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現下國泰民安,沒那麽多仗要打,将軍不用死守邊關不放,回了京城,就總有再見面的機會。

那之後,我時常出府,想要各種偶遇他,我知道這樣對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子來說很不矜持,傳出去名聲也會壞,可我真的喜歡他,好幾年了,他曾救過我的命,救過一個落水的落魄女孩兒,他救的人估計太多,也不記得我,沒關系,不是有句話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嗎,不管對不對,我是真的想要嫁給他,不貪他的貌和財,只貪圖這個人,只要他就夠了,吃糠咽菜住漏風的茅草屋我也願意。

我想的好,但實際上碰見他的次數很少,到最後,他也只知道我是許家姑娘叫許柔。

後來,聽說楚家來家裏提親,家裏只有姐姐與我未出嫁,姐姐是嫡女,還是長姐,自然,如果父親同意了,那麽嫁去楚家的很有可能會是姐姐。

楚雲當天并沒有來,我沒有等到他。

親事談妥了,因為第二日就下了聘禮,聽說很豐厚,我沒有去看,因為不是我,是姐姐,她一大清早就來炫耀,我心裏難受,不想理會,我明明和他說了自己的名字,他既然定了姐姐,那我還有什麽可堅持的,回去趴自己床上掉一下午眼淚。

他們婚期定在十月份,在那之後,我便一次也沒有見過楚将軍,後來,聽說邊關又起戰亂,他又要去打仗了,但我沒再去找他了,我只在夢裏見到他,他還說:“小柔,等我回來,回來就娶你。”夢裏都要笑醒,醒來就哭,都是假的啊。

八月十二,将軍戰死,消息傳入京中,舉國同悲,朝廷失去了一位将軍,我心中所愛也随着一起逝去,他還沒有娶到他想共度一生的姑娘,他怎麽就死了呢,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一個人讓我一直惦念着。

可笑将軍屍骨還未運回京中,姐姐便吵着要悔婚約,我若是姐姐,定是要随他一起去的,可我用什麽身份?

後來,父親便為我擇了夫婿,心中所念之人不在,我整日心不在焉,他讓我嫁誰,我一個從不受寵的庶女能反抗什麽,那我便嫁了,懵懵懂懂,誰能想到,一家人還有自己害自己的,你瞞我瞞,瞞着我一個驚天大謊言。

當日楚家提親,提的是許家二小姐許柔,根本不是許家嫡女,就因為姐姐是嫡女,因為她仰慕楚将軍,因為她受寵,所以父親就私下訂了姐姐與楚家的親事,對外還是許家二小姐與楚雲将軍訂有婚約,對內卻一字不提,當時我心裏正難過着,父親又命人盯得緊,哪裏會想着要偷跑出去,況且家裏人也都閉口不提,于是就這樣瞞下來了。

父親想着事成之後,楚将軍就算發現新娘不是自己原本想娶的那個人又如何,禮成之後,你要怎麽反悔。

而我後來所嫁之人,最開始提親提的是許家嫡女,原本應該是姐姐嫁過去,姐姐不願意,她想要更好的,父親又一次由着她,于是就把我推出去了,反正許家二小姐也是許家的女兒,娶誰不是娶?姐姐終于可以安心的慢慢挑選自己想嫁的人,而我就要作為姐姐的墊腳石早早的被扔出去踩踏。

姐姐想嫁一個人,父親便把我拉下來,蒙在鼓裏一無所知,姐姐不願嫁的人,父親就将我推出去代替,虧他們想的出來,放在別人家裏,哪一家能做出這樣的事?我難道就不是父親的女兒嗎?他怎麽從來不問問我喜不喜歡,願不願意?

許柔說到這裏就停下了,回過身看着楚雲,眼裏似有淚花閃動。

楚雲的目光立時戒備的瞥向孟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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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溪裝作沒看到,繼續追問許柔,“後來呢?你怎麽知道他們瞞着你的?”

許柔毫不在意的搖頭笑笑,“無意聽到的,送親隊伍送我出嫁,在人群裏聽見的。”

後來追問陪嫁侍女,一點一點仔仔細細的才問的清清楚楚,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後來替姐姐出嫁的那戶世家,那家公子心中有另有所求,來許家提親不過是不敢違抗父母之命,待親事定下來,下了聘禮就走,至于是嫡女還是庶女,他根本不關心,總歸是許家的女兒。

嫁過去後出府就更難了,終日待在房裏掉眼淚,楚雲戰死,我心想若有資格,一定去陪他,現在稀裏糊塗又嫁了別人,弄清了家人瞞着的事,下定了決心要去陪他,就不擔心會不會被嫌棄。

既然我想嫁的人從來只有楚雲一個人,那麽,穿着嫁衣,撞在他的墓碑上,死後入地府能碰上最好,碰不上那便投胎去吧,反正人間也無甚可留戀的。

許柔說完,長久的靜默。

楚雲看着她們很久,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話,這會兒靜下來,他趕緊跑過來,握住許柔的手。

許柔為求楚雲,豁出去女孩的矜持心,誓死也要相随,而楚雲為等許柔,放棄輪回轉世的好命格,地府受罪苦等也要等着她來。

孟溪不太能理解凡間的這些情,親情、友情、愛情,可能兩人生活環境不同,造就了各人與各人相異的性格,千種人千種心思,人多了,心思就多,就會有鬥争,有人願你好,也有人巴不得你倒黴。

許柔額頭一側的血印實在礙眼,原本姿容中等偏上,被這血印子一遮,一眼望過去,生生去掉了幾分美感。

孟溪道:“你生前是撞死的,額頭上留了印子,還是陽壽未盡,自殺提前入了地府,肯定會受一些罰的,待投胎轉世後額頭上的血印極有可能會變成胎記伴着你,我幫你把印子去掉吧?”

許柔點頭,沒有哪個女孩子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孟溪就讓她閉眼,施了術法将她額頭上的印子去掉,沒了印子,看起來好看很多。

許柔很激動,對孟溪連連道謝,看看楚雲又看看孟溪,楚雲握着她的手也對孟溪說了句“謝謝。”

孟溪毫不在意地一擺手道:“舉手之勞。”她想起自己手上還有一小截紅線呢,之前還打算系在腳腕上的,何必浪費,不如就送給他們倆。

她将紅線拿出來,只有一小截,太短了,系手腕上肯定不夠,看他們交握的手,截成兩段,系在手指上差不多了。

把紅線給了許柔,孟溪道:“這是我在月老祠裏求的紅線,也不知有用沒用,線不長,我截成兩段,你們各自系在手指上吧,待輪回轉世後,有緣自會重逢,可別再錯過了。”

許柔接了紅線,問她:“姑娘也是在等人嗎?”

孟溪笑,“等人?不不,我不等人,我只是想去見一個人。”

許柔道:“如果有機會,想見的人就去見吧,什麽時候都好,哪怕去見他的過程不那麽好,但是真的見到人了,就會覺得什麽都值得。”

她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之前千方百計跑出府去,就為了和将軍制造幾次偶遇。

黑白無常領着他們倆受罰去了,孟溪繼續潛回去修煉。

孟溪想:許柔說的沒錯,想見一個人,管他什麽過程不過程,她想見就一定要去見,不過是念着一個人而已,誰讓她也有七情六欲,她動了心動了情,誰說這就是錯的?

凡間的寒冬季節極冷,顧謹之卧房裏燒着木炭,溫暖如春,孟溪有一個多月沒來了,也不知曉她家在哪裏,只能一日一日的想,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這想了這麽久,還一次都沒有夢見過她,不可信。

彼時孟溪正頭疼,因為白無常又來辣手摧花了,彼岸花花開的嬌豔惹目,白無常在花叢中穿梭來穿梭去,簡直跟個花蝴蝶一樣招搖,不,是白蝴蝶。

地府最近沒什麽事,閑的白無常天天往黃泉這邊跑,孟溪問他:“你之前不是移了很多株彼岸花到你和黑無常住的的地方去了嗎?”

白無常道:“是啊,可能種植方法不對,沒活下來。”

“哦。”孟溪喊到:“這次少拔一些,也有可能是水土不服啊。”

白無常恍然,立馬從花叢中跑過來,一屁股坐在孟溪旁邊,然後道:“你說得對,我應該把你這裏的土也鏟點過去。”

孟溪看着他,禮貌又不失尴尬的笑。

他腦袋怕是不轉彎?

“哈哈。”白無常笑起來,“我騙你的。”

孟溪想了想認真道:“你和黑無常住的地方戾氣重,這些花移過去很難活下來,你們要喜歡,常來這邊玩啊,我又不是不歡迎,你和黑無常都待我極好,我心裏記着呢,小時候就是你們将我撿回去的,不然,我肯定早被哪個不知名的惡鬼啃的骨頭渣都不剩。”

白無常側頭看着孟溪,訝異道:“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麽,在地府待太久,待傻了?”

孟溪瞪他一眼,不說話,任白無常在旁邊說什麽她都不理。

直到白無常問:“孟丫頭,你還想去凡間嗎?”

“想。”

“哦。”白無常愣了一下,沒想到孟溪會回答的這麽迅速,反應過來又道:“聽說你最近在開始潛心修煉了,這麽用功?”

孟溪回他,“是啊,修好了術法把這裏設個結界,免得你再來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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