟應聲,面上依稀可見不舍兩字。
進入馬車後,兩人面對面坐着。陳魚滿臉擔憂,似乎有話要說。
焉谷語還道陳魚是為了辛逐己的話擔憂,主動道:“姨娘,謝謝你為我解圍。不過,有些事我還不能告訴你。”
“有些事?”陳魚被焉谷語說懵了,略一思索,問道:“她方才說你找男人,什麽男人?我怎麽不知道。”
“這是秘密,我不能說。”焉谷語并不打算将夢中的事告訴陳魚,省得她徒增煩擾,“但是爹爹他知道的。”
“成吧。”陳魚無奈地吐出一口氣,既然焉谷語都這麽說了,她也沒什麽好問。
馬車幽幽前行,踏碎一地夜色。
“語兒。”思量許久,陳魚還是張了口。
“怎麽?”焉谷語側過頭。
陳魚面露為難,躊躇片刻道:“你,對良舟是個什麽心意?”
“良舟哥哥?”焉谷語阖了阖眼皮。今晚之事太過尴尬,她怎會不曉得陳魚的意思,“我只當良舟哥哥是哥哥,別的便沒了。”
“當他是哥哥啊。”陳魚輕聲念着,她心裏清楚,自己沒資格要求焉谷語放棄賀良舟,但她又想為自己的女兒求一點可能。“語兒,我……”
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焉谷語心頭甚是明了,直接道:“姨娘,我不會跟夏致搶他的,我有心儀之人。”
“語兒,你真好。”陳魚握住焉谷語的手,心下兩股情緒交錯。一方面,她覺得焉谷語太善解人意,襯得她自私了;另一方面,她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感情之事,誰又能幹涉得了。
對上一臉坦蕩的焉谷語,她便摒棄了心中的情緒,關切道:“你心儀之人可是太子殿下?”
焉谷語默然望着外頭遠去的景色,低低應了聲,“嗯。”老實說,自打上次那事後,她對陸觀棋的情意便沒以前濃了。
有時她也會想,自己究竟是心悅陸觀棋,還是心悅他這樣的君子。
鬥奴場。
地牢裏基本無光,全靠牆壁上的火把照亮。天還未亮的時候,赤獒便醒了,他平躺着,雙手交疊枕在腦後,暗暗算着時日。
四天。焉谷語沒來瞧他。
她會抛棄他麽?跟那個瘋女人一樣,怕有人發現他的存在便将他悄悄送走。
念及此,他心底陰霾如潮水般積聚,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糖粒。
這是他身邊最後一顆糖粒。
“噠噠噠”,“噠噠噠”,忽然,走道一頭響起了兩人的腳步聲,其中一個他知道,是二管事張落,另一個是名女子,但不是她。
“客人,您今日要買幾個時辰。”張落躬身跟在辛逐己身側,滿臉讨好。
辛逐己捏着手中的馬鞭把玩,在赤獒所在房門口站定,輕快道:“我何時打夠他了,何時結束。”
“行,随客人喜歡。”張落好聲好氣地說着,與在鬥奴面前的趾高氣昂樣天差地別。
赤獒側過頭,對上外頭的少女,她帶着一張金色面具,着白色勁裝,應該就是麋鹿所說的“潑婦”。
“滾出來!”辛逐己收起馬鞭,用手柄指向赤獒。
張落當即附和道:“赤獒,這位姑娘買了你,你随她去暖閣。”
赤獒一動不動地躺着,像是沒聽見辛逐己的話。
“這要是我啊,立馬跟她走。”
“你那是沒見過世面。”
“這姑娘不就是前幾日來的姑娘麽,赤獒真是吃香。”
……
辛逐己一鬧,矮房裏的鬥奴相繼醒了,一個接一個地張着脖子看戲。
登時,辛逐己惱了,對着張落道:“打開房門,他不肯去也成,我在這裏教訓他。”說罷,她揚起鞭子抽了過去。
赤獒眼疾手快,翻身一躲,輕盈地落在桌子上頭。這一下完全是出于本能,他擡起眼簾,目光淩厲。
被那雙漆黑的眸子一瞧,辛逐己下意識往後退去,此刻,她竟覺得背後發涼,涼得刺骨。
見狀,張落急忙喊人過來,“反了你了,還敢躲。來人,将赤獒拉去刑房。”
“哼。”有張落幫忙,辛逐己便不怕了,揚起下巴上前。
張落發話,當即有四名鬥奴過來。
赤獒沒反抗,任由他們拉着去刑房,他倒不是怕被辛逐己打,畢竟這具身子挨過的打太多了,他這麽做是不願跟辛逐己去暖閣。
至于緣由,他不曉得,反正就是不願。
進入刑房後,鬥奴将赤獒鎖在十字木架上,手腳都用鐵鏈鎖着,叫他動憚不得。
辛逐己手持馬鞭,踩着零碎的步子逼近赤獒,她單手叉腰,上下打量他。“我問你,肯不肯聽我的話。”
赤獒低着頭,瞧也沒瞧辛逐己,仿佛并不把她放在眼裏。
辛逐己來了氣,身前不住起伏着。她性子本就不如何,一點便燃。自小到大,她想要什麽有什麽,遇着得不到的東西便會格外惱火。
像這種低賤的鬥奴,她得不到寧願毀掉。
辛逐己揚手往赤獒身前抽了一鞭子,“啪!”粗布黑衣被鞭子打裂了,露出一道豔麗的紅痕。
赤獒依舊垂着臉,半點不将身前的傷當回事,畢竟辛逐己的手勁兒跟執刑的鬥奴沒法比。
張落麻木地站在一旁,跟個看戲人似的。
“下賤東西!”辛逐己氣急,她上回明明讓他讨饒了,結果今日這人又開始擺架子,真是氣煞她了。她擡起鞭子,狠狠抽出一鞭子。這一次,她鉚足了勁兒,五分戾氣五分怒氣。
“啪!”布衫又開一道口子,皮開肉綻。
赤獒像木頭一樣地站着,任由辛逐己打。他在心裏想着焉谷語,想她是不是病了,還是得到承諾後便不管他了。
“啪”,“啪”,“啪”……
辛逐己一鞭子一鞭子地抽,純粹發洩怒火。等到十五鞭的時候,她累得手都擡不起來了。她恨恨地盯着赤獒,捏着手肘轉了轉,妄圖緩和酸疼的肌肉。
他越是如此,她越是要打得他開口求饒。
“我再問你一句,肯不肯聽我的話?”
張落找了把椅子坐下,雙手抱臂,悠閑地看着赤獒挨打。昨晚張寇錦交代了,等赤獒的傷一好便開始折騰他,他是二管事,哪兒有不照做的道理。
辛逐己看不得赤獒那雙目中無人的眼睛,待她歇夠了,用力對着他的眼睛甩出鞭子。
鞭子如棍,呼嘯着朝赤獒的眼睛打去。
耳畔傳來鞭子劃破空氣的聲響,瞬間逼近面龐,赤獒下意識往旁一偏,鞭子便貼着面頰劃過,正好打在那兩字上頭,留下一片可怖的紅痕。
“住手!”
外頭傳來一聲嬌喝,又急又氣,細聽之下,聲音還有點虛,明顯是中氣不足。
赤獒猛地擡起臉,正好對上從刑房外頭跑進的焉谷語。看到她,他心頭頓時落了光,盤旋的陰霾開始一點點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