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隔天一大早,大舅母賀氏就帶着兩個弟妹來了顧辭的破茅屋。

嬌嬌拿着比她還要大的掃帚在掃院子,看到人來了,立馬把掃帚放到一邊,跑進了屋,“姐姐,舅母她們來了。”

“舅母來了,你跑什麽?你還害怕不成……咝……”

顧辭倚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納着鞋底,她倒是想下床走走,奈何小姑娘就是不樂意,不想看對方濕漉漉的大杏眼,就随了她的意,聽聞小姑娘緊張兮兮的話,手中的針頭沒個準,立馬紮進了手指,轉眼一顆血珠就冒了出來。

她娘李氏也是個命苦的人,她長到七歲的時候,她的大弟生了病,六歲的弟弟就去了,李氏也落了心病,身子骨不好,根本就沒精力教她那些女兒家的事。十歲不到,李氏生了二弟阿寶,身體徹底垮了,撒手而去,照顧小弟和一大堆家務都落在了她身上,後來就更沒人教她這些女紅了。

活了上下兩輩子,她也就是憑着一股子力氣,堪堪能納個鞋底。

窮人家的孩子沒有這麽金貴,被針刺個血珠再正常不過,連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計,但嬌嬌不一樣,一看到她手指頭那顆血珠,急的不得了,握着她的手指頭傻兮兮地吹着,“姐姐,疼不疼啊?”

顧辭有些哭笑不得,“這能有多疼,你別握着了,姐姐放在嘴裏含一下,馬上就好了……嗯?”

她話一落,那張小小薄嫩的菱花嘴就含住了她的手指,無師自通地用軟軟的舌尖在指腹舔了舔,那自心底升騰而起的酥麻和快|感讓顧辭有些自我厭棄,但又實在貪戀這片刻的歡愉。

看着嬌嬌腦袋上那發黃的小揪揪,到底還是忍住了,輕輕推了推小姑娘,把手指抽了回來,“好了,不疼了。你看,不出血了吧?”

小姑娘睜着骨碌碌的杏眼,仿佛看變戲法似的,半晌才眨了眨眼睛,歪着頭看着顧辭,“姐姐,那你的腿,我給你舔一舔,是不是也好的這樣快?”

“……”這話實在太撩了,顧辭沒法接,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正面答她的話,“嬌嬌不是說舅母她們過來了嗎?你快代姐姐去門口迎接她們。”

約莫小姑娘是害羞,垂着頭有些不大樂意,好在也不用她為難,門口就傳來了大舅母賀氏的聲音:“嬌丫頭怕着我們了,我看着她遠遠瞧見我們,就馬上往屋裏鑽……”

說話間,兩手都不空的三個舅母就走了進來,也不用顧辭招呼,就把手中的東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顧辭笑着跟三個舅母打了招呼,嬌嬌也羞答答地跟着叫了人。

大舅母實在喜歡嬌嬌,走過來輕輕的揪了一下她的小耳朵,又從懷裏掏了兩顆糖給她,“小沒良心的,昨天才叫過大舅母,今天一看到咱們就跑咧。”

Advertisement

嬌嬌盯着賀氏手中的兩顆糖吞了吞口水,但又不敢去接,回頭看着顧辭。

“大舅母喜歡你,快謝謝大舅母。”顧辭朝她笑了一下,又去看賀氏,“大舅母,她是臉皮薄着了,你瞧,你要是再打趣她,保不齊就是一只煮熟的蝦子了。”

得了顧辭的話,嬌嬌這才小心翼翼地拿過了賀氏手中的糖,也不吃,握在手裏,乖乖巧巧地跟賀氏道了謝。

賀氏見狀,又是伸手在她臉頰摸了一下,也不打趣她了,就跟顧辭道:“你腿好些了嗎?嬌丫頭這細嫩的模樣兒,也不像個會做家務的,依柳氏那小肚雞腸,估摸着分了家,也不會多分你們幾口吃的,要不是秋收了,我和你幾個舅媽還能輪流來照顧你幾回。”

顧辭打從心底感謝賀氏的妥帖,“我腿好了很多了,舅母不用擔心,嬌嬌從前倒确實不像個會做事的,到家一個月了,被後娘使喚着做些家務,簡單的吃食都是會的。”

賀氏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那就好。我和你兩個舅母除了給你帶些家具之外,我還給你提了四十個雞蛋,你二舅母雞養的多,給你捉了一對雞,你三舅母養家禽不在行,索性給你拿來了一袋子小麥。等到年關時,到時我們再給你送點年貨來,加上顧老二那個沒良心的東西分給你的那點破落東西,你們倆今年湊合着也能過去。”

說着,賀氏又看向嬌嬌,“嬌丫頭,走,大姐兒腿不方便,你帶我們去把手頭的東西歸置歸置,反正也是你在用的東西。”

三個舅母都是手腳麻利的人,幫着把帶來的東西歸置好後,順便又給把屋子好好整理了一翻。

畢竟是秋收時節了,莊戶人都忙得恨不得掰成兩個人用,三個舅母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後,就風風火火地準備回家去。

臨走時,顧辭讓嬌嬌去送送三個舅母,大約是和三個舅母熟了些,小姑娘這次倒是痛快地應了。

她生的實在單薄的,剛送出那個破院子,賀氏就不用她送了,“回去吧,好好照顧大姐兒,下次舅母還給你帶糖過來。”

嬌嬌就聽話地站在了原地,抿了下唇,“謝謝舅母,我會好好照顧姐姐的,糖貴,不要給嬌嬌買了。”

賀氏看着她那副小大人的模樣,不由笑出了聲,看向楊氏,“哎喲,這麽可心的小棉襖,我怎麽就生不出?”

嬌嬌沒有搭腔,二舅母花氏是個怯弱的性子,平日寡言少語,此刻看到乖乖巧巧的嬌嬌,也忍不住笑了:“我生了三個姐兒,沒一個有嬌丫頭懂事的。”

又瞧着嬌嬌身子骨實在單薄,難得有主見道:“嬌丫頭,家裏不會的東西也不用慌,隔一天我就讓你二表姐過來一趟。”

賀氏和楊氏對視一眼,兩人不由都對這個膽小的跟老鼠似的妯娌高看了兩眼,“二嫂,還是你想的周到。”

花氏笑了一下,“我也是看大姐兒和嬌丫頭太可憐了些。”

一直沒搭腔的嬌嬌卻突然開了口,模樣十分認真,“不可憐。嬌嬌有姐姐,姐姐有嬌嬌,嬌嬌會好好照顧姐姐,不可憐。”

妯娌三人又好笑,又心疼,賀氏是個心軟的人,笑着笑着眼淚就下來了,摸着嬌嬌的小腦袋,“嗯,不可憐,嬌嬌是個好孩子,不用送我們了,快回去吧。”

嬌嬌點了點頭,一板一眼地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着賀氏,抿兩顆下唇,“大舅母不哭。”

賀氏抹了抹眼淚,笑着道:“不哭不哭。”

嬌嬌這才轉過身去,又一板一眼地往家裏去了。

“多好的孩子啊,就是命苦了些,要不是大姐兒腿不方便,我都想把嬌嬌接到家裏養着了。”看着人進了屋,賀氏才微微嘆了口氣,感慨了一番,才招呼着兩個弟妹往回走。

家裏多了些用具,小姑娘就忙了起來,送走了三個舅母後,她回屋也沒閑着,給顧辭換了藥後,不顧顧辭的勸阻,就背着一個小簍子出去了。

剛到顧家來的時候,小姑娘什麽都不懂,但被柳氏使喚了這麽久,也懂了不少,知道雞吃糧食太浪費了,剁點草沫才好。

二舅母說這是母雞,喂的好,每天都能撿兩個蛋兒,她想好了,以後每天都給姐姐早晚都做個雞蛋羹,她看柳氏偷偷給胖墩做過,這個不難,還營養,她是會的。

顧辭獨自在床上躺着,一心記挂着嬌嬌,鞋子也納不下去,正煩的冒火時,阿寶在門口探頭探腦。

“阿寶?”顧辭對這個弟弟的感情有些微妙,阿寶她把手把尿地帶到四歲,離開三年,就被柳氏養成了畏畏縮縮的樣子,跟她也不親了。愣了一下,顧辭又朝他招手,“杵在門口做什麽,進來。”

阿寶的長相跟她一樣,都是随了李氏,雖然臉蛋還沒長開,但也可初見往後是何等風姿,唯一可惜的就是,性子太畏縮,不大氣。

聽到了他大姐的話,阿寶這才把門推開了點,手裏拿着兩個玉米饅頭,“阿姐,爹說,這是他省下來給你的,還說,以後,娘不給你們飯吃了……”

“把饅頭放在桌上擺着吧。”顧辭也不意外,用下巴點了點桌子。

阿寶點了點頭,把饅頭放在了桌上,卻站在桌邊遲遲不動。

顧辭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才知道嬌嬌把兩顆糖放在了那裏,到底是同一個娘肚子裏蹦噠出來的,看着阿寶那饞嘴的模樣,她也不忍心,“那糖是舅母給的,你拿一顆。”

“阿姐……”阿寶拿了一顆糖,還盯着剩下的一顆糖不錯眼,扭捏道:“我能給胖墩拿一顆回去嗎?”

顧辭有些錯愕,回過神來,聲音瞬間冷了下來,“你要是不想吃,兩顆都給留着。”

胖墩是從柳氏肚皮裏蹦噠出來的,才三歲,但被柳氏寵的跟個混世魔王似的。這些原也不是讓顧辭這麽生氣,只是一想到上輩子柳氏就是為了他的兒子,指使着方玲玲将人推下池塘,她就對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喜歡不起來。

被顧辭一兇,阿寶立馬把手縮了回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顧辭深吸了一口氣,“姐姐不是不給,是沒有多的,你要是怕後娘怪你吃獨食,你就在姐姐這裏偷偷吃了再回去。”

她知道這事不能怪阿寶,只怪柳氏太會蠱惑人心,把她好好的弟弟教成了他兒子身邊的小童子。

阿寶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正懂事的時候,阿姐就去服徭役,三年都沒見過,阿姐回來後,雖然對他很好,可是後娘告訴他,阿姐以後嫁人生孩子同樣不要他的,讓他不要跟阿姐親。

顧辭也不是個嘴甜會逗趣的人,見阿寶遠遠地站在桌邊吃糖,她也沒啥話說。一時,姐弟倆都沒有搭話。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阿寶才怯怯弱弱地朝她看過來,“阿姐,我吃完了。”

顧辭看他乖巧的模樣,又有些心疼,朝他招了招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姐姐家也是你家,以後要是他們欺負了你,你就來姐姐這兒。”

阿寶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缺了門牙的嘴一咧,很是滑稽,“嗯,阿姐,好好養身體,我晚點再來看你。”

顧辭也跟着一笑,“嗯。”

阿寶走了沒一會,嬌嬌就回來了,這兩日外面的日頭又毒了起來,小姑娘臉上都是汗漬,一進屋就捧着破碗咕嚕咕嚕喝水。

顧辭看她沾着草籽的褲腳,想說她又怕了她濕漉漉的眼睛,但心裏又實在憋屈,就想晾一晾她。

小姑娘氣性也大,顧辭不搭腔,她也不說話,喝了水又跑了出去,不知道忙什麽。

聽着外面時不時傳來的聲響,顧辭到底不放心,就撐着床梁,咬着牙準備下床。

剛下了一個腿,正好被來屋裏拿東西的嬌嬌看到了,稀疏的柳葉眉兒蹙起老高,趕緊跑了過來,攔在床邊,不許她下床。

顧辭沒了脾氣,只好先低頭,“嬌嬌,我在床上躺着渾身難受,你讓我走走。”

小姑娘緊抿唇,稍許才偷偷看了她一眼,估摸着想生氣又不敢,聲音透着幾分慫慫的兇巴巴:“現在不行,外面太熱了,等傍晚,我扶你去院裏。”

顧辭只好應了,看着小姑娘汗淋淋的臉,“你也知道熱,別忙活了,洗把臉,去把桌上的糖吃了。”

小姑娘估計也是熱狠了,沒有拒絕,自己去外面洗了臉就回來了,看着桌上的那顆糖,愣了一下,又低頭到處找,“姐姐,老鼠把糖偷走了一顆。”

顧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剛阿寶過來,我讓他吃了一顆,剩下的這顆你趕緊吃了,免得真的被老鼠吃了。”

小姑娘有些猶疑,看着糖想吃又有點舍不得。

“你不吃給我吃了。”

聽到顧辭的話,小姑娘半點都不猶豫,迅速剝了糖,送到了顧辭嘴邊。

顧辭看着小姑娘的唇瓣,伸手捏了起來,又迅速送到了無意識舔着唇瓣的小姑娘嘴邊。

“姐姐?”

同類推薦