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和譚清老師開完會後,高祺因并沒有立刻開始編曲的作業,而是先寫着專輯裏其它幾首歌,偶爾會突然有些想法時再回到編曲上,記錄下後再一一試過。
樂音也并沒有強行規定藝人一定要在工作室進行創作,畢竟有些人的确是更喜歡在家中,或是特定的環境裏寫歌,就像之前高祺因寫青春主題的歌的時候就去了Z大。
不過相對來說,高祺因還是習慣了在樂音的工作室創作,一來這裏設備多一些,當他需要用到一些自己沒有的樂器或音效時,在公司相對來說還是方便一些。
另一方面原因就是,公司和家這兩個概念還是有些不同,畢竟他以前都是在家創作,卻沒有公司給他提供機會。
對創作者來說,有的時候靈感來了擋也擋不住,任風吹雨打都別想妄動一絲一毫。
周五快到下班點的時候,高祺因來了靈感,開始寫一首新歌,連梁峰進門和他打招呼說下班的時候都沒有回應,而梁峰也不好在高祺因創作的時候打斷他,便自己先走了。
于是等高祺因反應過來一看時間,時針已經過了十二點。
樂音的工作室樓層都配有帶單人床的休息室和淋浴間,不過他也沒帶随身衣物,還是簡單理了理東西,叫出租回了宿舍,然後第二天帶了簡單的換洗衣物又去了公司,免得一來一回路上又浪費時間。
整一個周末,他都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裏,全然忘了傅寧說的下周要拍宣傳照這件事,熬了兩天夜把歌曲寫完,周一早上看到自己雙眼黑眼圈才想起要拍照的事。
在樂音走上了正軌之後,樂臻就不常來了,畢竟他主要的事務都是在不動産那一塊,大多數時候都是去的總公司,樂音這兒一周來個一兩天就足夠了。
這天他來樂音的時候照常先來九樓逛了一圈,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樂臻都會習慣性地先來看一眼高祺因,再回到自己辦公室辦公。
上了九樓看工作室沒人,以為高祺因還沒來,轉身要上樓,結果正碰上對方頂着亂糟糟的頭發揉着眼睛從休息室出來,也沒看到他,走去洗漱的時候還差點撞到門。
樂臻看到的時候還以為是不知道哪裏的流浪漢闖到公司裏來了呢,等跟着人進了洗漱間,看到對方兩眼下面兩團陰影的時候又被吓了一跳:“嚯,你這是要去成都和國寶們一起拍宣傳照呢?”
高祺因剛擠完牙膏放進嘴裏,看到樂臻出現還愣了一愣,本能反應了一聲“啊?”。
愣過之後就含着泡沫不怎麽聽得清晰地問他:“老板,你怎麽在這裏?”
樂臻拿出手機點開日歷,給他看屏幕:“周一,你說怎麽在這裏。”周一一般是樂臻來樂音處理事情的日子。
高祺因“哦”了一聲,再沒有後文,只動作緩慢地動着牙刷,也不知道用上了幾分力氣。
樂臻收好手機,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靠着門框看着高祺因的側臉,而對方呆楞地看着鏡子,時不時往旁邊瞄一眼樂臻在鏡子裏的倒影。
“熬夜了?”樂臻突然開口問他。
他點了點頭。
“熬了幾天?”
他擡頭望了望鏡子上方,腦子裏回憶了一下,然後擡起空着的左手比了個二,接着拿起水杯開始漱口。
“寫歌?”
漱着口的人在一陣“咕嚕”聲中應了一聲“嗯”。
聲音漸漸停下,高祺因把用完的牙刷牙杯放在一旁,扯下旁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嘴。
樂臻搖了搖頭,這才走到對方身邊,拿過他手上的毛巾,給他抹去了臉邊沒有擦掉的泡沫。高祺因只聽對方語氣裏帶着他頭一次從這人嘴裏聽到的關心說:“這麽拼,到時候身子搞壞了你想寫歌都不行了。”
他接過樂臻遞回來的毛巾,低下了頭,心虛地辯解着:“也就這兩天,你也知道的,有的時候靈感來了擋也擋不住,這不是怕睡一覺起來就忘了嘛。”
樂臻不禁失笑,怎麽就他也知道了。他只知道還好這只是拍宣傳照,也只是拍個遠景或側影之類,再用遮瑕蓋蓋黑眼圈倒也算過去了,這要是拍正面專輯照,到時候有他悔的了。
“那曲子寫完了沒?”他問高祺因。
“寫完了,就差錄個樣帶。”
于是樂臻命令道:“洗把臉,吃個早飯,錄完了就回宿舍好好休息,明天直接去拍攝了。”
高祺因連忙應下,把毛巾浸濕水胡亂抹了把臉,再擦幹後又問道:“那老板,這算有薪假嗎?”
樂臻哭笑不得,忍不住在高祺因頭上拍了一下,說:“算算算!”
高祺因于是按照接下的任務,簡單去地下的員工食堂吃了點早餐後,以最高效的速度錄完了樣帶,聽令回家休息。
好在年輕人精神狀态恢複得也快,休息充足後,第二天這黑眼圈也消了大半。
高祺因一直以來只做過音樂,之前的自制專輯也只是設計了一下盤面,根本不用提什麽拍專輯照了。
他化完妝換好衣服進棚的時候工作人員還在做着準備工作,他就跟着引導坐在一旁自己的休息位上,梁峰跟在一邊。他不住地左右看,覺得格外新鮮,雖然是個從未經歷過的陌生環境,但是卻有種安心踏實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确确實實是在做着簽約歌手做的工作。
這個想法讓他愉悅,心裏的一絲緊張感被壓下,換上了更多的期待。
不過歌手宣傳照也正如樂臻之前所想的那樣,只是拍了個側臉剪影,以及彈吉他的手部動作。
高祺因的側臉線條非常好看,從額頭到下巴都堪稱完美,尤其是兩片嘴唇的弧度,他微張着唇,讓人忍不住就把視線放在那裏,想象着從這樣的唇裏會流露出怎樣的音樂。
攝影師很懂現在流行的點,因為本來另一種照片是想拍攝他抱着吉他站在舞臺上的遠景,可他發現高祺因的手指也很修長,擺在吉他弦上怎麽看都有種和諧感,于是改遠景為近景,加強了他身後的燈光,拍攝了第二張宣傳照。
這些宣傳照是用來擺在公司的官方網站上和吊人胃口的宣傳視頻裏的,說是視頻其實也就是放五秒的照片。不僅如此,還分了好幾批,第一次宣傳“歌手”,只選用剪影照片,第二次宣傳“自創”,就用這張手與吉他的半舞臺照,并且屆時會配上一小段音樂試聽,而第三次開始就和正式發售的專輯相關,這部分稍後再拍。
過了兩天,傅寧把修好的宣傳照發給了高祺因,調了色的照片更加的飽和,他看了幾眼,自己也很滿意,然後轉發到了家裏的群裏。
雖然上一條消息依舊是之前自己發的那條。
新歌的創作依舊有序進行,高祺因又順利完成了兩首歌,期間給《START》重新編了一版曲子。當時他和譚清說好,編好的曲子先不要發給對方,等他回國開會的時候一起聽。
這樣一來,還沒有完成樣帶的只剩《始發站》和另外一首了。
最後一首暫時還沒有靈感,也沒想好具體寫關于什麽主題,于是他放在一邊,準備着手寫主打曲。
整首歌被他大約分為三個部分,一是初心,二是準備,三是啓程,對應在歌曲裏差不多可以劃分為第一段主歌,第二段主歌,和所有的副歌。
曲子他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思路,副歌部分的歌詞創作很順利,畢竟這個思緒已經在他的腦子裏萦繞了很久,此時只是将它具象化成歌詞,幾乎可以說是脫口而出。而第二段主歌,他花了一天時間在工作室,也完成了歌詞。
可前奏過後的第一段主歌部分,高祺因卻像是犯了難。
他有時抱着吉他在工作室坐一天都不一定能寫出什麽好的詞來。即使寫出了兩段,第二天再看又覺得很糟糕,繼續擦成白紙從頭重來。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結果可能是來自于微信裏那個從沒收到過回複的家庭群。
即使他努力地不去關心有沒有父母的回複,可身體和真心卻騙不了人。他總是會無意間點到微信,即使下拉了無數次消息提示欄還是不死心,像是執念一樣地去看看有沒有新的消息。
他以前從沒這麽覺得過,但此刻所有事情都走上正軌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很想得到父母的一聲認可。
雖然平常不會對自己的創作有什麽影響,可真正正視這個問題的時候,才發現它早就像根細小的魚骨一般卡在了喉嚨裏,挑不出來,咽不下去,只在應該是朝着世間大聲歌唱出自己的理想的時候扼住咽喉,将想說出的話語都哽回了嗓子裏。
這天樂臻來的時候高祺因正在寫專輯裏除主題曲外的最後一首歌,看到他進來了順手就給他彈了一段,問他怎麽樣。
樂臻彎着嘴角拍了拍手,稱贊道:“很不錯。”
高祺因知道,反正無論他彈什麽調,只要不是實在太讓人難以理解的外星球曲調,樂臻都不會提什麽大意見,正如之前所說的,唱什麽都是他的自由。
所以高祺因這一彈也只是表演大過于詢問,純粹是想彈曲子想給對方聽,雖然心裏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聽了對方的回答便沖他笑了笑,然後趕緊低頭在樂譜本上記下剛才那段調子。
樂臻低頭看着他頭頂的發旋,總覺得哪裏不大對。
雖然剛才高祺因還沖自己笑,但要是在他的發旋上插一根小枝芽的話,這根枝芽應該是萎着的,因為那笑幅度也不大,甚至還沒有堅持到完全轉過身,像是隐約的強顏歡笑。
樂臻有意想挑他開心,于是說:“你知道嗎,你現在看上去就像是古時候那些中不了舉又被迫流浪的落魄書生。”說完還比劃了起來,兩手依次在頭上和背後比了比,“就那種戴了個帽子又背了個破布書包的。”
要是在平常,樂臻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幼稚的動作,可現在他不僅像哄小孩一樣地做了,還沒得到好報,只收到了對方的一記白眼,順帶一句抱怨:“老板,您可真惡毒。”
樂臻不明,于是高祺因給他解釋道:“您這是在詛咒我江郎才盡嗎?”
樂臻聞言失笑,怎麽又變成他詛咒他了。
既然逗人開心這招行不通,只能正常地聊了,于是樂臻換上副正經表情,直截了當地問他:“最近有什麽心事嗎?”
說完只感覺高祺因身周的情緒瞬間降了下去,萎着的枝丫又彎下了一點身。
他輕聲說:“老板改行當心理學家了嗎?這是要再開一家心理治療室找我試水?”
樂臻聽出他語氣有不對,正要說些什麽,卻聽他低下頭又接着說:“我發了消息給我爸媽。”
随即又嘲笑出聲,接道:“他們什麽反應都沒給。”
高祺因想到了他們可能會罵自己,甚至連他們會罵些什麽話都想到了,可沒想到更絕的是無視。
他只是簡單地傾吐完了這兩句話,緊接着又好像是擔心老板因為聽了這話就擔心專輯的事,于是他又趕忙解釋。
“不過老板,”他輕輕喚着樂臻,“現在也就是有點信號故障,已經在檢修了,等檢修完了就會再啓程的,老板你不用擔心我。”
樂臻靜靜地低頭看着那團發旋。其實從Z大回來的那天,聽到高祺因的那番話後,雖然是他隐晦地勸說對方通知父母,可其實他也曾想到過會不會變成這樣一個局面。
其實等高祺因自己想通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可能花的時間長一點罷了。雖然樂臻覺得的确是不用擔心對方會因此影響到專輯的最終進度,不過他想他有更好的辦法。
于是樂臻問他:“後面幾天有空嗎?”
高祺因猛地擡頭,視線一下撞進對方深棕色的眼眸,他有些機械地答道:“我一直在工作室。”
樂臻擡手看了眼時間,馬上就到了視頻會議的時間。他點點頭說:“我先上去了,待會兒會發信息給你。”
說完猶豫地動了動手指,最終還是擡手放在高祺因頭上揉了揉,揉亂了那團一直擾着他心意的發旋。
等樂臻走出去了,高祺因擡手碰了碰自己的發頂愣着神。與上次樂臻随意的觸碰不同,這次他似乎用了些力道,手上微薄的熱意似乎一路傳進了頭皮,連帶着感覺腦子裏也在莫名發熱,直到手機的信息提示音把他喚醒。
“明天早上九點,我去碧鈴苑接你。”
高祺因看着消息,雖然不知道樂臻要帶他去做什麽,不過還是發自內心地提了提嘴角,回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