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樂欽住了一個星期醫院，出院了。

到片場之前，導演着急忙慌往外跑，程歡在走廊跟他碰上。

導演看見程歡，一個急剎車，沒站住，往前駛出趔趄。

程歡手快扶住他。

導演站定，喘口氣，“司沅說樂欽快到了，我去接接她。”

程歡下意識說一句，“哪兒那麽大派頭？還得去接？”

導演：“先不說現在Single成為咱們劇的出品方，就說少了樂欽，你看看，拍的下去嗎？”

程歡：“我看拍的挺好的，各司其職，各盡其責，也沒覺得少了她怎麽樣。”

導演跟程歡聊不下去了，客套兩句，走了。

程歡回到休息室，堂堂正在整理應援物資，還有募捐物資。

她過去看了兩眼，大聲哂一嗓子，“嚯——你粉絲真舍得花錢。”

堂堂呲牙笑，“那可不，自從峰哥成為瑞蘭慈善大使之後，粉絲天天往災區送物資。”

程歡瞥倪峰一眼，發現他心不在焉，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想什麽呢？”

倪峰看過去，“首席贊助心悅果蔬的代言，你接了嗎？”

程歡：“接了啊，代言費比他們預算的明星代言高出三倍，你打水漂的五千萬又回來了，為什麽不接？”

倪峰：“你知道他們還找誰了嗎？”

程歡：“不知道，不過是誰有什麽關系？就一個廣告，而且才簽一年，咱們不怕。”

倪峰倒不是怕什麽，他只是想，于菁菁前金主陰毒狠辣，跟他打交道，還是要多作考慮。

程歡笑他，“你什麽時候這麽前怕狼、後怕虎的了？”

倪峰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希望事事一帆風順，他的地位和影響始終在線，他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去保護一個人。

他自以為是的認為，其緣由是已過而立，得成熟穩重一些了。

要是井睿臣知道他這‘認為’，肯定得笑掉大牙。

倪峰雖然有意識，能感覺到，自己是在為某種莫名其妙的心情作掩飾，但他卻絲毫不想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情是什麽，直覺告訴他，他目前可能接受不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程歡已經察覺到倪峰的不對勁。

她對此不對勁十分反感，卻也無能為力。

曾經限制他，是避免發生什麽，現在不再限制他，是因為已經發生了。限制的結果可能不盡人意，所以，她也就順其自然了。

她早該知道，救命這種事兒，救着救着，就容易救出事兒來。

樂欽回到片場，導演組織全組熱烈迎接，“歡迎回來！”

司沅皺眉，樂欽受寵若驚。

導演沒在她們臉上看到驚喜神色，一時有些尴尬。

制片主任直接把歡迎過後的浮誇程序給略了，迎樂欽進片場，說了些客氣話。

樂欽客氣回話，司沅教她的談話技巧全用上了。

到片場，樂欽看見倪峰，他正在長椅上看劇本，戴着一副圓框銀絲眼睛，與他平時的目空一切截然不同，防藍光鏡片下，藏着一股子禁欲氣息，叫人癡癡看進去。

樂欽對于美好的人，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所以制片主任叫了她三聲，她都沒聽見。

司沅走過來，擰她胳膊，“瞎看什麽！”

樂欽胳膊吃痛，叫喚了一嗓子。

倪峰聞聲偏頭，看見樂欽，跟她眼神有一瞬間的對視，随即自然躲開。

樂欽掙脫開司沅的魔爪，跑向倪峰，“你什麽時候給我你的尺碼。”

倪峰擡眼，“幹什麽？”

樂欽：“賠你衣服啊。”

“衣服其實……”倪峰下意識回，話說到一半，急轉話峰，“晚點給你。”

樂欽笑眯眯的，“好啊，等你。”

‘等你’兩個字力量太足，倪峰感覺心口被撞了一下。

開工之後，樂欽只過了一遍走位，就投入拍攝當中，卻意外的都是一條過。

現在工作人員都人忍不住停下手裏工作，專注在樂欽的表演當中。

司沅在此刻，又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之前那句‘樂欽是天生的演員。’

倪峰跟樂欽對戲很舒坦，一是她不會出現詞背不下來的情況，二是她确實在表演方面天賦異禀，演誰就好像被注入了誰的靈魂。

下午通告中，除了拍攝行程單上的幾場戲，還有一個開放媒體探班。

兩場戲拍完，司沅又跟樂欽對了一遍等下采訪可能會問到的問題，還有回答。

樂欽本來就背不下來，偏偏倪峰還老在她們跟前晃悠，她更背不下來了。

司沅不勝其煩，把稿子往桌上一摔，“倪峰你能到一邊兒待會兒嗎？”

“她背不下來就把屎盆子扣我頭上？”倪峰立在樂欽身後，巋然不動，“不過也是邪門，臺詞背那麽溜，采訪稿和獲獎感言卻總是背不下來。”

司沅：“這也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兒，樂樂是演員，她只需要會背詞就好了。”

倪峰：“你的邏輯也是有意思，你是個人，你只需要活着就好了，為什麽還要工作。”

樂欽知道這個答案，“工作是為了更好的活着。”

司沅點頭，擡頭看倪峰，“吶，聽見了嗎？”

倪峰不屑，終于走了。

司沅嘆口氣，“怎麽會有這麽讨厭的人！”

樂欽并不認同，但看司沅臉色差勁，沒敢頂嘴。

司沅專心致志幫樂欽背稿子。

樂欽背着背着，餓了。

自從進組以來，劇組的食物道具就沒有在桌上好生待着的時候，樂欽似乎是不吃掉就難受。

司沅天天跟道具部門賠禮道歉，天天賠償人家損失。

大家倒都挺喜歡樂欽，所以也不在意，而且樂欽吃起東西來，超級好看。

更何況，司沅補給劇組的食物道具，都是比原份兒好吃、好看、好貴的。

最近沒有宴會的戲，劇組也就沒有食物，樂欽心慌，左瞧右看的踅摸。

司沅知道，樂欽雖愛吃，卻也能忍住。

別看她平時不注重外在形象，她可是完全不想讓人以為她內在是個飯桶，所以除卻劇組內部知根知底的人外，她還沒在旁人面前暴露過吃貨屬性。

目前片場沒有旁人，她也就無所顧忌了，轉了一圈，鎖定了一個花色包裝袋。

寒冬臘月，穿梭在橫店道具庫的人影，打着拍子，踏着節奏，熱火朝天的搬卸大卡上的道具，冷氣流在一團團熱乎乎的哈氣中，顯得虛張聲勢。

大卡的照明燈撲向一處荒景，荒景中央是《刃孤傳》劇組正在開放媒體探班。

演員排排站，人手拿三五支各媒體的收音話筒，有規律有組織的回答問題。

衆媒體弓着腰、踮着腳，在倪峰跟前推搡，顯然，比起《刃孤傳》其他主創人員，他們更在意男主角倪峰對角色的理解，以及對劇組環境、團隊的印象。

十多分鐘後，采訪結束，演員陸陸續續踅出荒景，衆媒體各自端着一張安全無虞的臉，央求倪峰經紀人程歡多給他們一些時間，單獨采訪采訪倪峰。

程歡詢問倪峰意思，倪峰點點頭。

又是十多分鐘，程歡代表倪峰，單方面結束采訪，把貪得無厭的媒體送出去。

倪峰折回片場，助理緊随其後。

還沒邁進1號棚重地，一個徐徐晃晃的身影撞出來。倪峰伸手扶住。

場務擡眼，看到倪峰，眉毛擰成一股麻繩，“卿相，您夫人又犯大忌了。”

倪峰朝裏瞥一眼，“她又把道具吃了？”

場務嘆口氣，“也不知道是簽她來演戲的，還是簽她來清倉的。”

倪峰懶洋洋的，“她又吃什麽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就程姐昨天給大郎買那兩袋狗糧。”

說着話，片場傳來武術導演的聲音，“買道具的去沒有啊？”

場務肩膀一縮，趕緊走了。

倪峰走進棚內，導演看見他，把劇本撂在一旁，“峰峰，來。”

人一靠近，導演就拍了拍他胳膊，“等會兒咱們試一場……”

樂欽窩在旮旯，抱着只暖寶寶，看導演和倪峰說話。

助理司沅走過來，遞給她一杯熱水。

樂欽看一眼，沒接，“水啊？”

“人都去接受采訪了，就你，半天找不見人，你還好意思嫌我給你的是水？”司沅瞪她一眼。

樂欽摸摸身上，“我沒戴手機，忘記了時間。”

“你剛上哪兒去了？你不怕媒體就你未出席一事，對你進行口誅筆伐？”

樂欽：“他們對我不分青紅皂白的诽謗還少嗎？”

司沅無力，“那你就可着他們瞎說八道啊？你是不是嫌你現在太紅了？”

“我下次趕上就好了嘛。”樂欽眨巴大眼，“我知道你有辦法給我圓過去。”

司沅坐下來，把水杯放下，“你得先來跟我解釋一下，那兩袋狗糧是怎麽回事？”

樂欽神情閃躲，明顯心虛，“它們老誘惑我。”

倪峰聽導演講完戲，走過來，還沒說話，聽見樂欽這麽一句，笑出聲，“照你這麽說，還是狗糧的錯了？你可真出息，都開始跟狗搶飯了。”

司沅馬上怼回去，“倪峰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樂欽都沒說話，你跳什麽腳？”倪峰沒看她，說完走了。

司沅罵不到倪峰，開始數落樂欽：“你能別老跟狗一塊兒玩兒嗎？”

樂欽很委屈，“大郎孤苦伶仃的。”

司沅：“它天天招一群大小狗過來堵在攝影棚門口，它還孤苦伶仃？”

樂欽頓住，她發現她竟然沒得反駁。

司沅嚴肅說道：“導演說了，你再吃道具，中飯收回三個半醬肘子。”

樂欽撇嘴撇出一個新高度，“虐待！”

樂欽睨她，“你快拉倒吧！進組半個月，都快把劇組吃空了，現在連狗糧都不放過了，還好意思說人虐待？我這臉都讓你給丢光了。”

樂欽手往暖寶寶裏伸了伸，咕哝一句，“我胃裏空，一空就沒辦法進入狀态。”

司沅聽不下去了，“你那叫胃嗎？你那叫胃Plus。武術指導費體力吧？人一頓飯也就吃一份盒飯，你吃三份，還空？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我看，你一個胃能裝五個泰坦尼克號，再加五個皇家巨輪。”

樂欽癟嘴，“司沅你越來越損了。”

司沅翻個白眼，“還不是賴你？成天挑戰我的底線！”

樂欽不理她了，轉眼瞅瞅倪峰。劍眉星目，她的蒼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