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跟蹤

從前的蕭懷雪更多的是面上兇狠如猛獸人人都不得靠近。

他的所有暴躁與腥血編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不透風的網将所有人與他隔離開來, 他面上張牙舞爪不可靠近與招惹,實則色厲內荏。

對于他們祖孫二人暗中刁難素來采取的是逆來順受默不吭聲的态度, 他好像一個铮铮傲骨, 一聲不吭地維護着自己僅剩的尊嚴。

這也是九姑娘這麽些年在他膳食上做了這麽多的手腳之後卻沒人知曉的原因。

可近日來, 這詭異的平衡卻有着被打破的趨勢,蕭懷雪竟然開始變得直率, 這直率不同于他以往的狠絕與殺戮,而是一種, 詭異地沉不住氣, 欲将一切都開誠布公昭告天下的決然。

這看似是一種毛躁與急迫的不可取的表現,可恰恰顯示了蕭懷雪全新的一種狀态。

他好像在慢慢地改變, 開始慢慢松開自己黑暗而潮濕的內心使得它漸漸湧入陽光, 他好像開始争取,一些以前他從未在意過, 或者不屑一顧去争搶的, 那些原本屬于他的東西。

譬如公道,譬如權威。

這是一個喜憂參半的改變,既是好,也是壞。

蕭懷雪似乎在朝向另外一個自己轉變, 或許好, 或許壞。

而九姑娘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方有那麽一番評價。

婉柔輕輕抿了抿茶,問道:

“那依您的話,眼下我們又該如何。”

九姑娘卻突然問了問:

“他估計也就這幾日了吧....”

這個他, 已經不是蕭懷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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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柔淺淺抿唇: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還望您莫要傷感。”

九姑娘剜她一眼:

“傷感?我真恨不得于他落土之日放上幾柄鞭炮好生慶祝一番,又何來傷感一說。”

婉柔又笑,并不深究:

“奶奶說的是,只是侯爺一死,阿寧那裏自然無法同蕭懷雪交代,屆時正是那人最為苦困之時,若不能趁此機會窺探她的身份,依她的能耐,恐怕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九姑娘又如何不明白此事的道理:

“屆時便看蕭懷雪能否如我們所想的那般配合了。依我看,他們二人互相糾纏已久,關系恐沒有這麽簡單。”

說完這句,她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竟将目光投向了婉柔,見婉柔握着茶杯的手細微一抖,她又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模樣。

月明星稀,明日又将是一個大晴天,屆時又将發生什麽,又有誰知。

*******

阿寧明顯能感覺到後面有人跟着她,且并非一時興起,而是沿途一直都在。

約莫是從宮裏出來後,因着她此行的目的地不是別處,而是前往伯毅候府蕭賀乾家中,那身後人的意圖便有些明顯了,尤其是在蕭賀乾行将就木這麽一個敏感的時期。

是誰派來的人?九姑娘,亦或懷雪?

可細細一想,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了,九姑娘早已知曉蕭賀乾一事,此時跟蹤他是毫無意義的,那便只剩下懷雪。

那事情便更加有趣了,是懷雪突然茅塞頓開意識到了此事中的蹊跷欲一探究竟?

還是有人故意在他耳邊嘤嘤語語加以引導?如果有,那人又會是誰?

或者二者皆有之,畢竟他對待蕭賀乾這個皇叔的重視達到了足以讓阿寧心生妒忌的程度。

這般想着,那人已經跟着他到了臨近竹林的地方了,意識到阿寧突然加快的步伐那人也突然加快了腳步,阿寧拐進竹林中。

茂密的林葉使得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四周說空很空,可也好歹是一片林子,要找到一片隐秘的藏身地并不難。

那人稍顯慌亂,心想這姑奶奶怎麽一下就拐不見了,剛上前一個大步,頸子處就遭了她一個手刀徑直批下來,一聲哎喲喂的慘叫伴着回頭的動作,果然,先前那消失了的姑奶奶此刻目光含笑寧靜地望着自己。

雙眼如炬,不可謂不笑裏藏刀。

“公公,你可是跟夠了?”

元祿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攢足了臉皮湊上來問她:

“當真這麽明顯?”

阿寧也答地很認真:“甚是明顯。”

元祿癟癟嘴:

“咱家還以為這一路都瞞過了你還沾沾自喜呢,哪想您這是拿咱家當猴兒一般耍呢!”

阿寧輕輕一笑,若有所指地瞥了瞥他身後,這也提醒了元祿,急忙将背在手上的東西拿出來:

“既然你都發現了,那便将這東西交于侯爺吧。”

攤在他手心裏的東西她無一不熟悉,乃一些極為珍貴的藥草,市面上極為罕有,其中幾味甚至是連夏丘都沒有的,無疑,這藥乃是從宮中太醫院帶出來的。

至于是受了誰的命令,那便更不肖說了。

阿寧将其接過來,道:

“多謝陛下的美意了,可如此一件小事又何以勞煩元祿公公親自送來。”

元祿頓覺後背生煙冷汗直冒,末了,像想通了什麽似得,覆在她耳邊眼看四周小心地問道:

“你醫治侯爺的病情進展可還好?”

阿寧反問:“公公這話是什麽意思?”

元祿滿臉難色猶豫半響,又問:

“你與陛下之間可是有什麽不愉快的?今晨一早,陛下便将咱家傳喚到殿內...其實今日之事,送藥乃是面上的事,實則,實則卻是....”

“卻是監督我是否假借行醫之名欲對侯爺圖謀不軌。” 阿寧問道

元祿的面色便有些尴尬了起來,哈哈地打着圓場:

“你也知道,陛下性子素來多疑,自然要多想一些,再來了,咱家也有些好奇,侯爺的近況究竟是如何了...本想今日好好表現一番呢,哪想一出宮就被你給抓住了。”

“哦?” 阿寧似笑非笑地反問道:

“可我看公公你可是一點也不反抗地,一五一十便交代了,絲毫不辯解半分呢。”

元祿急了眼,狠狠地看着她:

“你這說的不是廢話嗎?聰明才智也好,随機應變也好,咱家哪裏能比得上你?若是貿然裝模作樣怕也要遭了你在心裏好一頓嘲笑,不若簡簡單單地招了供呢。”

“可你這樣,便是背叛了自己真正的主子,便不怕暴君發怒,将你周身切成一片片喂魚?”

元祿公公一副行将就木了無生趣無欲無求的灑脫模樣,可額角那滴冷汗卻洩露了自己那麽一丁點兒的小心思。

“咱家私以為,不論你做出什麽事,也全然不會害了陛下的。”

“公公何以如此見得?”

元祿周身都濕透了:“咱家,咱家就是這麽見得!”

阿寧默,滿意地點點頭接過他手裏東西轉過身子,留下一句:

“那便借你吉言了。”

吉言?元祿愣在原地,他哪裏說過什麽吉言了?

再一看那素來灑脫的阿寧,已然走的足夠遠了,再過不久便能到達竹林雅居,真是可惜,可惜,他要是隐藏地再好些,豈不就可以離這整個皇城都羨慕不已的雅居更近上一步了?

當真氣煞他也。

元祿公公氣煞了,憤憤轉過身子正欲離去,他素來雙眼通透眼神力兒極好,只覺不遠處一道黑影突地閃現過去,元祿眨眨眼,再一看,竹林依舊靜谧,早已沒有了那抹身影。

大白天的,莫不是鬧鬼了?

亦或是他眼花了?可元祿這眼力可素來都拔尖兒啊。

莫不是被阿寧整這麽一出鬧出了幻覺?可這也委實太匪夷所思了。

那這人又是誰呢....

而另一邊,輔進入侯府的阿寧将藥材随意一放在書桌前,瞥一眼床上那出神望着窗外的人。

此刻的伯毅侯爺蕭賀乾身形已經十分瘦削了,同她第一次見他時差別巨大,那時候還算意氣風發,卻不想短短一月不到的時間,病痛便能将一個活生生的人折騰成這般模樣。

要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呢,即便再是能力卓越,若攤上天災人禍,注定要結結實實遭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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