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半晌,顧謹之才說話:“怎麽像是在鬧矛盾,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他語氣中帶着不易覺察的寵溺,“悄悄告訴你,最開始見到你是在大街上,你穿着一身豔麗的紅,漫無目的的走,對周圍很好奇又陌生,我跟着你,你卻沒發現我,我以為你是哪家的小姐,貪玩偷跑出府忘了回家的路,我便一直跟着你,看你吃了馄饨,拐進小巷子裏,那時天色很黑,巷子裏人少不安全,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天黑到處跑做什麽,不知道外面危險麽,後來果真碰上打劫的了,你竟也不知道怕。”
他将孟溪松開,垂眸望進她的眼裏,打趣道:“原來你這麽厲害,一個人就将那劫匪解決了。”
孟溪趕緊解釋:“我可沒動手,他也沒受傷,就是膽子太小,被我一吓就暈了。”然後反應過來,指着他半點不害臊地道,“你竟然一直跟着我,是不是早就一見鐘情了。”
她說的這麽直白,顧謹之反倒不自在,摸摸鼻子不看她。
孟溪心裏這才開始喜不自禁,便湊過去開他玩笑:“那你第二次将玉佩贈予我,可是當做了定情信物?”
顧謹之耳尖紅紅,不吱聲。
孟溪掩嘴偷偷笑了下,然後平複心情,十分鄭重的和他說:“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兩情相悅,你就是只剩一天可活,那一天我也陪你一起,與你在一起,我總是開心的,不談以後會怎樣,至少現在,我們是在一起的。”
待她把話說完,顧謹之拉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了下,然後将她手掌貼在自己胸口上,點點頭,幾不可聞的回了句:“好。”
他看她的時候,眼裏總是溫柔的,像浸着一汪春水,春水化冰,她的心不是冰做的,只那一絲波光便将她的心勾的要從胸膛裏跳出來。
最是受不得這種目光,她擡起另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踮起腳,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在他嘴角邊落了個吻。
孟溪匆忙跑回地府,進了鬼門關才發現身上還系着狐裘,頓時頭疼起來,趕緊解下狐裘折好,卻發現無處可藏,又不舍得扔,只好抱在懷裏,偷偷往黃泉那邊去了,心裏僥幸的想着不要碰見黑白無常才好。
偏是怕什麽就來什麽,才想着不想見他們,結果黃泉路還沒走完,三人……哦,三鬼碰個 正着,孟溪甚是郁悶,一拍腦門兒,轉身便往回走。
黑白無常互相對視一眼,不解,白無常開口在後邊喊:“孟丫頭,你走那麽快做什麽。”
孟溪才不理他。
偏偏白無常就愛鬧她玩,見她不理,更是奇怪,三兩下蹦噠到她前面攔住去路。
……得,這會兒是兩邊都走不了了。孟溪瞪他一眼,白無常沒看見,只注意了她懷裏抱着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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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懷裏那東西是什麽呀,抱的這樣緊,快給我看看,我又不會搶了去。”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上回她在顧謹之那兒吃了點心回來就被白無常聞見味了,這次和顧謹之離得更近,衣服還是他的,怕是一拿出來,白無常就知道她偷跑出了地府,怎麽辦呢,做為一只鬼為什麽鼻子要這麽靈敏。
孟溪看他兩眼,只好道:“一件衣服你也要看,要看可以,你得把鼻子捂着。”
白無常很聽話地捂鼻子。
“……”孟溪無奈,只好讓給他看。
白無常看了那衣服,卻皺着眉對孟溪道:“你等一下。”然後走向黑無常,對黑無常小聲說了幾句話。
隔得遠,孟溪聽不見說了什麽,只見白無常說完,黑無常點點頭,然後自己就先走了,只剩白無常和她在這黃泉路上。
孟溪走過來,問白無常,“怎麽了呀?”
“孟丫頭……”白無常看着她,“你是不是偷偷跑去了凡間?”
孟溪一驚,卻沒有立刻否認,反問他,“為什麽這麽問?”
白無常指了指她懷裏的衣服,道:“我與黑無常在凡間押送亡魂回地府時,在街上看見過這件衣服。”
“我……”孟溪欲反駁,白無常卻接着道:“當時還覺得奇怪,想着那人不可能是你,現在見這件衣服才确定真的是你,還有上一次怕也是才從凡間回來,當時正忙着,沒時間細究。”
話說的這樣明白,孟溪也不能再隐瞞,于是大大方方承認了,她将偷走的陰令拿出來還給白無常,道:“我是偷偷跑去了凡間,抱歉,偷拿了你們的令牌。”
白無常接過陰令也沒有責怪她,只是嘆口氣,好好的和她講,“以後不要私自跑出地府了,冥主雖不大管這些,但若被發現了,不論大懲小懲你總是要受點罪的。”
“嗯,謝謝。”孟溪深知偷令牌這事就算過去了,白無常不會往上報。
正要走時,白無常瞥見衣服好奇的心思又起來了,怼着孟溪非要問清楚這件衣服的來由。
孟溪扶額無言以對,以前都沒發現白無常竟然這麽八卦。
她不想說,白無常偏就堵着路不讓她走,她氣急,開口快速的說了一句,“別人的衣服,忘了還回去。”然後便消失在原地。
白無常一臉懵,心道:跑這麽快,我還沒問完呢。
孟溪獨自住在黃泉一側彼岸花旁,雖是由判官大人帶大,但實際上陸判官很少管她,判官不知在地府待了多少年,一年一年都是這樣平波無瀾,孟溪性子活潑,又喜聽故事,小時候經常吵着要他講各種故事,她願意聽,他自然就願意講,只不過有很多都是他胡謅的,只凡間的事,沒當故事講,雖對凡間的印象早就模糊不清,但終歸生前是個凡人,見過的那些事物,忘也不會忘幹淨。
但他若是知道他講的那些故事讓孟溪動了去凡間的念頭,甚至還春心萌動,動了凡心,他怕是要悔死了,幸虧他不知道。
凡間。顧謹之一個人回了顧府。
孟溪偷吻了他一下就跑的不見蹤影,顧謹之原地愣了半天才想着要回去。
回去時午膳時間已經過了,菜都擺桌上了,但家裏人卻都沒吃,等着他回來。
顧母有些着急,聽見下人向她彙報二兒子和一位不相識的姑娘出了府,她就開始擔心,顧謹之平日裏極少出去,就算是出去也不會出去這麽久還不回,中午也沒喝藥,她這一急又開始掉眼淚。
顧謹之的兄長顧謹容今日剛好在家,他就見不得顧母哭,顧母一掉眼淚,他就趕緊上前安慰,“母親,您別急呀,謹之又不是小孩子,還能亂跑了不成,一會兒就回來了。”
顧母擦擦眼淚,吸口氣,“我知道他不是小孩子,可他身體不好,出門我就擔心,你也聽見了,他可是跟個陌生姑娘出府的,現在也沒回來,他肯定被騙了。”
“不會的,那麽大的人,又不傻,怎麽可能會被騙,而且京城秩序嚴謹……”很安全的。話沒說完被顧母瞪了一眼。
顧謹容識趣閉口不語,怕又被顧母念叨着不心疼弟弟。
可等了許久,飯菜都要不敞氣了,顧謹之也還沒回來。
眼看顧母又要掉眼淚,顧謹容連忙道:“母親別心急,我這便出去看看。”正說着,顧謹之就從外邊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看見母親掉眼淚,兄長圍着桌子團團轉,桌上的飯菜都沒動過。
他莫名奇妙,心道:我一上午不在家,難道發生了什麽事?
殊不知自己就是這個大事。
見他還站在門口不動,顧謹容趕緊過去把他扯到顧母面前,“母親您看,謹之這不是回來了麽,說了讓別擔心的吧。”
弄半天是自己的問題,還以為天要塌了呢,于是他很乖覺地承認錯誤,“讓母親擔憂了,我很好。”
顧母見他活氣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上前來在他身上左右看看,确定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真是要把他當成寶貝疙瘩來緊張。
顧謹之扶了母親去桌邊用膳,顧謹容看着他,用嘴型道:“你去哪兒了。”
顧謹之搖搖頭,不作聲。
菜都冷了,只好讓廚房拿去再熱一下,期間顧謹之倒了三杯水,一人一杯。
顧母都還沒發問呢,他這個兄長總是急,“謹之啊,聽說你和一個陌生姑娘出去了,這可不太好,你看母親多擔心啊。”
顧謹之嘴角微勾,神色溫柔的道:“不是陌生姑娘,她很好。”
顧謹容不可置信,弟弟這是動春心了……吧。
“是哪家的姑娘,可曾婚配?”顧母問。
“未曾婚配,只是……”顧謹之猶豫,“家不在本地,隔得遠。”
“哦~”顧謹容拖長調子,問他:“你們怎麽認識的?”
“街上。”
顧謹容點點頭,道:“唉,我弟弟這一表人才風流倜傥的,哪個姑娘家見了不動心?”
顧謹之嗆了下,擺手,“風流倜傥就算了,一表人才還能勉強接受。”
顧母又在憂心,眉頭微蹙道:“家不在本地,可是家世清白人家的姑娘?”
“母親放心,兒子只是覺得自己身體不好,會耽誤了她。”
一時間無人再說話。
飯菜終于熱好端上來了,吃到一半,顧母突然問:“那姑娘叫什麽名字?”
顧謹之便回答:“姓孟,孟溪。”
顧母點頭。
顧謹容忙接道:“下次那姑娘再來我們家,可要好好待客呀。”
“自然。”他也不想讓她在這兒有一丁點兒的不自在。
顧謹容還要再多問問,“那姑娘多大呀,你們可是彼此互有好感?若是對彼此都有好感,那就去提親,不要畏懼以後,每一天都該好好兒的過。”
顧謹之看兄長一眼,然後給他碗裏夾一筷子菜,輕笑道:“若是父親今天在,定是要說你了。”
“食不言,寝不語。”
“食不言,寝不語。”
兩人同時開口,顧謹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