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顧家兄長顧謹容在朝中做事,大清早的用完早膳就得去上朝。

外面真是冷啊,嗖嗖的冷風刮的人臉疼,出個門恨不得把臉都埋進衣領裏。

但顧謹容不會這樣做的,他的思想是,一個大好男兒,瑟瑟縮縮,實在有損形象,但是面子重要也不能活受罪啊。

朝服質量雖好,可惜保暖效果需待改進。

丫鬟拿了一件狐裘過來,顧謹之接過,順口問了一句,“怎麽沒見二公子來吃早飯?”

丫鬟答:“二公子很早就起了,端了飯回了自己院子裏。”

顧謹之也沒多想,披着狐裘就出門了。

縱有一百個不想去上朝的心思,也敵不過一顆為國為民兢兢業業的的決心。

他是個文臣,每次朝堂上幫着少年天子‘吵架’,互怼別有用心的官員們也是很心累的。

感覺十年寒窗苦讀,所學知識都用來組織文明語言,禮貌地罵人了。

之所以這麽明目張膽,那是因為他這種說話方式是被少年天子暗暗許可了的,不然憑着各路官員兩天一小參,三天一大參的,早不知道被貶到那個小山旮旯裏去了。

新皇才登基不久,上面還有個皇兄在,雖是個名正言順的皇帝,但壞就壞在,楚雲楚将軍戰死,現鎮守邊關的将領是樓家獨子樓柯。

所謂千軍易得,一将難求,将軍是個有本事有威望的将軍,将軍還與新皇的皇兄蕭煜關系極好。

嘿,這要聯合起來造個反就更好玩了,這些官員們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樓柯本人顧謹容是見過一面的,長相很英氣,話不多,冷冷淡淡帶着點疏離感,至于性格怎樣,那就真不了解。

他入朝時間也不長,只是聽說蕭煜生辰滿了十八以後,便賜了煜親王的稱號,沒賜封地,只是從皇宮搬出去,從此京城便多了一個煜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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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王府隔着樓家有個兩條街外加一道巷子,不知怎麽樓柯就與蕭煜玩到一起去了。

朝中所見的蕭煜,性格溫和,面上總是帶着三分笑,實在不像一心想要篡位的亂臣。

可是看熱鬧的總是不嫌事大,樓柯遠在邊關,煜親王下朝就回府,哪兒也不去,不喝花酒不逛街,真真是閑的不能再閑,偏就有官員覺得他想造反。

新皇蕭澤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當個皇帝跟當着玩兒似的,就喜歡聽煜親王和樓柯的事。個別官員還以為皇帝要收集他倆什麽無中生有的造反證據,一張嘴口若懸河,說的津津有味。

結果人皇帝聽了之後,笑笑就算了,第二天繼續追問他倆一些別的事。

問的這樣清楚,跟聊八卦似的,也沒見采取什麽防備措施啊。

顧謹容心想:可能是頭一次當皇帝,沒什麽經驗吧。

這邊顧謹容頂着凜凜寒風去上朝,路上連個同行一起走的都沒碰上。

哦,碰上了一個,那人悠悠哉哉的坐在轎子裏從他旁邊經過,然後掀起轎簾一角,從轎內探出頭來。

溫溫潤潤的眉眼,膚色白皙,乍一看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可惜一張口說話就破功了。

那人看見顧謹容慢吞吞的步行去皇宮,遂故意在他身旁停轎,笑道:“這大雪天行路難啊,顧大人怎麽還自己步行去上早朝?”

顧謹容聞言,瞥他一眼,轎中之人是戶部郎中李思樂,同顧謹容一樣,也是新官上任沒多久。

不過顧謹容與他好像天生不合,朝上朝下,碰見總要互怼幾句。

當下顧謹容眯着眼笑了一下,道:“聽說久坐對身體不好,多走走有益身心健康。”

他說完還在原地蹦噠兩下,然後徑直從轎旁走過,不想理他。

李思樂見顧謹容走,他也走,像是故意的,令轎夫随顧謹容的腳步一起,也開始慢吞吞起來。

李思樂就是故意的,顧謹容氣急,幹幹脆脆一掀轎簾,狠狠瞪他一眼。

他缺那頂轎子麽?

他不缺。

但他就是樂意走着去,反正顧府離皇宮不遠,可是這李思樂太可氣了,要麽就趕緊走,偏要在他身旁晃來晃去的。

顧謹容道:“你走不走。”

李思樂正欲開口,誰知突然飛來橫‘雪’,一個大雪團子“啪”在了顧謹容後腦勺上。

顧謹容被雪團子砸蒙了,捂着後腦勺往後看,想知道是誰砸的。

李思樂看他那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顧謹容回頭又瞪他一眼。

他們走的這條道正鄰着大戶人家的後院,不在正街上,照理說,這個時辰碰上行人的幾率是很小的,可是他碰上了李思樂。

停在這裏被雪團子砸中的幾率更是非常之渺小,可他就是被砸中了,還是杵在李思樂轎子旁被砸的。

真是處處少不了李思樂,他倆果真命中犯沖。

李思樂被顧謹容連瞪兩眼,頓時也收斂一些,止了笑,從轎中探出手給顧謹容拂去了發絲上沾染的白雪。

有些雪滑進了脖子裏,涼絲絲的,顧謹容扭着脖子,十分不适應。

“誰家孩子呀,這麽皮,力氣還挺大。”顧謹容嘀咕着。

這大戶人家後院院牆做的挺高的,要從裏面把雪團子扔出院牆外确實需要些力氣,這要扔個石頭下來,他還不得見點血?

李思樂見顧謹容扭着脖子,想着許是雪滑進去了,他想了想,還是将自己随身帶着的絲帕拿出來遞給顧謹容。

“?”顧謹容看着遞到眼前的絲帕,微微一愣,不解什麽意思。

李思樂道:“擦一下。”

顧謹容莫名,他們倆關系有這麽好麽?

他遲遲沒接,李思樂也不收回去。

“唉,好吧好吧。”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顧謹容還是接了絲帕。

沒辦法啊,要不然兩個人就這樣杵在這兒,這也太尴尬了,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他還趕着去上早朝呢,耽誤這麽久,一會兒該晚了。

顧謹容用絲帕擦了擦脖子,然後半埋怨道:“李大人,我今日碰上你,可真是……”他說一半又不停住不說了。

“嗯?可真是怎麽了?”李思樂問他。

“……沒事”顧謹容本想說,“碰上你可真是倒了黴了。”可這句話真說出來了,還是有些傷人的,他平日裏雖經常與李思樂互怼,互看不順眼,但李思樂本人應當沒有壞心的,至多只能說他們倆朝廷上許多政論不和。

更何況人家還挺細心的。

顧謹容晃了晃手上的絲帕,道:“這個我回去洗了再還你。”

李思樂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顧謹容就當他同意了,絲帕收起來就往懷中一放,然後擡腳就準備走人。

“等一下。”李思樂喊住他。

顧謹容停下了,回頭看着他,用眼神示意:有什麽事麽?

李思樂微微一笑,道:“顧大人不如同我一起走吧”

“……好啊。”顧謹容只猶豫了一下,幾乎是立馬就同意了,反正要是真去晚了還有人做伴,要罰一起罰。

然後他毫不遲疑地一步踏上了李思樂的轎子中,整整衣襟,咧開嘴笑道:“謝謝啦。”

李思樂的轎子不太大,坐兩個成年男子有些擁擠,而且很重,轎夫擡着很吃力,腳程更慢了。

這兩人在轎中大眼瞪小眼的,李思樂道:“我有一句話……”

顧謹容趕緊接道:“不用講,我謝謝你。”

李思樂:“……”

兩人挨太緊,李思樂有些不适應,他從未與人這麽近距離相處過。

他看一眼顧謹容,忍不住道:“你……你往旁邊去點。”

顧謹容掃一眼周圍,兩人占滿了位置,哪還有多餘的空間能往旁邊去點,他道:“我挪不了啊。”

可憐那幾位轎夫,擡着轎子恍恍蕩蕩的,一點也不穩。

太慢了……

李思樂從轎子上跳下來,他不坐了還不成麽,他就不該多那句嘴,叫什麽一起走啊。

顧謹容見狀也跟着一起跳下來,拉了拉李思樂的袖子,“怎麽了,怎麽了?”

李思樂懶得理他,一甩袖子自己往前走了。

顧謹容跟在後面,瞧着李思樂忿忿的背影就想笑。

他心想:這李思樂不說話看着還挺文靜的,怎麽平日裏他們倆就這麽不合呢?

突然就想起,好像今天李思樂沒有怼他,還幫他把頭上粘的雪都弄掉了,又借絲帕給他用,好奇怪啊。

顧謹容追上李思樂,和他并排着走,一邊走一邊好奇道:“我忽然發現,你今天好像沒怼我。”

李思樂瞪他一眼,兇道:“你很欠怼麽,我發現你……”話還沒說完,顧謹容連忙雙手捂着耳朵道:“我聽不見。”

李思樂都要氣笑了,幹脆止了話,真真是一句也不想與他多說。

後來兩人還是一起步行去的皇宮,都不用猜了,必遲到無疑。

因兩人平日裏不合,所以兩人同時出現,同時遲到,這就有點讓人想入非非了,怕不是路上偶遇,這兩人打了一架吧。

顧謹容與李思樂才不管那些官員們怎麽想,他們遲到都遲得理直氣壯,怪天氣不好,路太難走。

這怪得可真巧,別人怎麽就來了?

幸而蕭澤也并未深究其原因,輕飄飄一句話,罰了兩人一個月的俸祿。

下朝之後,李思樂本是先走,顧謹容想着兩人也算是難兄難弟了,趕着上前去,拍拍李思樂肩膀,笑呵呵道:“明天見呀,李大人。”

李思樂瞟他一眼道:“明天不見。”

“啊?”

“明天休沐,快要過年了。”

顧謹容一拍腦門兒,才想起來的樣子,“過年!對啊,我都忘了。”

李思樂笑了笑,往前走了幾步,略帶惋惜地道:“怎麽年紀輕輕的就好像腦子有點問題。”

顧謹容聽見了,他在後面喊,“我可是聽見了你說我壞話。”

李思樂停住腳步,回身面帶笑意,他朝顧謹容擺擺手,“明年見了,顧大人。”

顧謹容朝另一個方向回家去,他今天竟與李思樂和平相處了一天,真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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