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倪峰知道于菁菁不會善罷甘休，畢竟她跟婁氏一樣，徹底失勢了，正憋着一團怨氣無處發洩，而且她比婁氏還多了一層精神病隐患，更不能忽視。

他淺應一聲，在保镖和堂堂的層層庇護下，走進住院樓。

站在樂欽病房門口，他沒找到敲門的理由，頓住了。

最近一直都有來，就算待十分鐘，也要過來。

今天戲份要緊，費時也久，中午休息時間被導演壓縮，他也就沒來，照理說，他這會兒來，不會引人遐想，畢竟白天沒來嘛。

可他怎麽想怎麽覺得，他會給人一種殷勤過頭的感覺。

想到這兒，他二次頓住，為什麽他會這麽想？

他倪峰不是向來只順從自己，拿別人眼光當屁的人嗎？

反應過來，他敲了門。

助理開的門，倪峰一進門就聽到司沅吐槽樂欽：“別人都是吃兩口就飽了，你是吃飽了還能再吃兩口，我真心疼你爹媽，把你養大也是不容易！”

樂欽一門心思、專心致志吃東西，一通不要形象的風卷殘雲過後，擡起頭，似乎有話反駁，但瞥見倪峰立在門口，注意力馬上被轉移。

司沅順着她眼神看過去，瞅見倪峰，微微攏眉，起來走了一遭場面程序。

助理搬來一把椅子，讓了讓倪峰。

倪峰大方落座，他擡眸那一刻，時光如初，年輪靜止。

他不輕易展露一颦一笑，卻已然驚豔了歲月。

司沅見樂欽眼看直了，刻意到她跟前晃了晃，提醒她注意。

樂欽個不争氣的，還歪頭，還讓司沅躲開一點，不要擋她。

司沅此刻跟程歡心情一樣，複雜程度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

倪峰問：“今天吃了幾頭成年豬的食量？”

樂欽特別認真的給他算了，“一頓飯兩頭，四頓飯，八頭。”

司沅實在是聽下去了，轉身走了。

倪峰：“嗯，你再努努力，可以超越豬這個物種，向下一個物種邁步。”

樂欽托腮冥想，“下一個物種是什麽？”

倪峰沒想到樂欽真的在想，嘴角不自覺挑起一抹淺笑，“說你蠢你還挺給面子。”

樂欽大眼睜着，看倪峰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突然，心髒劇烈的跳了一下。

倪峰沒有察覺，接着又說：“別人吃飯是為了活着，你活着就是為了吃飯。”

樂欽心跳在倪峰話間猛蹦了好幾回，她覺得呼吸有些不暢快，下了病床，朝外跑去，“那個，我吃的太多了，我出去下下食。”

倪峰的諷刺依舊沒停，“你也有吃多的時候？那我是不是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樂欽出門正好撞上進門的司沅。

司沅見她往外跑，沒顧上罵她忙忙慌慌，說：“幹嘛去？”

樂欽：“我去下下食。”

司沅：“瞎跑什麽？等會兒被粉絲、狗仔看見你！”

樂欽：“17樓有安保防護，粉絲和狗仔都上不來。”

“那也不行！”司沅态度堅決，“你給我在病房下吧。。”

樂欽把她推到椅子上，摁下，“我就轉一圈兒，就一圈兒，我保證。”

助理也幫腔，“沅沅姐你就讓樂樂姐出去一趟吧，她在病房憋好久了。”

司沅還沒來得及說話，倪峰開口，“你自己孩子都不這麽看着吧？”

嘿喲喂！司沅個暴脾氣，橫了倪峰一眼，“等我有了孩子再回答你這個問題。”

樂欽趁着倆人說話，偷偷摸摸跑掉了。

司沅再回身，已經不見樂欽人影，撫額長嘆，真是操碎了一顆心。

出了病房，樂欽站在病房門口，左瞧瞧，右看看，空無一人。

她甩着兩只胳膊往左邊走，走到電梯處，停住，看牆上的專家欄。

正看帶勁呢，一個身影從身後掠過，她恍然回頭……倪峰？

他剛不還在病房呢嗎？樂欽以為自己看錯了，趕緊揉眼。

倪峰劍眉比方才多一分淩厲，離他三米遠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嚴肅。

待樂欽終于意識到，眼前确是倪峰時，被他一把拉到樓梯間。

自動門合上，樂欽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立即躲開，“你，你幹什麽？”

倪峰沒瞞她，“于菁菁在醫院。”

程歡提醒他注意于菁菁，他還沒想到她能成什麽威脅，一上樓，收到程歡言之鑿鑿的‘于菁菁前經紀人說，于菁菁在醫院，她手裏有硫酸！’他不得不緊張。

他本來打算在病房護着樂欽，但樂欽要出病房下食，他想，出去也好，不在病房，不被于菁菁發現，她遭遇危險的可能也就大幅度降低了。

于菁菁在醫院，當然不會是來看望樂欽的，樂欽阻撓了她弄死倪峰，她不弄死樂欽都算是她良心未泯。

樂欽反應平淡，“哦。”

倪峰：“所以你在這兒待着吧。”

樂欽：“為什麽不回病房呢？病房不比這裏安全嗎？”

倪峰：“她有硫酸，不能讓她知道你在哪兒。”

所以倪峰剛才才沒跟司沅站在同一陣線，阻止她出病房下食嗎？樂欽想。

倪峰又說：“于菁菁現在後臺倒了，又爆出精神狀态不佳，雖然她損我未遂，傷你沒曝光，但她也确實混不下去了，兔子急了都咬人，更何況她是只瘋狗。”

樂欽聞言，轉身就走。

倪峰拽住她，又重複一遍，“我說的話你沒聽懂？”

樂欽用力掰他的手，一臉緊張不比倪峰平淡多少，“司沅還在病房裏。”

倪峰面對樂欽的掙紮，無奈之下，把她摁在牆上，鉗住她雙手，“于菁菁來醫院，目的是你，她不會對司沅動手。”

樂欽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與倪峰接觸，近的可以數清他的睫毛。

倪峰又說：“在這兒待着。”

樂欽下意識說：“即使在這兒待着，她找到我也一定會潑我的。”

倪峰：“你以為我是幹什麽吃的？”

樂欽心跳加快。

倪峰明顯感覺到樂欽呼吸微促，他看着她，“不要想奇怪的事兒。”

哦。樂欽的心跳瞬間恢複如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于菁菁沒出現，樂欽也不敢說走。她感覺倪峰不會同意。

倪峰看她站着換了好幾個姿勢，問：“累嗎？”

樂欽點點頭，“有一點。”

倪峰席地而坐，“累着吧。天天醫院躺着，你再把四肢趟退化了。”

樂欽目瞪口呆，這是人說的話嗎？

倪峰笑，“行了坐吧，你這副幹癟身材，退化也退不到哪兒去了。”

樂欽學他姿勢，就地趺坐，剛坐下，馬上起身，捂着屁股，“那個，有點涼。”

倪峰揉揉太陽穴，緩解無力，随後把外套脫下來，墊在地上。

樂欽看着倪峰那件奢侈品牌，略有夷由，“我坐了，你會讓我洗嗎？”

倪峰反問：“你會洗嗎？”

樂欽抿抿嘴，不會。

倪峰沖她伸出手，“不用洗，給我買一件同款就行了”

樂欽突然不想坐了，這件衣服一看就好貴！

倪峰看懂了她的心思，“我已經給你鋪上了，你坐不坐，它都髒了。”

樂欽傻了吧唧，“什麽意思？”

倪峰：“你坐不坐，都得給我買一件。”

樂欽馬上把手伸過去，擱在他手上，被他握着坐下。

倪峰握住，拉她坐下。

樂欽坐穩之後，立即把手抽回去。

倪峰不以為然。

不知多久之後，樂欽聽到司沅喊自己，站起身來，往玻璃門內看，“是司沅。”

倪峰也起身，“去吧。”

樂欽打開門就走了，三五秒後又踅身，“拜拜倪峰。”

倪峰：“拜拜蠢貨。”

樂欽微微撇嘴，大眼睛皺成一個委屈的模樣。

倪峰瞥她一眼，“怎麽？還想跟我再唠會兒磕兒？”

樂欽看着他，也不說話。

倪峰：“外套髒了，要我再把褲子脫了給你墊着嗎？你是視後，應該賠得起。”

樂欽轉身就跑，比兔子還快。

倪峰笑起來。

确定樂欽進病房之後，倪峰報了警。

警方在整個醫院地毯式搜索，終于找到潛藏在換藥室的于菁菁，将她帶走。

于菁菁的報複劇情告一段落，程歡打來電話，倪峰往地下車庫走去。

上了車，程歡問他：“怎麽樣？看見人了嗎？”

倪峰點頭。

程歡又問：“她人呢？”

倪峰：“被警方帶走了。”

程歡捂住嘴，“她對樂欽做了什麽？！硫酸？！”

倪峰：“沒得逞。”

“幸好幸好！”程歡撫胸順氣，随後啐一口，“她真是活膩歪了。”

倪峰沒吭聲，于菁菁如今形如走屍，自然是不怕死了。

“你報個警，用的了一個半小時？”程歡一個時間觀念十分強的人，馬上發現，前後時間對不上，“你說于菁菁陰謀沒得逞，是不是你做了什麽？”

“我用三分鐘報警，用一個小時二十七分鐘，逗了逗貓。”倪峰說。

程歡猜也知道他口中的‘貓’為何物，“你吃飽了撐的？”

倪峰阖上眼，“你是不知道，那只貓有多蠢，蠢的……”讓人忍不住，想逗。

程歡翻個白眼，“我看是你蠢，不知不覺陷了進去。”

倪峰沒說話，第一次沒有反駁程歡的欲望。

他忘了問樂欽，關于孤玉的結局，她有什麽想法。

兩位導演各執一詞，都有堅持他們觀點的理由，如果是站在蒼刃角度，自然是希望孤玉餘生可以有人相伴。可如果是站在他倪峰角度，他寧願孤玉後半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雖然自私，但确是他唯愛至上、崇奉忠誠的原則。

原著有一篇關于蒼刃內心獨白的番外，作者沒有給到編劇周老師手上。

倪峰看過了，裏邊也有關于孤玉的一段：

蒼刃：“你我生逢亂世，雖非各為其主，卻也不能厮守終身。你可曾怨我？”

孤玉：“怨你如何？不怨你又如何？你終究會舍棄我。”

蒼刃：“若有來世，你還願不願意……”

孤玉：“不願意。我這一生，徒手一劍疆場殺伐，揮臂屠戮三千英魂，未曾悔過，可我卻後悔愛上你。若有來世，門前庭下，執絹繡花，我再也不要愛上你。”

故事的結局，并非孤玉所料，她曾以為會舍棄她的蒼刃，最終舍棄了自己。

黃酒入土，新起白幡。蒼刃的墳前，入眼人山人海，獨獨少了孤玉。

那些未參與他人生的局外人，以濁酒一盅，厚土幾掬，惜其國之棟梁，葬之傳奇一生。

孤玉幽居閨中，望窗外玉樹飛花，握一手破碎琉璃，哭傷了一對杏花美眸。

所以倪峰相信，她會代孤玉選擇，獨自一人，過完餘生。

只因為那句‘若有來世，我再也不要愛上你。’

這輩子，她一定是愛慘了蒼刃，所以又怎麽會，找個旁人度過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