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沒晴幾天, 又陰了起來,在醞釀一場大雪。
村裏所有人都在家裏貓冬,因為真的是太冷了, 完全不想出門。就連那些喜歡串門子的叔伯嬸子們也都不再出來,再舍不得燒炕也得燒幾塊劈柴了,否則真的要凍死。
不過村東陸家還是挺忙碌的。
周氏蒸出來好吃的大米發糕,十分香甜, 還帶着淡淡的酸味與酒味。不管是剛蒸出來吃, 還是放冷了油煎了吃, 味道都十分美味。陸廣明也發出來了兩缸麥芽,正按照陸千山說的那樣煮麥芽糖呢。
這年頭糖可是好東西, 紅糖白糖都比較貴,平時就算買了也舍不得吃, 更別說那些鎮子上賣的糖塊了, 也就逢年過節會給家裏小孩子們買上幾塊甜甜嘴。如果真的能做出麥芽糖來, 除了能賣幾個錢, 最起碼過年的時候自家孩子也不會缺糖吃了。
自從把陸大田一家子趕出去, 陸廣明也知道自己沾不上秀才的光了。他又不傻,被蒙蔽了那麽多年終于醒過神兒來, 如今兒子說什麽都好, 只想補償一下孩子們。
周氏盤算着下一個集的日子, 就在五天後。只希望那時候雪已經停了, 否則再趕集就得等小年了。過了小年就是正兒八經的過年, 現在家裏有了點兒錢, 她也要開始琢磨着籌備什麽年貨了。還有娘家那邊,自從陸大田一家子住進來,她就很少回娘家了。娘家倒是派人來過幾次,都勸她讓陸大田一家子回去。那時候她說什麽來着?
現在想想真的是丢人。
陸千山幫着幹了點兒活兒,然後跟周氏讨要了一些碎布頭。他得琢磨着給小東西做點兒衣服,別真的跟他說的那樣把小東西凍病了,大夫都不好找。
周氏對陸千山幾乎有求必應了,她覺得自己兒子是被自己牽連了落的這個下場,如果當年自己強硬一些,完全可以給兒子找一個好人家,而不是……
陸千山哪裏會做什麽衣服,他拿着布頭比劃來比劃去,最終給鐘玉麟做了兩件棉鬥篷,帶袖子的那種。至于褲子,也只能做個連襪的背帶褲,只要套進去腳丫子,把帶子被在肩膀上系好不會掉就可以了。
鐘玉麟對這簡陋的衣服心裏抱怨連連,可是他真的不想再裹着帕子過日子了,也只能硬着頭皮套上褲子,再披上鬥篷,最後拿根繩子攔腰一系,保證不會掉就可以了。
“挺合身的,”陸千山覺得自己點亮了做衣服的技能,并且十分開心。
鐘玉麟抿了抿唇,不想說話。
他剛才經歷了想上廁所,在牆角凍的半死,擦屁屁手夠不到,然後被拽着腳丫子擦洗幹淨塞進被窩這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恥辱之後,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佛了。
忍住,忍住,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等他變回來的,等他變回來,哼哼……
“二哥,二哥!!”陸千海在外面敲門,“今天金柱叔家殺豬,去看啊?”
陸千山抓起沉浸在自己變大了可以對小哥兒這樣那樣情景裏的鐘玉麟踹進懷中,下了炕往門口走去,邊走邊道:“殺豬有什麽好看的?那麽冷。”
“買肉吃呗,爹說了,小年前咱家也把那兩頭豬殺了賣錢,還能吃殺豬菜。”千海哆嗦着進了屋,幾步沖到竈臺前烤手,順便往裏又塞了個劈柴,“金柱叔過來說了,讓咱家去吃殺豬菜呢。”
村子裏能養得起豬的并不多,因為豬吃草不上膘,還得經常吃點兒土豆紅薯之類的糧食,窮人家基本上養不起。王金柱家養了好幾頭豬,他們家人多,也算是村裏有錢的人,還種了不少稻谷。每年光米糠豆渣喂豬都讓人眼紅。當然,他們家的豬也養的好,一只只肥頭大耳的,看着就讓人喜歡。
他們家決定今天殺兩頭豬,一頭賣掉,一頭自己家吃。等小年前再殺兩頭全部賣掉,那時候的豬肉價格會比較貴,能賣個好價錢。等年前的時候,再把剩下的豬全部殺了,除了自家吃的,多餘的肉就賣給村子裏,然後好好的過一個富足的年。
陸千山挺饞殺豬菜的,他只思考了片刻就同意了,“等我穿件厚衣裳。”
所謂的厚衣裳就是周氏給新作的棉袍子,沒袖子的那種,有個大帽子,像個鬥篷,可是比鬥篷還要厚實,裹在身上就好像一床被子。周氏還想着下個集如果能多賣幾個錢,就買幾塊皮子給家裏大人孩子做幾雙靴子穿。這邊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不留神就會凍了腳,又腫又癢又疼,十分難受。
她和陸廣明就都凍了手腳,一年凍年年凍,所以不想讓孩子受這個罪。
陸千海也回去套了棉袍子,去看殺豬的就他們哥倆,老大跟媳婦兒在家幫忙做麥芽糖,千悠害怕殺豬不樂意看,下面倆小的還太小,周氏怕殺豬沖着孩子,也沒讓去看。
陸千海手上還帶着一雙棉手套,拎着個籃子,籃子裏放了一只雞和一串銅板。雞是要送給王金柱家的,畢竟他來請吃殺豬菜,過去的都得帶個禮,銅板是準備買肉的。
到了王金柱家,院子裏鬧哄哄的熱鬧極了。後院裏傳來大肥豬凄慘的叫聲,三四個壯小夥兒跳進豬圈,拽耳朵拽尾巴,把挑中的那頭豬從豬圈裏擡出來困在木杠子上,然後擡去前院。
前院也已經擺好了長長的案板,專門從鎮上請來的張屠夫系着圍裙,手裏拎着一把殺豬刀,笑着跟周圍的人唠嗑。等豬擺上案板,他就不笑了,嚴肅的走到大肥豬面前。
王金柱的弟弟抱着個大木桶就站在一旁,緊盯着張屠夫,等他下刀子好接豬血。
張屠夫殺豬很快,直接白刀子進去手腕一擰紅刀子出來,豬血嘩的迸出來,落進大木桶裏。
陸千海趁着脖子看,不停的發出哇的聲音,嘴裏還念叨着:“豬血好吃,千萬別撒了啊,哥你說咱買哪裏的肉?娘說買肚子上的,那裏的肉肥,還能回去煉油。不過我想吃肋排,有一年吃了肋排,真香啊……”
這頭豬放完血,另一頭豬也被放在了案板上,等待着自己的危機……
“山山怎麽跟這兒站着呢?你嬸子遠遠的看見你,怕你被吓着,讓我來找。”王金柱繞過人群走到陸千山跟前兒,“海子,走走,跟你哥一塊去我屋裏,小孩子看什麽殺豬,再吓着晚上尿炕。”
“我才不尿炕呢!”陸千海反駁,“我都十三了,怕什麽?讓我哥進屋歇着吧,他膽子小呢。”
“那也行,山山去,陪你嬸子坐會兒。”王金柱不由分說把陸千山推進屋裏。
正屋裏已經坐了不少人了,基本都是王家的親戚,還有最喜歡八卦的黃嬸子。陸千山掃了一眼,竟然還在角落裏看見了陸廣會媳婦。
“山山你着裹得,跟個蠶繭似的。”錢叔笑着拍了拍身邊的熱炕頭,“快拖鞋上炕,你一個小哥兒湊人群裏跟他們湊什麽熱鬧?殺豬有什麽好看的,別再吓着你。”
陸千山有些無奈,這邊的人真的是把小哥兒當成女人來看了,看個殺豬有什麽害怕的?不過他還是脫了厚衣服上了炕,有熱炕頭,誰樂意在大冷地裏戳着呢。
“喲,這就是廣明家的老二啊?瞅着可比之前氣色好多了,是不是還長個了啊?”一個他不認識的年輕嫂子抓了一把風幹栗子遞了過來,“吃栗子。”
“可不是嗎?”錢叔掃了眼在角落裏磕瓜子兒的王氏,“這日子還得自己過才舒服,見天兒在別人手底下那成什麽樣子?還被指使的團團轉,吃不上喝不上的。”
王金柱家跟陸張氏有仇,但是跟廣會媳婦王氏有着七轉八轉的親戚關系。原本這個殺豬菜沒打算去請陸大田家的人來,但是人家王氏和陸廣會就能厚着臉皮上門,帶的禮是倆雞蛋,還帶着自家大小子元寶也來了,明顯是來吃大戶的。
對這種厚臉皮滾刀肉,誰也沒辦法,只能忍着。
王氏聽見錢叔話裏有話,嗨的一聲道:“可不是嗎?我看山山可是越長越水靈了,就算是被休了,就憑這臉蛋子,以後也能找個好人家。”
她一張嘴,就讓別人皺眉了。
錢叔嫂子冷笑道:“這話說的,人家山山可不止是臉蛋好,人家人也好。不想有的人,吃別人喝別人,最後連句人話都說不出來。”
陸千山用自己的棉袍子搭着腳,只是微笑。
王氏又嗨了聲,對錢叔道:“我說明月,你現在可是享福了,當初要是嫁給我男人,估計你也得跟我似的。這成天價幹活,手裏連個銅板都沒,來走個親戚婆婆就給倆雞蛋走禮,我能找誰說去呢?”
錢明月的臉吧唧就沉了下來。
他嫂子道:“合着我家明月還得謝謝你婆婆呢?不過也是,誰敢給那老虔婆做媳婦兒啊,你也就算了,看看你二嫂三嫂,哎喲,被折磨成什麽樣了?”
“是啊,”王氏竟然還點頭,“我也心疼我二嫂三嫂,可是我也沒招啊。”
錢明月拽了他嫂子一下,讓她別再說了。跟這種人說話,怕是會把自己氣死。
他嫂子閉了嘴,黃嬸子卻開了口,“廣會媳婦兒,我聽說你家老大想要把你們分出去過?”
王氏一聽這個,立馬來了精神,“可別說我那個大叔子了,哎喲,全家供他讀書,回頭就不認親戚了,非說我家給他敗名聲,想要把我家分出去過,這是人話嗎?說出來也不怕丢臉的。後來我聽說是我大侄子去山山家,想要租他家小院子,結果山山不讓,我大侄子就覺得是我得罪了山山,回來給我家當家的一頓罵,這冤不冤啊。”
陸千山撩起眼皮子瞅了她一眼,垂頭默默地剝栗子,還順手偷摸往懷裏塞了一個,給小東西當零食吃。
“我看可不冤,”黃嬸子道:“你們家咋想的呢?都鬧成這樣了還想去人家家裏租院子住?人家沒把你打出來就是好的。”
“咋沒動手啊?他家嫂子抄着掃把,愣是給陸秀才轟出來了,連滾帶爬的。”旁邊一個小哥兒嗤嗤直笑。
“哎喲,真的啊?”
“可不真的咋的?我就跟旁邊院子裏呢,瞅的真真的。山山也可憐,不知道那陸秀才說了啥,氣的山山跪下求他走,說供不起這麽大的神佛,讓他別纏着自己家了。還說村裏這麽多姓陸的,幹嘛就只糾纏他們家呢?哎,看的我那叫一個心酸啊。”那小哥兒說着,還紅了眼圈,看的陸千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露出這種表情,真的是雷人。
陸千山這才說話,“也是沒辦法了,到時候陸秀才住進來,他家能不來人看?這一來二去的,剛搬回去的人再搬回來……我娘都吓壞了,躲着直哭,飯都沒吃進去。”
“可不是嗎?那三嬸子太會磋磨人了,住進去的那幾年天天聽她當院兒裏罵人,誰也受不了啊。”
“怪不得……也是可憐。”
一屋子女人小哥兒七嘴八舌的,從陸廣明家說道陸大田家,又說道自己家,鄰居家,親戚家。各種婆媳關系妯娌掐架,那叫一個熱鬧。陸千山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幹脆專心吃栗子。
外面豬殺好了,王金柱爹娘從隔壁院子裏過來,張羅着賣豬肉和做殺豬飯。
錢明月幾個妯娌都出去幫忙了,他因為大着肚子就沒下炕,期間王家老太太還進來看了一遭,摸着陸千山的手直說可憐見的,然後塞給他幾塊糖。
陸千山道了謝,把糖分給了坐在炕上的幾個小孩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不是閨女就是小哥兒,在炕上滾成一團。
錢明月大兒子王衡哲六歲了,跟着爺爺奶奶一起住,剛跟爺奶一起過來,進了屋就往錢明月身上撲。
“可不敢撲,別傷了你弟弟。”黃嬸子擡手攔着。
“我小心着呢。”王衡哲上了炕,摸了摸錢明月的肚子,對裏面的小人兒細聲細氣的說了幾句話,逗的大人們直笑。
王衡哲說完話,擡頭看見了陸千山,整個小人兒都亮了,“這位哥哥真好看。”
陸千山直笑,對錢明月道:“這小家夥随誰?”
錢明月紅了臉,道:“随他爹呗。”
旁邊小哥兒也跟着笑道:“随了王金柱那憨子,當初王金柱見了明月,第一句話就是哎喲這弟弟長得真好看。”
屋裏人都在笑。
錢明月給兒子脫了鞋和外面的厚衣服,拿被子搭在他腳上,又抓了花生給他吃。
小家夥拿到花生就往陸千山跟前兒遞,一副小色狼的樣子。
黃嬸子笑的不行了,對旁邊人說:“看人家兒子,這麽小就知道讨好漂亮人兒了。瞅我家的,我小兒子這都十七八了,還愣頭青呢,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
“你家老小該說媳婦兒了吧?”錢明月問。
黃嬸子道:“可不是嗎?問題誰家姑娘小哥兒的喜歡這種啊,給相了倆,人家都不樂意,可愁死我了。”說完還看了陸千山兩眼。
陸千山裝沒看見,只是低着頭玩手裏的栗子。
錢明月又道:“這種事總不能由着他,找個老實肯幹的就成了,模樣上差不大離也沒啥,人勤快孝順比啥不強啊。”
黃嬸子道:“就是這個話……”她說道這裏,又看了眼陸千山,“山山,你家不想着趕緊再給你找一個?”
陸千山心裏嘆口氣,然後裝出茫然的樣子道:“我娘說了,留過在家多兩年,舍不得我太早出去。”
錢明月看出門道來了,也道:“人家山山剛過幾天好日子,估計周姐舍不得呢。你啊,還是去踅摸別人吧。”
角落裏半天不說話的王氏突然出聲道:“有啥舍不得的呢?被休回來的小哥兒總是難再找個好人家,我看還不如趁着年紀小長得好,去找個年輕有錢的擡過去做二房,總比最後嫁給個老鳏夫什麽的強吧?”
她這話一說,屋裏又靜了。所有人都看着王氏,臉上都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就算是這麽想,但是這時候能這麽說嗎?這王氏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王氏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道:“你們看着我做什麽?我說的不對?山山,不是嬸子說你,過完年你都十七了吧?趕緊趁着年輕找個人家,再留兩年你都十□□了,再想找好人家可就難喽。再說了,你又不是個完璧小哥兒了,又有個不能生的名聲,還挑什麽呢?”
“你亂說什麽話?”錢明月先怒了,“你這話傳出去,不怕挨揍?王大姐我看你趕緊走吧,一會兒周姐和廣明哥過來吃飯,知道你這麽說,一頓耳光可是少不了的。”
王氏縮了縮脖子,她才不想走呢,雞蛋都送出去了好歹要吃上一頓肉。她讪笑道:“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再說了這話不是咱們幾個唠嗑瞎聊嗎?山山你也別忘心裏去啊,你嬸子我也沒壞心。”
陸千山笑了笑,他倒是知道這王氏是真的沒啥壞心眼,她壓根就是沒心沒肺那種,臉皮厚,什麽都敢說,說完也敢什麽都不承認。這事也就只能壓在屋裏了,真說出去倒黴的還是自己。不過這也讓他知道,陸秀才那邊商量着要娶自己做小這件事,王氏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估計那家也防着她的大嘴巴,生怕她到處嚷嚷。
想到這裏,他道:“既然嬸子知道這話不應該說,那就應該閉嘴。我就算嫁去有錢人家,嬸子也得不到一個銅板,做什麽在這裏得罪人呢?”
王氏讪讪道:“是呢是呢,不說了不說了。”
也是因為她搗亂,黃嬸子想要給兒子求娶陸千山這件事算是揭過去了。
王家把殺豬宴辦的熱熱鬧鬧的,陸廣明帶着大兒子和大閨女跟倆小的來了,周氏曾氏沒過來。吃完殺豬菜,又買了一塊豬血,一大塊後座肉,和幾根大骨頭,裝了滿滿一籃子。錢明月又給端了一大碗酸菜炖豬肉讓他們帶回去給周氏吃。
等把客人們都送走了,錢明月對王金柱抱怨道:“那家子親戚就不應該走,這說的是人話嗎?碰上個臉皮薄的怕是要撞死在屋裏了。我聽着都臊的慌,恨不得堵上她那張嘴!”
王老太正在幫着收拾碗筷,聽兒媳婦這麽說連忙問了是什麽事,問完之後道:“平時誰跟他們家走親戚啊,但是你還能真把人擋外面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瞅瞅他們上面老的是啥樣,下面小的就是啥樣。還有他們家那小兒子,叫元寶是吧?那叫一個埋汰,在桌上連吃帶拿,他娘也沒管管。”
“可不是,把旁邊嫂子給惡心壞了,飯都沒咋吃。”錢明月的妯娌也在抱怨。
這事王金柱也不好勸,只能道:“以後他們家在,咱就別去找廣明家了,省的給人整煩了連咱家也落不到好。對了,嫂子家不是送了些果子來嗎?拿一籃子八裏香過去,就當賠不是了。”
他是真的讨厭陸大田那一家子,可是碰上王氏這種拐彎親戚,也是真沒轍。
王老太又道:“不過我看他們家那小哥兒,瞅着是靈性了,模樣也出挑。那一舉一動的簡直不像咱村裏長大的娃,跟大戶人家的哥兒似的。”她年輕的時候在大戶人家幫過工,見過人家家裏的小姐哥兒,都斯文俊秀或者溫溫柔柔的樣子,比村裏的好不少呢。
錢明月道:“山山以前就是個溫柔人,見了人說話都不大聲的,可惜了,被逼成這樣。也幸虧現在好了,否則就廣會家的那幾句話,能給人逼死去。”
王老頭道:“他們家真是沒幾個好人,不過也奇怪了,讀書的一绺都在他們家了,看來還是有根子在。”
王金柱最厭煩這個,他小時候不好好讀書,沒少挨揍,“會讀書咋了?能做官才是厲害的。他家就算出了幾個讀書人,那也是天天往裏糟錢呢,一大家子人養活那幾個,養的眼裏都沒人了。”
“算了,那一家子跟咱們就不是一路人,多遠着就行了。明月啊,你感激上炕去,別跟地下忙乎。咱家的媳婦兒有了身孕,也都不讓幹活的。”王老太奪過錢明月手裏的碗,哄着他去躺着。
“可不是,還是咱家人親和,爹娘也疼人。”幾個妯娌連忙哄着,把王老太手裏的活兒接了。
陸廣明一回到家就進了廚房,繼續整他的麥芽糖。陸千山去看了一會兒牛,然後回到自己小院兒。竈裏的火還沒滅,估計是周氏或者曾紅梅來添過柴火。
鐘玉麟一回到炕上就趕緊鑽進自己的小被窩,抱着小枕頭取暖。他看了眼陸千山,問道:“你就不跟你爹娘說一下?那王氏也太過分了,她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嗎?”這正兒八經的話被他奶聲奶氣的說出來,聽着實在是逗。
陸千山拿了根繡花的小紅繩給他紮頭發,道:“這有什麽好說的?平白招惹一肚子氣。”
鐘玉麟道:“你放心,等我變回去,就給你找一戶好人家,讓他們眼紅!”他覺得自己可以好好想想,京都裏有哪幾個不錯的人家,到時候讓父皇指婚就可以了。哪怕随便挑一個,□□的腿毛都比那陸大田家秀才的腰粗。
陸千山給他梳好頭,淡淡道:“嫁人有什麽好的?我是打算步入仙門的,并不想嫁人,你也少操這個心,省的長不大。”
不想嫁人?步入仙門?鐘玉麟咬着嘴唇,心裏不知道咋的又開始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