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母和陳飛鵬見周立成說得頭頭是道,兩人跟着周立成的話仔細回味了一下,驚訝地發現周立成完全不是胡說,只是有些味道可能是他們舌頭不夠靈敏,并沒有吃出來。

那女士聽完,哼聲道:“你說這麽多,錢還是要付!”

周立成看她一眼,說:“看來你不懂做菜。”

周立成剛想麻煩這位女士把她家的廚師叫出來,就見後廚門口那裏走出來兩個男人,一老一少,都身着廚師服。年長的是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的臉色蒼白,唇無血色,像是大病未愈的模樣;小的瞧着比周立成沒大多少,看向他們時眼中帶着隐忍的憤怒。

“這位小兄弟倒是長了一條好舌頭。”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走過來,自我介紹他姓馬,是這家店的老板兼廚師,身邊的小哥是他唯一的兒子,那名拿着計算器的是他的妻子。

周立成站起來報了自己的姓,謙遜地笑笑,“只是在這方面略有涉獵罷了。”他轉身看着周母,周母頓時會意,把兜裏的錢拿出來遞給老板娘,然後周立成再轉頭看着馬老板,道:“其實我們并不是單純來吃飯的,當然也不是來找茬的。”

馬老板抽出旁邊的一張椅子坐下,他道:“那小兄弟是來做什麽的?”

周立成重新坐下,這回開門見山道:“我是來賣菜譜的。”

馬老板笑道:“怎麽個賣法。”

周立成道:“改良一道一千塊,自創一道兩千塊。”

馬老板神情還好,他的兒子小老板立即瞪圓了眼,臉上的表情明晃晃寫着周立成獅子大開口。

周立成神色很鎮靜,他并不覺得自己這是漫天要價,他道:“剛才我們過來吃飯時,途徑前方十字交叉路口,看到那裏新開了一家中餐館,叫蜀味軒。我沒到裏面去吃過,不過我聽說他們家有道招牌菜,叫香糯蹄花。”

小老板立即忿忿開口:“什麽香糯蹄花,分明是盜了我家的秘制蹄花!”

“我知道。”周立成說,他看着馬老板,“蜀味軒不止搶走了你家原本要租的鋪子,還挖走了你店裏所有掌勺的廚子。”

別看瑞和飯莊今天這麽冷清,直到上半年,這家店還是一家生意很好的中餐館。以前周立成每次回家或者返校的時候經過這裏,裏面都是一片忙碌熱鬧。他們店裏的飯菜總是要比別家的好吃,尤其是店裏的招牌菜秘制蹄花,它是瑞和賣得最貴的一道菜,卻也是賣得最好的一道菜。周立成的同桌是城裏孩子,但是選擇了住校,每逢放大月假時,對方就會嚷着回去要讓家裏給他訂一道瑞和的秘制蹄花。

不過這樣的情況都止于半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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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味軒與瑞和的這事兒,在這附近都不是秘密,所以馬老板并不奇怪周立成會知道。在以前,馬老板也不是沒遇到像蜀味軒這樣針對瑞和的例子,不過那時候馬老板是一點也不虛的。但如今卻不同,半年前他的身體出了問題,等他做完手術出院時,蜀味軒已經趁着他無暇籌備新店面時把鋪子搶走了。而做完手術的馬老板,醫生叮囑最少要靜養三個月,不能再操勞,于是為了維持店裏的生意,馬老板不得不把他掌握的好幾道菜肴的私家秘方拿出來,教給在他店裏幹了十年,最為信任的廚師。

但是對方卻叫馬老板看走了眼,對方學會秘方沒多久,蜀味軒一開業,他就帶着瑞和的其他廚師走了,只留下兩個切配學徒。對方這忘恩負義、落井下石的行為,直接給了馬老板一記重創。馬老板不得不重新找廚師,然後撐着病體來店裏掌勺。但臨時找上的廚師,技術都比較一般,而且馬老板病體未愈,味覺也失了往日的靈敏水準,把握不住調料的用量,做出來的飯菜味道早偏離了好吃的範圍,趨近于大衆水平。

縣城很多食客來瑞和吃飯,都是沖着招牌菜來的,但等他們吃到的秘制蹄花不是鹹了就是醬油味過重後,漸漸地就不再來了。

蜀味軒的位置比瑞和好,很快的,很多對瑞和失望的食客都去了蜀味軒用餐,只有少數知道蜀味軒做了什麽缺德事的老食客沒去那裏,但就算他們不去蜀味軒,卻也不會來瑞和。

自此,瑞和的生意一落千丈,每天只有寥寥幾桌客人,這些客人在這裏吃過一次之後基本不會來第二次。明明是臨近春節該是生意火爆的時候,瑞和每日的營業額卻連成本都賺不回來,每天都在虧本。店裏的幾個服務員看生意不好,也趁着年節生意火爆多數餐館裏需要人手從瑞和辭職跑去別家了。

想到這些,馬老板很想來一根煙抽抽,不過礙于身體他忍住了,他看着周立成,道:“小兄弟,大叔看你挺自信的,你怎麽就篤定你的菜譜能賣掉?我這家店雖然現在的生意不行,但那是因為我身體不好,等我身體好了,生意會再慢慢起來的,你的菜譜,我不一定需要。”

小老板也道:“就是!只要我家的秘制蹄花還在,那些食客早晚會回來的。”

周立成略微一笑,“你們覺得這樣就夠了嗎?”

小老板一怔,馬老板也是一愣。是啊,這樣就夠了嗎?什麽都不計較?就這麽吃下蜀味軒害得他差點關門大吉的虧?不,當然不夠,若可以,他當然想把場子找回來。但如今的蜀味軒也有香糯蹄花,而且他們占盡地利,就算是之前的瑞和,也不一定能比得過現在的蜀味軒。

馬老板将視線投向周立成,“小兄弟看起來好像有什麽法子?”

周立成指節扣扣桌面,慢聲道:“我的法子,便是我的菜譜。我給你們的菜譜,無論是改良的還是自創的,味道不敢說比整個縣城,但絕對要比蜀味軒的好三分,包括對方或者說是你們家的秘制蹄花。”

做餐館生意,地利位置很重要,經營态度也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在味道,味道拖了後腿,你其他方面做得再好,也是無用。

小老板“嘁”了一聲,“好大的口氣,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賣你的菜譜。你還在讀書吧?廚房進過幾回啊就嚷着要賣菜譜。而且你現在手受傷,你能做飯?”

周立成輕瞥他一眼,對馬老板道:“多說無益,馬老板若願意,我這菜譜就賣給你;若不願意,我就去找別的買家了。”

馬老板倒沒一口拒絕,只是道:“這菜譜你的要價不低,我也不能說買就買,我得驗證一下你這菜譜的味道,是不是像你說的那麽好。”

“爸!”小老板反對道,“你這不是胡鬧嘛,家裏天天虧本,哪裏有多的食材讓他浪費!”他在周立成身上壓根看不出一點會做飯的樣子,而周母和陳飛鵬看起來黑黑瘦瘦的,也半點不像廚師,更像整天埋頭幹苦力活的人。

一直在旁觀的老板娘倒是不反對,她阻止了還想說的兒子,道:“讓他試試,反正今天的食材估計也用不完,過後一樣得扔。”

小老板不情願地閉嘴,恨恨地瞪了周立成幾眼,覺得他就是和蜀味軒一樣,打着賣菜譜的幌子故意過來坑他們的。

周立成起身,準備跟着馬老板去後廚。恰在這時,飯莊的推拉門被一只手從外面推開,一名懷裏抱着孩子的青年男人走了進來,他看到店裏這麽冷清,很是驚訝,喃喃道:“現在是吃飯時間吧,怎麽這裏面都沒人的?”

在他身後,同樣抱着個孩子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對中年夫婦,他們看着空曠的大廳,往裏走的腳步立即慢了下來,停在門口神情猶豫。

女人小聲對青年男人道:“老公,這是你說的那家店嗎?怎麽一點都不像你說的那麽回事,生意一點都不好的樣子啊。”

男人也疑惑,擡眼時和周立成對上視線,問道:“這是瑞和飯莊吧?我進來也沒仔細看店名……”

周立成微笑道:“您沒看錯,這裏就是瑞和,幾位吃飯是吧,請先入座。”

然後周立成看向旁邊傻愣着的服務員,那服務員如夢初醒一般,忙過來引他們去多人用餐的一處圓桌邊坐下。

服務員忙着給這一家六口人上熱茶,周立成帶着周母和陳飛鵬,就跟着馬老板去了後廚,小老板氣勢洶洶地跟上,一臉準備看周立成怎麽耍花招的表情。

進了廚房,周立成說:“正好,這家人的飯菜,就由我指揮着來做。”

馬老板查看調味料的動作一頓,擡頭看着周立成,“你指揮?”他想起什麽,“你之前看過我家菜單,你原先準備改良一道什麽菜譜讓我看?”

“原本都可以,現在就以這家人的菜單為準。”周立成取過一條圍裙戴上,視線在廚房裏快速轉了一圈,問:“你們放食材與調料的地方在哪裏?我需要一些配料。”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這陌生的廚房卻好像在一瞬間屬于了他,成為了他的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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