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劉偉發動了車子,而淩靜則是把頭扭向一旁,閉目養神起來。 姜山離部隊有一個小時的路程,每當他們休息的時候,都會到這個地方來。一是這裏山好水好,可以放松因工作原因而帶來緊繃的心情,二是多爬山可以增強體質,鍛煉他們的靈活力,對于工作也有好處,三是,他們想坐在姜山頂上看看日出,看看那個希望升起了的地方。

可是這麽多年了,他們一次日出都沒有見過。

到了姜山,他們開始活動起來。

“淩靜,這水深,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在岸上等着吧。”劉偉幾人在水裏摸魚,這水很清,但是也很深。

夏天快到了,天氣有些炎熱,此時幾人都穿着清爽的衣服,到了水裏只覺得更涼快。

“你們能做的,我也能做。”淩靜直起了身子,水與衣服之間打濕的痕跡很明顯。她剛剛彎腰摸着魚,水到她的胸口,此時她站起來,胸前的衣服正好緊緊地貼着她的身子。

劉偉連忙轉過頭,不自然地咳了幾聲,“現在像你這麽能吃苦的女孩子真的少了。”

“這個社會上還有很多能吃苦的人,只是你還沒有遇到。”淩靜學着他們的樣子,拿着叉子仔細地盯着水中的魚。

“我們團在每年建軍的那天,都組織我們各個班輪流去一個地方放松一下,女孩兒也見過不少,能鬧騰着呢。”劉偉說到最後,音量不自覺地減小,再擡起頭時,他臉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盡量保持腳下不要動,因為腳一動,水流的波動就會将魚吓跑,如果運氣好的話,最好等着魚主動找上門來。”

淩靜看着他手裏的魚,點點頭。

淩靜和劉偉在抓魚,而其他三人則到山腳下撿柴去了。

半天下來,兩人抓了四條魚,眼看天就快黑了,那三個人才從山腳冒出了頭。

淩靜看見他們一人背着一大捆柴,手裏還拎着兩小捆,立即小跑着上前,将二雷子手裏的兩捆柴接下來放在肩上。

山裏濕氣重,晚上睡覺容易冷,所以要多備些柴火。她本想拿向北手裏的柴,可是她知道,他不會給她。

“淩靜,這柴太硬了,咯後背。”二雷子見眼前的女子絲毫沒有忸怩做作,而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幫他。

淩靜看了他一眼,笑笑,沒說話,又繼續向前走。

劉偉見狀,也将王楠手裏的柴卸了下來,他彎腰背着柴,在看向淩靜時,眼中多了一絲光芒。後來,他們看見她幹活也都不說話了,在他們心中,淩靜就是最能吃苦的女孩子。

“淩靜,淩晨五點我們要爬上姜山,一起?”劉偉将柴點着,火光映着他略顯局促的臉,顯得有些滑稽。

淩靜看了眼那陡峭的路,搖了搖頭,她有點恐高,這點無論如何她都克服不了。

“哈哈哈,終于找到一件淩靜怕的事了。”二雷子拍手大笑,火光将他的牙齒映得通紅。

“我給你們生火煮飯,挑水扛柴,就是別讓我上山。”淩靜拿了根柴放了進去。

幾人說說笑笑,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快去帳篷裏躲着,這裏一到晚上就下雨。”劉偉看了眼時間,要早些進帳篷,否則會趕上姜山那突如其來的大雨。

二雷子、王楠和劉偉三人進了一個大帳篷,向北從不和別人住,所以他自己帶了一個小帳篷,淩靜是女生,她的帳篷最寬敞,卻也只有自己一人住。

還沒等他們進了帳篷,就聽見雷聲轟響,雨點透着樹葉打了下來,可是落在人身上的時候還是有點疼。

“向北,我淋濕了,你都不關心一下嗎?”其他幾人都進了帳篷,淩靜故意磨磨蹭蹭,找一個能跟向北單獨說話的時間。

“你這麽大了,能照顧得好自己。”向北把火堆收拾好後,走進了帳篷,淩靜也跟着走了進去。

她身上的雨水将被褥打濕,她放佛沒看到,伸手将自己脫得精光,衣服在帳篷處打下一個黑影

“我就是需要你照顧。”淩靜來了性子,她不信他看見她這樣還能無動于衷。

“淩靜,把衣服穿上。”向北語氣有些冷冽。

“不穿。”淩靜依然任性地擡頭。

“何必呢?”向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确實不想對她做什麽。淩靜張了張嘴吧,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她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從小到大,她第一次這麽瘋狂,可是卻也被侮辱地徹底。她拎着內衣走到他面前,他看着她,眼中沒有任何情、欲。

“我不信你會給誰穿內衣。”淩靜直視着他,語氣肯定,她在他眼神底下,一點一點将內衣穿好,“女人的內衣是這麽穿的,你要記住,但我不信你會給誰穿內衣。”

“你走你的,別管我以後的路。”向北拿條毯子披在她身上,語氣平淡,沒有任何起伏。

帳篷外還有一個身影,直直地站在那裏,雨水打在他的身上,他一動不動,放佛有什麽東西将他的手腳綁住,他臉上面無表情,也失去了平常那标志性的傻笑。山間的寒意漸漸将他喚醒,他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然後如同行屍走肉般走向自己的帳篷。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熱了起來。

“帶我去哪兒?”

車子在蘇裏的小區門口停下,她坐上了副駕駛,車子又緩緩地開走。她坐在裏面左右張望,向北換了輛車子,是七座的。

她摸摸下巴,這輛車很新,顯然不是經常開。

“爬山。”向北打了半圈方向盤,又看了眼蘇裏。她今天穿得跟往常不一樣,一件粉色的T恤,一條高腰牛仔褲,一雙平底的白色板鞋,她将馬尾高高束起,整個人顯得精神又青春。

蘇裏點點頭,怪不得讓她帶換洗的衣服和登山鞋。她把眼睛閉上,沒有問去哪裏爬山,也沒有問何時會到,跟向北在一起,她不需要問這麽多。

向北把車停在路邊,小跑着到對面的包子店買了一屜包子,又轉身到旁邊買了一杯豆漿,然後才轉身,走到停車的地方。

蘇裏拿着他給的包子,咬了一口,她挑了挑眉,他知道她愛吃豆腐餡的。

“幾點鐘上課?”

“八點半。”

“幾點鐘出門。”

“八點。”

“幾點鐘起床。”

“七點。”

向北點了點頭,轉動方向盤,往前開去。而蘇裏卻咬着包子一臉疑惑。

“來了來了,北哥的車來了。”二雷子将手搭在王楠的肩膀上,激動地指着不遠處緩緩駛來的車。

“激動個什麽,都把我肩膀捏疼了。”王楠把他的手拍掉,二雷子一到這個時候,就異常地興奮。

“今天怎麽換車了,這麽多座位,我們也沒這麽多人啊。”王楠邊說邊把那個企圖往他身上黏的人拉下來。

“這......蘇同學也在啊。”劉偉看着向北走下車來,正要往前走,卻看到副駕駛座上的蘇裏走了下來。

蘇裏點點頭,沒有說話也沒笑。他們不是很喜歡她,這點她知道。 “幾個月前,你不是打了賭注嗎?”向北拎着蘇裏吃完早餐的塑料袋,扔在路邊的垃圾桶裏。

他特意等天氣暖和之後才帶蘇裏過來,否則以她的身體素質,承受不住山間的涼氣。

“啥賭注啊?”二雷子看着王楠。

王楠揉了揉眉毛,耐着性子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哈哈哈,這賭注我也跟。”二雷子嗓音很大,說完之後換來向北一記冷漠的眼神。

“就怕蘇同學吃不了這苦。”劉偉邊說邊看着紅綠燈,淩靜應該快到了。

“她是不能吃苦。”向北回頭看了她一眼,“但是就是人特倔,不服軟。”

“我是不是見過她啊,咋覺得這麽眼熟呢。”二雷子有些疑惑,她看起來真的有些眼熟啊。

“你傻啊,上次消防講座,她就坐在你前面。”王楠接了話茬,并往劉偉身邊站了站,離二雷子遠點。

“是嗎?”二雷子摸着後腦勺,他總覺得她眼熟,但絕對不是在上次的講座上見的她。

“大家久等了。”淩靜上身穿着白色的襯衫,下身穿着黑色的包臀裙,這套搭配很普通,可是讓她看起來神清氣爽,更加地幹練。

“沒有沒有,我們也剛到。”劉偉撓了撓頭,淩靜,總能給他眼前一亮的感覺。

二雷子撇撇嘴,又擦了擦額頭的汗,明明就早到了一小時。

八點鐘的時候,幾人準備出發,劉偉照常去找向北拿鑰匙,可是這次向北拒絕了,“今天我開車。”

淩靜聞言心頭一跳,她咧嘴笑了笑,絲毫沒有掩飾,她擡手遮了遮太陽,準備朝副駕駛走去。

“蘇裏,過來。”駕駛座上傳來向北的聲音。

蘇裏轉身,看着向北,然後不驚不擾地朝他走去。她剛剛站在路邊數着左右兩邊的紅綠燈的數字,他們的對話她沒興趣,因為她看見他們躲閃的樣子;他們對她,也同樣沒興趣,因為覺得她是個矯揉造作的女生。

淩靜看着那個走向副駕駛的身影,腳下像生了根一樣,挪動不開,她笑了笑,掩飾剛剛的尴尬。

“淩靜,別難過啊。”劉偉有些強顏歡笑,可是還在安慰着她。剛剛他何嘗不是跟她一樣,以前去姜山的時候,只要有她在,每次都是他開車,可是他從來沒見過她這麽期待坐在副駕駛的模樣。

“有什麽好難過的,正好我包裏東西多,坐在後面放得下。”淩靜對他微微一笑,她想,她似乎可以學着慢慢放下。

到了姜山,行程跟往日一樣,先是抓魚,然後生火,接着在留兩人烤魚的同時,另外幾人去搭帳篷。

這次,也跟往日一樣,有淩靜在的時候,她總會搶着幹活。

“淩靜,你別幹了,你看,女生都是像她那樣的。”二雷子這次沒有去扛柴,而是留下來抓魚,他看看淩靜忍着腳下被石子咯痛的痛苦,彎腰在水中抓魚的模樣,然後再看看坐在樹蔭底下,悠閑地乘涼的蘇裏,一直搖頭,嘆氣,再搖頭,再嘆氣。

“世上女生千百種,但都是值得被嬌慣的。”淩靜直起了身子,看着表情淡然的蘇裏,不知為何,她對她讨厭不起來。

“那你豈不是更值得被慣着?”二雷子一手插着腰,一手拿着叉子,他也直起身子看着她,陽光打過來,他那沾着水的臉上顯出一道紅暈。

“可是我還沒找到那個慣着我的男人。”

二雷子看了眼劉偉的方向,那裏空無一人,他們砍柴還沒回來,于是他就着多情的陽光,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覺得她沒你好。”二雷子直言不諱。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好,你去了解了之後再下結論也不遲。”淩靜淡淡地笑着,她并不是嚼人舌根的人。

“我不去。”二雷子直搖頭,臉上還帶着些不以為意。

今天他們的動作很快,也許是運氣好,不一會兒就打了六條魚上來。

“你們今天也挺快。”淩靜将魚放在桶裏,看着從山腳下走過來的幾人。

“看來今天吃完飯的話還能在暴雨來臨之前,欣賞一下夜景。”劉偉說着把柴卸了下來,姜山的夜景他還真沒見過,每次天一黑,暴雨就随即而至。

“那快點兒的吧,我還沒見過姜山的夜景呢。”二雷子生了火,将剛剛在水中抓魚時弄濕的衣服放在火堆上烤着。

“這還有女生呢,你脫什麽衣服。”王楠踹了他一腳,臉上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都把這茬給忘了。”二雷子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忙拿着衣服往身上套。以前每次來姜山,只要他下水,就必定會出這麽一招,現在淩靜有一段時間沒來,他倒給忘了。

“沒事,不用穿了,反正見都見過了。”淩靜倒是落落大方,并沒有在意這件事。而蘇裏就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摻和進來,他們也就更加放松了起來。

吃完魚,不出所料,又下起了暴雨。幾人來不及躲,身上都被淋濕了。

蘇裏在雨落在身上的那一刻,就感覺到了一股窒息,她驚喜地發現,她竟喜歡這種感覺。她站在雨中,看着忙活的幾人,她就這麽站着,并沒有動。

“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向北看着她一動不動,有些發火,山間的雨水很涼,打在人的身上很容易感冒。

淩靜刻意地将動作放慢,就是想看看向北會怎麽對她,事實證明,這個女生對于向北來說,果然不一般。

淩靜自嘲地笑笑,之前她被雨淋濕,他說:“你這麽大了,能照顧得好自己。”

可是現在,同樣是在雨中,他對另一個人說:“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

面對同一個性別,兩句截然不同的話。

“你不是在嗎?”蘇裏摸了摸臉上的雨水,語氣平淡卻很篤定。 “你就這麽确定我會管你?”向北說着将她拉到她的帳篷前。

“嗯。”

他怎麽會不管她呢,從一開始回她的那句“你生來,便有意義”開始,他就注定不會對她的事袖手旁觀。

蘇裏進了帳篷,向北轉身走了幾步 ,卻又折回身來,在帳篷外面喊着:“蘇裏,記得換身幹衣服再睡。”

雨水很大,雨聲也很響,可是這句話就這麽直直地撞進了兩個人的耳朵裏。淩靜搖頭笑笑,有些落寞地走進自己的帳篷,而蘇裏則是乖巧地應着一聲“好”。

淩晨四點半,向北來到蘇裏的帳篷前。

“蘇裏,醒了嗎?”

裏面很安靜,并沒有傳來回應。

“蘇裏?”向北加重了聲音,可是還不聽見回答,他看了眼時間,如果要上山,現在就得起床,才能保證五點鐘到達山腳。

向北拉開帳篷的拉鏈,他輕輕地抖了抖上面落下的雨水,然後才彎着腰走了進去。

“蘇裏,醒醒,起來刷牙洗臉。”向北坐在那層厚厚的防潮墊上,蘇裏背對着他,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蘇裏?”向北彎下了身子,他準備把她搖醒。

向北看着她還一動不動,便伸出手,晃晃她的肩膀。可是這一晃,蘇裏身上的被子就落下肩頭,她沒有穿衣服,有風從帳篷外吹來,在她身上吹起了一粒粒細小的雞皮疙瘩。

向北見狀,連忙将帳篷的拉鏈拉了起來。

“別裝。”向北冷了語氣,将她的被子拉了起來。

蘇裏慢慢地睜開眼,她就是裝的,她就是想讓向北進來,“你怎麽知道?”

“裝得不像。”

剛剛山風吹進來的時候,她的睫毛明顯顫抖了。

蘇裏半坐起來,被子随着她的動作落了下來,她沒有伸手去拉,而是彎曲着雙腿,朝向北身上靠去。

“不冷?”向北沒有将她推開,任由她摟着自己的脖子,只是她身上的雞皮疙瘩越來越明顯。

“冷。”蘇裏誠實地點點頭,“但想親你一下再穿衣服。”

蘇裏挺起身子,朝他嘴巴親去。

“你幹嘛不讓我親?”見向北用手擋着,她有些惱羞成怒。

“我幹嘛一定要讓你親。”

“我想親。”蘇裏樓緊他的脖子,她确實想親他,從小到大,她沒親過誰,可是她突然很好奇向北的口水,是不是像他的人一樣,不冷不熱的。

“穿衣服。”向北将她拉下來,從她的包裏翻出幾件衣服。

“穿哪件?”

她的包很小,卻裝得下三套衣服,這點倒是讓向北有些詫異,女生的包果然是個神奇的東西。

“粉色的。”

向北将手裏一件粉色的裙子扔了過去。

“我說的是內衣。”蘇裏依舊不依不饒。

向北又把一套內衣扔過去。

“你幫我穿。”

向北撫了撫額頭,已經四點四十了,不能再耽誤了。

“過來。”向北沖她招招手,蘇裏裂開嘴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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