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着暗沉沉的天空,長長吐了口氣,“二十年了呢!”他輕聲道:“千方百計,東躲西藏,終究還是沒能避過!”
“二十年?爹爹在說些什麽?”文靖心想:“不過管他呢,只要他不答應他們就好。”
“二十年?”端木長歌凝視他半晌,突地脫口道:“梁兄莫非就是當年刺殺丁相,株連滿門的梁慕唐麽?”
“你怎地知道?”梁天德大驚失色,随即心生戒備,微微後退一步,氣貫全身。
“今日真是風雲百變,沒想到在此地遇上了‘賽由基’!”端木長歌不由得撫掌長嘆。梁天德聽他叫出自己當年綽號,驚詫之餘,一時間百感交集,拳頭不禁松了,只聽端木長歌道:“當年我在臨安,見過先生。”
他改了稱呼,從“壯士”變成了“先生”:“先生統領禁軍,精通兵法,騎射更是冠絕當時,端平年間,先生馳烈馬于五百步外貫穿金錢,技壓道訪的蒙古射雕客,着實震驚天下。當時在下親睹神威,二十多年來記憶猶新。”白樸與嚴剛聽得吃驚,目視梁天德,皆想:“這人竟然如此了得?”
梁天德則大感錯愕,道:“閣下當真好記性了。”
“哪裏?” 端木長歌道:“實在是先生當年名頭太響!”說到這裏,他微微一笑:“當年那蒙古箭手非比尋常,先生能勝,更是了得了!”
“爹爹,你真的那麽厲害麽?”文靖忍不住從旁冒出一句話來:“怎麽沒教給孩兒?”
衆人正遙想梁天德當年神采,聽到文靖叫喚,都是一個念頭:“虎父犬子,這小子真是浪費了一個好出生。”
“你什麽時候跟我好好學過?”梁天德氣不打一處來:“一身基本功夫練的一塌糊塗,瞧瞧你這兩條膀子,兩百斤的氣力都沒有,四石的弓也拉不開,叫我怎麽教你?”
“說得也是。”文靖心安理得,梁天德憑空裏冒出揍人的想法。
“不過,老爹,你一定不會讓我裝扮什麽淮安王吧!”文靖面帶微笑,滿有把握地說。
白樸抱拳道:“梁先生赤誠肝膽,白某以為先生萬萬不會拒絕的。”
梁天德默然片刻,緩緩道:“赤誠肝膽是不敢當,不過這種事不遇上則罷,既然遇上了,梁某實在難以袖手旁觀。”文靖聽得毛骨悚然,頭暈目眩,兩只腳都軟了。
“可惜,我這兒子從小傻不兮兮,實在難以當此重任。”
文靖眉開眼笑、挺直腰板:“是呀,是呀,我早就說過了,這個淮安王我是萬萬假扮不來的。”
“然而。”文靖心子又提到了半空,梁天德凝視着他,忖道:“當年我恨佞臣當道,獻媚外族,一時奮起,刺殺當朝權相,以至妻兒老母紛紛遇難,僅得玄音襄助,救下這個幼子,本想讓他遠離是非,故而膽小如鼠,處處趨利避害,那知道還是撞到這種關系社稷百姓、避無可避的大事……真是劫數”想到這裏,不禁黯然,道:
“梁某也非沒血性的懦夫,當年刺殺佞臣,把身家性命置之度外,也是為大宋百姓。雖明知犬子無能,難當大任,但三位為天下黎民,敢将身家性命賭在這傻小子身上,梁某身為其父,又豈能畏首畏尾,效婦人所為。”他向着呆若木雞、欲哭無淚的文靖嘆了口氣,道:“只是難為你了!”
“白某的确沒看錯梁先生!”白樸嘆息着大拍馬屁。
“梁兄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嚴剛的大嗓門在空山中傳得老遠。
“是呀,是呀。”端木長歌撚須微笑。
“不幹,我不幹。”只有文靖頓足抗議:“我才不當這個死鬼千歲。”
“由得了你麽?”梁天德黑着臉說:“事情是你惹上身的,大丈夫敢作敢當!”
“我不要做大……”文靖話沒說完,一個暴栗狠狠落到頭上,痛得他眼冒金星、淚水長流。
二、連環劫
“唯有天設險,劍門天下壯,連山抱西角,石角皆北向。兩岸崇墉倚,刻畫城郭狀,。一夫怒臨關,百萬未可傍。”
東方浮起微弱旭光,照出劍門的輪廓,兩片蒼峰似倚天長劍,直指黑雲密布的蒼穹。
“什麽聲音?”劍門守将張何從睡夢中驚醒,傾聽遠處悶雷似的響聲。
“是六盤山大營的馬蹄聲。”門外的衛兵說:“蒙古大軍開始晨練了。”
張何披上衣衫,推開大門,冷冽的晨風迎面吹來,讓他機靈靈打了個寒戰。遙望北方,六盤山大營燭天的燈火,讓北鬥七星也失去了光芒。
“喂,你還有多久。”梁天德大吼。
“快了,快了,還有半個時辰。”文靖在林子裏答應。
“放屁。”梁天德怒道:“天下間哪有人拉屎拉一個時辰的?”
端木長歌黑着臉道:“更沒有人能夠在一天方便六次地。”
“他是故意的。”嚴剛咬牙切齒,一針見血。
“這個還用說。”白樸心想。
“你再不出來,我可要進來了。”梁天德忍無可忍。
“別。”文靖叫道:“這裏好大一泡屎,臭得緊。”
“哼。”梁天德邁開大步。
“好啦,好啦。”文靖見老爹勇往直前,只好提起褲子,慢條斯理地走出樹林。“醫書上說:“廢而生痔”,大便半途而廢,會長痔瘡的。”他不滿地說。
“你究竟想怎麽着。”嚴剛嘴都氣歪了:“先是說你不會騎馬,也好,學吧,媽拉巴子,一個身懷武功的人學騎馬居然學了半天,這倒罷了,又說是練馬摔痛了膝蓋,非要休息一個時辰,然後一路上不是拉屎就是拉尿,屎尿比牛馬還多,我呸,兩個時辰的路程被你走了一整天,現在離劍門關還有兩百裏遠!”他望着遠處的夕陽心想:“如果不是看在你老爹的面上,我非揍死你這個渾小子不可。”
“就算快馬加鞭,今日閉關前是趕不到劍門關了。”白樸道:“與其深夜扣關,咱們不如先尋個地方歇息,明日再走得好。”
“好呀,好呀。”文靖拍手歡呼。
“好個屁。”嚴剛狠狠瞪了他一眼,向白樸道:“離此二十裏,有一處奚谷鎮,可以歇足。”
“走吧。”白樸無可奈何嘆了口氣。
五人拍馬西行。沿途群山嵯峨,蜀嶺高絕,擋住南來北風,朔方雖已萬木凋零,劍門關外卻是芳草連天,綠樹成行,啾啾鳥聲中,頗有幾分夏日氣象。
進入奚谷鎮時,天色已然昏暗,瞅着這鎮子果然鎮如其名,坐落在一處山谷之中,百十戶人家栉比鱗次,一張杏黃酒旗在青瓦房上分外惹眼。
“小二。”五人落座,嚴剛叫道:“好酒好菜盡管上來。”
小二一張勢利眼子看出來者不凡,陪笑道:“這就來。這就來。”順手掌上燈火。文靖觑眼看去,只見店子裏有七八桌客人。鄰近處坐着一男一女。那男子約莫二十來歲,鷹鼻深目,黑衣如墨,眼光直視前方,冷冰冰全無表情,右手邊放着一個狹長的烏黑絲囊,不知盛着何物。那女子卻僅見背影,着一身繡花百折裙,體态甚是婀娜,滿頭青絲用一支金環束起,露出脖子上雪白的肌膚。
“各位大爺,這可是小店的名菜。”店小二端上一個白瓷盒子,含笑道:“名叫‘醉裏橫行’。”
店小二打開盒子,一股醉人的酒香頓時鑽進文靖的鼻孔。定睛細看,只見盒子裏裝着十多個紅通通的大螃蟹。
端木長歌啞然失笑:“不就是‘醉蟹’麽?居然還起這麽個風雅名兒。”
“這個好吃麽……”文靖一愣,感情他生來就沒吃過螃蟹。
“客官可知秋高蟹肥,這時節的螃蟹脂肥膏滿,可是正當吃的時候。”
“哦。”文靖瞅着有點害怕,不敢下箸。
“客官一試便知。”店小二極力慫恿。
文靖望向白樸,白樸微微笑道:“千歲請先。”衆人早就約好,一路上稱呼文靖做“千歲”,以防洩漏機密。
文靖無可奈何,拈了一只螃蟹,噌的一下丢進嘴裏,随後,衆人便聽到咯吱咯吱,像是石磨坊裏傳出的聲音。
“嗯,好吃,外酥內嫩,當真好吃。”文靖裝出一副很在行的樣子,對一幹目瞪口呆的人宣布。
梁天德暗暗叫苦:“忘了這小子沒吃過螃蟹,這下子臉可丢大了。”
只聽一個脆生生的北方口音道:“師兄,原來螃蟹也可以這麽吃的!”
文靖舉目看去,正巧看見那個女子轉過頭來,這下子,只看得他面紅耳赤,一顆心兒砰砰只跳。
那女子看上去不足二十,鵝蛋臉兒,雪白中透着紅暈,瑤鼻挺翹,柳眉彎入鬓角,一雙眼大而妩媚,顧盼之間波光漣漣,撩人遐思。她見文靖顧視,不禁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