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淨化你

“撲通”,“撲通撲通”,心跳劇烈地響着,響得仿佛要跳出心口。

焉谷語想起夢中陸皚殺人時的眼神,背後驀然竄起一陣涼意,涼入骨髓,她面上也跟着蒼白起來,但表情還算鎮定。

少年虛掐着焉谷語細嫩的脖子,拇指似有似無地從血管上頭劃過,沉聲道:“怕不怕?”

此刻,焉谷語整個人都是懵的,腦中更是一片空白。

少年瞧着清瘦,四肢卻極有力量,他壓上來時,她根本反抗不了。

對于她的呆傻反應,少年很是意外,他拇指用力,面無表情地看着手下的血管開始扭曲,低頭誘惑道:“怕的話,可以像他們一樣将我鎖起來。”

聽得這話,焉谷語瞬間反應過來,他在試探她。心思多的人不容易騙,好在她早有準備,直言道:“我不怕。”

赤獒默然,手上力道卻沒松。

見狀,焉谷語繼續道:“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将你鎖起來。在我眼裏,你是人,不是瘋狗。”

“你是人,不是瘋狗”這話一遍遍響徹在耳畔,每一字都清晰無比。少年沒說話,眼裏卻露出了一絲冷,他緩緩松開手,食指指尖一寸寸往下滑去,暧昧地點在鎖骨上。

“我是一只,會咬人的瘋狗。”

耀金色的帳簾幽幽擺動着,帶着他的眸子發了光,而裏頭,正倒映着焉谷語柔弱的模樣。

焉谷語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夢中之事不提,現實裏,自小到大她都沒見過幾個男人,更別說是眼下這般了。至于男女之事,她說不上懂,但也并非白紙。

他眼中沒有類似沖動的東西,應該還是試探。

“我從不覺得你是瘋狗。”焉谷語堅定道,擡手觸摸赤獒的右頰,不想被他偏頭躲開了。她也不繼續,誇贊的話一句句往外冒,“你這樣的樣貌,這樣的身手,若是長在外頭,不是鋤強扶弱的少俠便是文武雙全的少将軍,比大部分人都好。”

喉間一動,少年停住手,冷聲道:“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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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算是直接挑明了,焉谷語有些驚訝,但也算不上太驚訝。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腦中念起已故的兄長,立即紅了眼眶,“我沒有目的。接近你是因為你讓我想起了已故的兄長。”

少年動了動下颌,劍眉微擰,似乎并不滿意這個答案。他直起身,慵懶地坐在床尾,黑白分明的眸子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焉谷語。

焉谷語直起身,暗忖,自己這是過關了麽?說來奇怪,方才他那般對她,她并沒覺得厭惡,反倒是害怕更多,與見陸贏那日截然不同。

赤獒做的比陸贏做的更多,為何她不厭惡?

興許是因為他沒惡意?她這麽想着。

“你不嫌棄我的身份?我只是個鬥奴場的鬥奴。”少年開口,聲音很輕,輕得像是羽毛拂過,“我從身到心都是髒的。”

焉谷語擡眸看去,只見少年低着頭,劍眉痛苦地皺了起來,纖長的眼睫如蝶翼一般扇動着,無聲無息地流露出脆弱之感,與方才的強硬邪肆判若兩人。

她看得心頭五味陳雜,沒敢挪過去。她或許不夠了解他,但夢裏見得多了,她可以十分肯定一件事,他怕被人抛棄。

“不,你在我心裏是個幹淨的人,只是被鬥奴場扭曲了性子。”說着,焉谷語朝赤獒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去觸摸他面上的烙印,言語間極盡溫柔,“倘若你覺得自己髒,那,我來淨化你好不好?”

少女的指尖溫熱而柔軟,觸上面頰時,少年眼中掀起了層層波瀾,瘋狂和黯淡相互交織,最後歸于平靜,生出一抹亮色。他兀自低着頭,三指在錦被上用力按着。

焉谷語仔細讀者少年眼中的情緒,只能猜個大概,“對不起,張管事開了天價,我買不到你,不然我早帶你回家了。”

天價?少年眼中光芒悉數一滅,冷聲問道:“多少?”

焉谷語嘆息道:“無價。不管我說什麽,他都不肯将你賣給我。”

“是麽。”赤獒收緊手,用力地将錦被扯了起來。他對麋鹿的身份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對了,上回我送你的衣裳呢?你怎麽沒穿?”焉谷語想起上回的事便問。

自然,她問這話并非是要問衣裳,而是想提醒他,她為他買了一件衣裳,她是待他好的人。

聞言,少年嘴角勾起一道淩厲的弧度,嘲弄道:“被人搶走了。”

“誰搶的!”焉谷語猛地站了起來,此刻,不管是不是演戲,她都來氣了,“你告訴我,我去為你讨回來!”

少年看她一副母狼護崽的模樣,壓緊的眉眼漸漸舒展,“他們穿過的衣裳我不會再穿。”

“……好吧。”焉谷語瞥了赤獒一眼,心裏思量着,他沒了衣裳還是要再給一件東西的。她伸手摸向腰包,将裏頭的糖粒全拿了出來,“今日叫價太狠,我沒錢帶你出門了。不過我有這個,你要不要?”

赤獒出神地望着焉谷語手中的糖粒,他沒說要,卻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期間,他的指尖碰到了她。

隐約有什麽酥麻的東西走過全身,焉谷語下意識收了手,動作很快。

赤獒将她的動作盡收眼底,方才那一下他并非有意為之,然而細節之處最見人心。由此可見,她方才說的話是在哄他,并非出于真心。

不過他也不急着拆穿,只當自己玩了個游戲,而這游戲的賭注是人心。

他貪戀被她保護關心的滋味,即便是假的,也叫人上瘾。

“客人,時間到了。”猝不及防地,外頭有人喊話。

“這麽快?”焉谷語側頭。

方才她和辛逐己喊價,直直将赤獒的坐局價提到了六百兩一個時辰,所以一百兩也只能買一刻多點的時間,算來确實差不多了。

“我……”突然,一陣頭疼襲來,焉谷語按着額際晃了晃。

赤獒從床榻上站起,長腿一步跨到焉谷語身前,問道:“你怎麽了?”聲音有幾分緊繃。

焉谷語心裏清楚,是頭疼症犯了。自打她懂事起,這頭疼之症便沒消停過,陸陸續續地發,有時幾日一回,有時一月一回,疼起來時,腦袋跟被人砸開了一樣,以至于她最怕的事便是頭疼,每回疼起來都想叫人把自己打暈。

“沒什麽,我走了。”頭疼症一犯,她的語氣便比之前沖了幾分,身子歪歪扭扭,步伐虛浮。

赤獒立在原地,眼神不住變幻着,心道,這不耐煩的語調倒是挺真。

焉谷語強忍着頭疼走了幾步,倏地,眼前一黑往旁倒去。

赤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焉谷語。少女入懷,霎時,一股淡淡的藥味充斥在鼻尖,不濃,卻意外好聞,好聞得迷人。

“放開,男女授受不親。”焉谷語虛虛軟軟地掙紮着,語帶嗔意,“我要回去了。”

少年沒松手,任由她在胸口亂捶,縱然她碰的地方全是鞭子打過的地方,他也無所謂,“你是不是病了?”

“我病了,你高興麽?”焉谷語最怕頭疼,一疼便覺得自己委屈。看向他時,她的小臉皺巴巴的,可就是這樣的時刻,她也要試探他的心思。

少年眨眨眼,他不曉得她有多疼,但看她這模樣,該是挺疼的。

他倒是不怕疼,可惜不能替她承擔。

對方不答,焉谷語更覺委屈,愈發用力地推他,半是撒氣半是指責道:“我生病了都來瞧你,還為你花了不少銀子,你竟然連這個問題都答不出,真是沒良心。放開,我要走了!往後再也不來看你了!”

“……”

她這麽一說,赤獒還真說不出話來了。他使勁抱着她,怎麽也不讓她推開。此刻,他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撓,撓開了一道從未有過的口子。

思索片刻,赤獒擡手扯了根帶着倒刺的鞭子,主動将鞭子放在焉谷語手上。

焉谷語本想借機鬧一鬧,好讓赤獒有關心她的意識,結果他遞了把鞭子給她,她是半點兒都不明白他在想什麽。

只聽,少年用清冽的聲音說道:“那些客人說,他們看我挨這鞭子時特別痛快。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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