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邊顧謹容上個早朝一波好幾折,還被罰了俸祿,而在府上的顧謹之和孟溪倒是挺惬意的。
孟溪第一次見凡間白雪,着實很開心,她揉了幾個雪團子擱在屋裏的桌子上,可是屋內太暖和了,沒一會兒雪團子就化成了一灘水,餘着一朵朵梅花落在桌面上。
原來雪會化掉,既然留不下來,那她揉那麽多有何用,孟溪極不開心,皺着眉手一揮,桌面上霎時幹幹淨淨。
顧謹之見此景象,面上并無一絲驚訝之色,他大概知曉孟溪是想把這些雪都留住,也知曉因為留不住,她正因此而不開心。
顧謹之走到孟溪身邊,孟溪忽然側頭對他一笑,眉眼彎彎,恍若三千桃花盛開,她好像都忘了上一瞬間自己心裏的那點不開心。
顧謹之也跟着笑起來,用手指勾了勾孟溪的手道:“一會兒陪你去院子裏堆一個大點的雪人,冬天有雪,屋內留不住,就放外面,今年化了,明年也還會再來。”
若我還能平安等到來年冬季的第一場雪,我一定娶你做我的妻子,這一生不要別人,只你一人足矣。
顧謹之去廚房提前端了早飯出來,有稀飯和糕點,他擔心孟溪肚子餓。
顧謹之卧房內有本書,孟溪拿出來翻了翻,是他先前看的那本,孟溪有好多的字都不認識,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自己喜歡這些,哪怕不認識,她也總想翻一翻。
孟溪喜歡食凡間五谷,但她不知道凡間的一日三餐是在哪個時辰上,直到顧謹之端了稀飯和糕點在她面前她才反應過來,哦,現在是早飯時間。
她以前都是肚子覺得餓了才會吃東西,地府所食的供奉,雖能飽肚子,卻沒什麽味道。
她要在凡間與顧謹之一起,要和他一樣吃五谷雜糧,她才不要什麽修行。
顧謹之回來見孟溪翻書翻的認真,想起她第一次翻牆進他家門,不敢現身,躲在一旁和他一起看書,結果埋怨他看書太快,而她還有好多字都不認識。
他摸摸孟溪的頭發,輕聲道:“孟溪,我教你識字好不好。”
“好啊,正好有許多字不認識。”
孟溪拿着糕點要往顧謹之嘴邊送,顧謹之忙擺手,“你吃,我一會兒得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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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之身體确實不好,這幾年也一直乖乖喝藥,表面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健健康康的,但卻不能斷藥。
曾有算命先生給他算過命,說他命貴,凡間留不住。
後來又詳細地給他說了一遍,說他活不過二十二歲,二十二歲生日過不完,他會死在二十一歲春末夏初之時。
還有三天就是他的生辰,二十一歲生辰,若是算命先生算得對,那他大概只剩三個月時間了。
有人敲門,顧謹之去開門,是府裏的下人給他送藥,“公子記得喝藥,切記一個時辰內不要食甜食。”
顧謹之接了藥,點頭,“我知道的,辛苦了。”
孟溪自然聽見了門外的說話聲,待人走後,她走出來,低着頭,拉拉顧謹之的手道:“藥很苦,我和你一起喝好不好,這樣的話,苦就被分走了一半。”然後她擡頭看顧謹之一眼,堅定道:“我不怕苦的。”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有次好奇偷嘗了顧謹之的藥,結果被那藥苦得皺着臉蹲一旁不說話,現了身影都不自知。
她是真的不願顧謹之有一點不好,哪怕是喝那種很苦的藥,她也怕苦到他,若有人一起陪着喝,感覺上應該會好很多。
原來他不是不願吃糖,而是不能吃,孟溪自己喜歡吃,就以為顧謹之也會喜歡,她都是強塞給他吃的。
孟溪忽然有些難過,她總說自己喜歡顧謹之,卻實際上連他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或不能吃什麽都不清楚,她是愛她那張好看的臉,可也愛他那個人啊。
顧謹之不明所以,他不知道孟溪為什麽看起來有些難過。
他一手攬住孟溪,在她背上輕拍安慰道:“我就喝個藥,又不是現在就要去死一死,沒事的,你難過什麽?”
孟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難過,許是自己太矯情了,聽顧謹之柔柔的聲音,眼淚都要掉出來。
總有一個人能讓另一個人牽腸挂肚,心心念念不休止。
顧謹之于孟溪,就是心心念念不休止。
趁着孟溪沒注意,顧謹之一口氣将那碗藥全喝完,他自然不會讓她喝,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待孟溪反應過來時,顧謹之已把藥喝完,她情急之下,一把攀住顧謹之肩膀,微踮起腳,仰頭吻上顧謹之的唇,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妄想勾出點還未來得及吞下去的藥,卻只嘗到了淡淡的苦味。
顧謹之愣了一瞬,心像被幼貓的細爪輕輕的撓了下,不痛,微麻。
他鬼使神差地按住孟溪的後背,與她額頭相抵,眼眸深邃,很小聲很小聲地在她耳旁說道:“很甜,我……我想親親你,可以嗎?”
離得太近了,耳旁濕熱的水汽沿着耳廓滑進衣領裏,膩膩的,有些輕微的癢。
孟溪不受控制的心跳加快,脖頸處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她想把自己縮起來。
顧謹之,顧謹之……
她對上顧謹之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不敢再看,怕一不小心就要溺死在裏面。
孟溪輕微地掙了下,顧謹之反将她摟的更緊,不讓她掙開,孟溪從沒見過這樣子的顧謹之,帶點邪氣的他。
她正要施法從顧謹之懷裏離開,顧謹之眼神霎時清明了些。
他忽然展眉一笑,捏捏孟溪的耳朵道:“吓到你了吧,哈哈。”
孟溪:“……”
顧謹之放開孟溪,給她整整衣襟,剛剛在懷裏蹭亂了。
孟溪拉過他的手,又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這次咬的比較輕,咬完之後“哼”一聲,話不對題地說一句,“誰讓你把藥都喝完了的?”然後就跑了,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跑,是消失了,就從這間屋子裏,從顧謹之面前,無影無蹤,顧謹之甚至還沒來得及觸碰到她的一片衣袂。
而顧瑾之像是習慣了孟溪這種時不時不見了的這種狀态。
他看看自己手指上的齒印,忽然間握緊了手,心中有一個不能說出口的隐晦秘密。
中午吃飯的時候,顧謹之不想吃,他一個人在院子裏堆雪人,原本是要和孟溪一起堆的,可是她走了,所以他只能一個人堆,堆好了放在院子裏,等她再來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只希望她早些來,晚了就化了。
他認認真真的在雪裏滾雪球,寒雪冰冷刺骨,他的一腔熱血不足以維持他堆完整個雪人,他只能堆小一點,因為真的是刺骨的冷,他的手凍的發疼。
顧謹之堆了兩個并排立在一起的及他膝蓋那麽高的雪人,從廚房裏拿的材料,做了雪人的眼睛鼻子和耳朵。
乍一看也算得上可愛了,最起碼憨态可掬,很有喜感,能做成這樣已經很好了,但他總覺得哪裏不滿意。
可仔細想一想,自己堆的是雪人,又不是要堆一個孟溪出來。
于是兩個小雪人就立在院子裏的梅花樹下,他一開窗就看得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不想吃,窩在書房裏看書。
顧謹之不吃飯自然有人要擔心,顧母是第一個放不下的,她非要顧謹容去把弟弟叫來吃飯。
顧謹容遵母命為聖旨,他能怎麽辦,自然是母親高興就好啦。
走進弟弟院子裏,一眼看到的便是并排立在梅樹下的兩個圓滾滾的胖雪人,有一個雪人頭上還戴着一朵梅花。
顧謹容心中暗笑不止,想着弟弟竟還有這般童心,雪人堆的挺傻的,臉又圓。
顧謹之被嬌貴地養了二十多年,唯一讓他受了點的苦大概就是生病喝藥了,就連冬日的白雪也攔着不讓他摸,怕凍到他。
但顧謹容作為兄長,卻從未刻意去攔過弟弟,本來就因為身體不好,從小沒什麽樂趣,整日待在家裏看書。
他倒是蠻希望弟弟多對一些事物感到好奇,有好奇才會有探索的欲望,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開開心心的多好,弟弟的童心拖到了二十一歲,堆了兩個像送福童子的胖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