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哥面沉如水。

伯顏看了他一眼,繼續道:“臣下以為,如今劍門已破,泸州六分歸我,大可以泸州為根基,步步為營,謹守險要,斷去合州陸上救援,然後精兵它向,西破成都,橫掃蜀中,取其糧草養我大軍。再于大江之上,建立水寨,操練水師,水陸并驅,截斷宋人水上援軍,只要如此,合州糧草斷絕,外無援兵,可不戰而下。”

蒙哥搖頭道:“這雖然是個萬全的法子,但耗時太久,不合我蒙古速戰速決的兵法,想當年兩度西征,縱橫萬裏,前後也不過數年時光,如果依你的法子,豈不要十年時間,才能破這個宋朝麽?”

伯顏本想說:“宋朝與西域有所不同。”但見兀良合臺沖自己微微搖頭,不由得将一肚皮話咽了回去。

蒙哥舉頭凝視着城下慘烈的厮殺,默然半晌道:“無論如何,這些宋人傷我蒙古好漢無數,待得城破,我要屠盡此城,雞犬不留。”他聲音緩慢,但異常沉雄,仿佛天邊響起的悶雷。伯顏與兀良合臺對望一眼,心弦微顫,知道他這句話一出,無疑下了屠城之令。

蒙哥頓了頓,喝道:“兀良合臺!我再與你三個萬人隊,攻打東門。”

兀良合臺略一遲疑,道:“如今哪裏還能調出三個萬人隊?”

“我派一萬怯薛軍給你。”蒙哥說。怯薛軍乃是蒙古大汗的親兵,此言一出,衆人不禁愣住,兀良合臺急道:“那怎麽成?”

“怎麽不成?”蒙哥望了伯顏一眼,道:“神箭将軍在此,有誰傷得了我麽?”

伯顏聞得此言,不由心潮激蕩,熱血沸騰,拜伏在地,一時之間,唯死靡它。

“擂鼓三通。”蒙哥目中精光暴漲:“将號角吹起來。”

馬腿骨制成的鼓棰落在牛皮鼓上,響徹天地,三通鼓罷,巨大的羊角號在空中響起,慷慨悲壯之氣充塞宇宙。阿術停下手中的令旗,遙望遠處飛揚的塵土,“爹爹要攻東門麽?”他心想。兀良合臺是他統帥,也是他的父親,可謂真正的父子軍了。

回望蒙哥汗的白毛大纛,阿術眉頭微聳,明亮的眸子裏帶着愁意:“東門山勢起伏,兵馬不易展開,用數千人馬扼守,乘隙攻打,還可出奇制勝,若是大舉進攻,反而不易。大汗……大汗莫非想孤注一擲嗎?”

思忖之間,東門已展開激戰,大弩在山坡上架起,矢石漫天飛舞,蒙古的戰士提着刀槍,挽着雲梯,開始攻城,東門前十二分的崎岖不平,城牆與不遠處的小岡形成一個細長的狹谷。宋軍箭矢如雨落下,蒙古大軍開始出現騷動,原來那些怯薛軍都是貴族子弟,精壯是精壯,但平日拱衛蒙哥,少經戰陣,更未攻打過城池,挨了幾下狠的,便有人亂了方寸,一時間,兩萬人亂作一鍋稀粥,擠在狹谷中,前呼後擁,進退不能,有人竟被抵在城牆之上活活擠死,兀良合臺見狀,促馬上前,大聲吆喝,欲重振陣形,宋軍見狀,矢石更急,蒙軍死傷慘重。

李漢生率軍突出東門,乘亂大肆殺戮。梁天德一馬當先,刺殺數人,觑得遠處銀甲晃動,正是兀良合臺,梁天德識得他蒙古大将的标記,拍馬上前,放下長槍,挽開三百石的鐵胎大弓,連發九箭,這一招名叫“龍生九子”,乃是梁天德看家的本事。

兀良合臺眼見九支箭練成一線,好似一條長蛇奔來,他也是久經戰陣,拍馬急閃,哪知那九箭每一箭都有不同的勁道,到了中途,前後相撞,頓時如天女散花般四處亂竄,将他躲閃路子一下子封死,兀良合臺連中三箭,其中一箭貫穿右眼,當即落于馬下……

漸入黃昏,一輪殘陽罩着稀薄的晚霞悠悠沉落。紫色的雲空中,罡風怒號,起伏的山巒間,人喊馬嘶。數十萬人在一座無聲的城池下舍生忘死地激戰,灰黃色的城牆被蒙古人的血染成觸目驚心的黑紅。

蒙哥仿佛一座石像,一動不動地看着遠方,一匹快馬飛奔而來,馬上的騎士不敢驚動他,停馬跪在地上。

過了半晌,蒙哥才緩緩道:“有事麽?”

“陛下,攻城器械已然告罄……”

“還有麽?”

“……兀良合臺……兀良合臺将軍……陣亡了。”

蒙哥渾身一震,仰望明滅不休的天穹,然後閉上了眼睛,緩緩吐出嘶啞的嗓音:“暫……且……收……兵!”

初戰不失,給愁雲籠罩的合州城帶來些許生意。李漢生做東,将領們在太守府裏面歡然宴飲,彼此說些恭維話兒。文靖獨坐階上,失魂落魄,盯着手中的酒水發楞,他合上眼睛,眼裏滿是妖豔的血色,他仿佛看到那一雙手,緊緊攀上石垛的手,鋒利的刀刃斫在上面,鮮血四濺,手的主人發出凄厲的嚎叫,漸去漸遠,最後沒入浪濤一般的喊殺聲中,再不可聞。

“為什麽呢?”文靖心頭空空蕩蕩:“為什麽那些蒙古人這麽蠢?為什麽沒有人愛惜自己的性命?為什麽要流那麽多血?難道人與人就不能和睦相處,非要彼此殘殺麽?”

這個古往今來,讓無數大哲費盡心機的難題,文靖思索再三,始終無法索解,庭下的喧鬧讓他睜開了眼,那裏有幾名将領喝得醉了,搶着跟一名舞姬伎摟抱,王立捋須微笑,其他人也跟着笑鬧。

“我累了,先走一步。”文靖站起身來,披上蜀錦織就的披風,在将領們錯愕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經過冷清清的長街,遠處傳來衛兵們巡邏的腳步聲,文靖坐在軟轎裏,昏昏沉沉,他真的有些累了,從骨子裏累了。

“我師妹呢?”冷冰冰的聲音好像從阿鼻地獄飄起。讓文靖神志一清,通體冰涼。

掀開水晶簾,只見長街的盡頭,一道幽暗的影子漸漸清晰起來,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巡邏士兵的屍體,脖子上的傷口凝着風幹的血跡。

白樸翻身下馬,臉色陰沉得可怕,緩緩道:“你這個瘋子!”

“我師妹呢?”蕭冷的聲音好象魔咒一般撼人心魄。

“你想見他麽?”白樸冷笑道:“那就束手就擒,拿你的人頭去見她。”

蕭冷眼中透出鋒利的光芒,一字一頓地道:“一天不見她,我就殺一百人,十天不見她,我就殺一千人,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屠盡這座合州城。”

守護的衛兵們被他妖異的殺氣奪去了勇氣,一時間竟然不敢出聲。海若的藍焰在夜色中凝結,籠着慘淡的月色,飄了過來。

錚的一聲,白樸的折扇迎上了刀鋒,兩人在半空中交上了手,瞬息間連拆六招,鋼屑紛紛飄落,白樸的精鋼折扇在這六招之中,又被海若刀解得支離破碎,只好丢了破扇,以空手對敵,他空手出招,卻也不讓蕭冷的淩厲刀法,魚逝兔脫,有攻有守,不時欺入刀光之中,去奪蕭冷的寶刀。

兩人交手十來合,難分勝負,這邊侍衛們也回過神來,撤刀沖上,還沒走近,便倒了兩個,其他人一愣,繞成一圈不敢上前,只聽白樸喝道:“好家夥,你還有暇他顧呢?”

“哼!”蕭冷從鼻子裏冒出聲音,“這種草包越多越好。”他的“幽靈幻形術”最适于群戰,飄忽來去,讓對手防不勝防。

文靖微微皺眉,不知道是否該上前襄助,忽聽馬蹄聲響,回頭一看,只見梁天德、嚴剛、端木、劉勁草一幹人正匆匆而來,又聽喧嘩之聲,街那頭湧出不少士兵。劉勁草見了蕭冷,分外眼紅,不待馬到,縱身躍起,松紋古劍挽了個平花,飛刺過去。蕭冷見狀,知道今日難以讨好,匆匆擋了數招,縱身躍起,向屋檐上落去,梁天德張弓搭箭,“龍生九子”應弦而出,蕭冷身在空中,海若刀舞成一團藍汪汪的光輪,擋了直奔要害的八箭,但終究倉促阻攔,難盡全功,第九箭正中肩井。

他落在樓頂,微微晃了晃,白樸也跟着躍到,二人只換了一招,蕭冷就形同魅影,倏然而逝,白樸也随之隐沒。劉勁草與嚴剛也躍上房頂,但已不見二人身影,四處打量一番,悻悻落下。

梁天德縱馬過來,回顧文靖,父子二人凝目對視,文靖低下頭去。這些天事事突兀,二人一直無法單獨相處。文靖又害怕提起私逃一事,挨老爹責罵,故意躲他,梁天德就是有滿腹的話,也無法說出,此時忍不住口唇微動,想要招呼,但躊躇再三,終于把話吞了回去。

文靖被他看得害怕,低下頭盯着腳尖,忖道:“他這眼光好像要殺人似的,若是往日,鐵定被他一頓好揍。”

屋檐上白影一閃,白樸從屋檐上落下,苦笑道:“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