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診治
阿薊生平第一次坐馬車, 興奮不已, 在馬車上東摸摸,西摸摸,不時還撩起帷簾, 往車窗外看看,像只剛出洞的小松鼠一般, 一刻也停不下來。
沈問萱也在打量着這馬車。雖然這只是一輛普通的黃木青布馬車, 但這馬車卻很新, 新的像是第一次使用,甚至坐在馬車上都能聞到木頭的清香, 那軟墊坐着,也是極為綿軟舒适。
她到這萬石縣時日也不長, 也不知道這莫家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家, 居然會用這嶄新的馬車來接自己這麽個小郎中。
馬車一路出了城,車輪在官道上碾過, 辚辚作響。就這麽颠簸了小半個時辰,到了這個叫荷香村的地方。
“玄珍先生, 到了。”莫平掀起簾子,對着沈問萱笑着說道。
“好。”沈問萱點了點頭,然後與阿薊一起下了車, 看見馬車停在了一處青瓦白牆的宅院之前。
與沈問萱想像的不一樣, 這府第看起來跟普通的大戶人家差不多, 并不像大富大貴之家。不過,這府裏的下人, 看起來倒特別識禮。
“玄珍先生,裏面請。”莫平說道。
“有勞莫先生引路。”沈問萱應道。
“好,玄珍先生,這邊來。”莫平在前面帶着路。
沈問萱與阿薊緊随其後,進了府中。
進了府,沈問萱才發現,這莫府外面看着不大,裏面卻十分幽深。她與阿薊跟着莫平七拐八拐,才進了後院,到了一處小院子跟前。
“玄珍先生,我家姑娘就在裏面,在下就不陪先生進去了。”莫平對着沈問萱躬着身子說道,“在下在此候着先生,待先生為姑娘診好病,在下再送先生回城。”
“如此,有勞莫先生了。”沈問萱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帶着阿薊進了小院。
一進門,便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迎了上來,對着沈問萱說道:“可是玄珍先生到了?”
“正是。”沈問萱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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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快快請!”女子忙殷勤地笑道,“香蘭可等了先生好久了,還望先生妙手回春,為我家姑娘診好病。”
“妙手回春不敢說,但我一定會盡力為你家姑娘診治的。”沈問萱說道,“對了,你家姑娘在何處,讓我先去看看她吧。”
“我家姑娘在書屋裏看書呢。”香蘭笑着說道,“先生,這邊請。”
沈問萱又與阿薊一道跟着香蘭往書屋走去。
走到書屋門口,沈問萱便看見屋裏的貴妃榻上,倚着一位十四五歲的黃衫少女。少女長得極其美貌,只有面上的皮膚異常白晰,甚至連嘴唇也是青白色的。
香蘭進了屋,對着少女笑道:“姑娘,玄珍先生來了。”
聞聲,少女擡起頭,看見沈問萱,她微微一怔,随即驚喜的笑道:“這位就是玄珍姐姐啊?”
她原本就美貌,這一笑,猶如海棠初綻一般,原本蒼白的臉上,添了幾分生氣,美得更加動人心魄。
也許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會讨人喜歡一些吧。沈問萱對這位莫姑娘,徒然生了幾分好感,也回了她一個微笑,點頭道:“見過莫姑娘,在下正是玄珍。”
“玄珍姐姐,快快請進吧。”說話間,少女已起了身,快步走到沈問萱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知道莫平今早去請姐姐,我一直在盼着姐姐早些到來,可等了大半天呢。”
沈問萱忙回應道:“今日醫館病人太多,實在脫不開身,讓莫姑娘久等了。”
對着這個美麗的姑娘,沈問萱實在做不到像對莫平那樣刻板地回答。
少女抿着笑道:“玄珍姐姐,莫叫我什麽莫姑娘了,叫我婉珍便是。”
“那怎麽行?”沈問萱搖了搖頭,“玄珍不過是市井間的一個落破郎中,怎敢與姑娘姐妹相稱?”
“哎呀,玄珍姐姐可別如此說。”莫婉珍握住沈問萱的手,笑道,“婉珍雖然身在鄉中,但也早聞玄珍姐姐的善名,知道姐姐為百姓義診施藥之事,婉珍真的很佩服,真心相認你這個姐姐的。”
說到這裏,莫婉珍低下頭,眼中有幾分傷感:“婉珍父母早逝,家中只有兄長相伴。可兄長常年在京中經商,少有回家,家中實在清冷得緊。婉珍不知多想想有個阿姊相伴。如今能與玄珍姐姐相識,正好我與姐姐名字中都有個珍字,也算是我姐妹二人之間的緣分吧。玄珍姐姐若願意,便把我當做親妹妹吧。只是婉珍病多體弱,不知姐姐嫌棄我不?”
聽莫婉珍如此說,沈問萱趕緊回握着她的手,說道:“怎麽會嫌棄呢?”頓了頓,她笑着說道,“只怕是我高攀了。”
莫婉珍一聽,驚喜道:“姐姐願意認我這個妹子,婉珍真是喜出望外呢,何來高攀之說?”說着,她半撒着嬌道,“我不管,從今兒起,我就當玄珍姐姐是我親姐姐了。”
“那,都聽莫姑娘的吧。”沈問萱微笑。
“還叫莫姑娘呢?”莫婉珍板着臉,佯裝不高興。
沈問萱見狀,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好的,婉珍妹妹。”
莫婉珍這才又綻了微笑,歡喜道:“這才是嘛。”
“姐姐,快來這邊坐。”說着,莫婉珍拉着沈問萱的手,坐到美人榻上。
沈問萱握着莫婉珍的手,覺得冷冰冰的。她忙問道:“婉珍妹妹,如今天還算暖和,你的手怎麽如此涼?”
“哦,我從小便如此。”莫婉珍淡笑着說道,“我這身子骨從小便弱,一年四季,這手腳都如此冰涼的。”
“那我先給你看看病。”沈問萱忙說道。
“如此有勞玄珍姐姐了。”莫婉珍笑道。
“婉珍妹妹,你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把把脈。”
“好。”說着,莫婉珍把手伸出手。
香蘭替她把衣袖挽起,露出白玉一般的手腕。
沈問萱把手指搭了上去,細細替莫婉珍把着脈。
見沈問萱一邊把着脈,眉頭卻漸漸蹙起,莫婉珍有些緊張。等了一會兒,見沈問萱終于把手放開,她忙問道:“玄珍姐姐,我病得嚴重嗎?”
“妹妹是不是有喘鳴之症?”沈問萱問道。
“是的。”莫婉珍點了點頭,說道,“從我記事起,便有喘鳴之症。”
“據我所知,妹妹喘鳴之症頗為嚴重,這病發作起來,若救治不及時,便有性命之虞。妹妹這麽多年都安穩渡過,想是以前有一位醫術高超之人在幫妹妹診治吧?”沈問萱道。
莫婉珍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姐姐真是厲害,連這個也能知道。之前确實有一位高人替我診治。”
沈問萱笑了起來:“這有何厲害的?妹妹如此嚴重的喘鳴之症,若沒有一位高人在身邊及時醫治,怕難以活到今日。”說到這裏,她有些不解地望着莫婉珍,問道,“既然妹妹身邊有如此高人,可以繼續請他為妹妹診治,為何還要來找我呢?”
莫婉珍的面色黯淡下來:“實不相瞞,以前幫我診治的姚先生,上個月突發疾病暴亡。”說到這裏,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傷感地說道,“這也許就是所謂醫者不自醫吧!誰知道姚先生平日如此康健,會這麽突然地就走了?”
見莫婉珍面色悲傷,想是與那姚先生情意頗深,自己這知又勾起她的傷心之事,沈問萱心裏有幾分歉意,忙說道:“生死有命,婉珍妹妹不要太難過了。”
莫婉珍擡起頭,勉強笑了笑:“玄珍姐姐,我沒事的。”
“那便好。”沈問萱點了點頭,“對了,我剛剛診脈時,發現妹妹最近肝火特別大,不知妹妹最近身上可否長有疹子之類的?”
莫婉珍先是一怔,随即點頭道:“姐姐真是神醫啊。我最近腰上确實長了一些小疹子。”
“腰上?”聽到莫婉珍的話,沈問萱眉頭一皺,“可否讓我看看,這疹子長得什麽樣?”
“行。”莫婉珍左右看了看,又對着沈問萱說道,“姐姐随我回寝居吧。”
“好。”沈問萱點頭道。
說着,二人便起了身,出了書屋,往莫婉珍的寝居走去。因為莫婉珍要寬衣,因此,沈問萱把阿薊留在了書屋,丫鬟也只帶了香蘭一人。
進了屋,香蘭便把門關上,莫婉珍躺在床上,香蘭替她把衣裳掀了起來,露出腰間一截肌膚。
沈問萱湊上前,看見原本白嫩的肌膚上,長了一些紅色小疹子。仔細看,卻又不是疹子,而是一個個小小的水疱。
看見這水疱,沈問萱的面色大變。
“玄珍姐姐,怎麽了?這疹子有古怪嗎?”莫婉珍問道。
沈問萱望着莫婉珍,一臉凝重地說道:“玄珍妹妹,你這可不是普通的疹子。”
“那是什麽?”莫婉珍問道。
“這水疱叫蛇纏腰,也叫腰纏火丹,別看它只是小小的,像疹子一樣,其實毒非常重。這些水疱現在雖然在你的腰上,但它們會從人的腰慢慢往上爬,就像蛇把你人住一般。待這些有毒的水疱纏到你的胸口,毒也就随之滲進了你的五髒六腑,到時便只有全身潰爛而亡,再無回天之術。”
“什麽?”聽了沈問萱的話,莫婉珍吓得花容失色,伸手把沈問萱的手緊緊抓住,大叫道,“姐姐,求你救我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